襄樊城外的厮杀声像煮沸的水,咕嘟冒泡地翻涌在旷野上。北莽先锋军的铁蹄踏碎了清晨的薄雾,黑压压的骑兵阵列如乌云压境,将徐凤年带领的小队困在护城河与密林之间的三角地带。徐凤年的春雷刀上已凝了三层血垢,左臂被箭矢划开的伤口渗着血,染红了半截衣袖,他靠在一棵老槐树下喘息,身后的三十余名北凉锐士个个带伤,却仍握紧长矛,死死盯着步步紧逼的敌军。
“将军,退到林子里!”亲卫队长嘶哑着嗓子喊,话音刚落就被一支流矢穿肩,闷哼着倒下。
徐凤年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刚要提刀起身,就见斜刺里冲出一道身影,拳头裹着劲风砸向最近的北莽骑兵——正是赶至的王宝宝。他昨夜收到徐凤年的传讯,连夜从三百里外的驿站策马赶来,此刻脚下的玄铁靴踏碎冻土,身形如猛虎扑食,拳头正中那骑兵的甲胄,只听“铛”的一声脆响,铁甲竟被砸出个浅坑,骑兵连人带马翻倒在地。
“王宝宝?”徐凤年眼中闪过诧异,随即燃起斗志,“来得正好!东侧有缺口,帮我撕开条路!”
王宝宝没应声,虚无剑已出鞘,剑光如寒潭映月,精准挑落两名射箭的敌兵。他脚下发力,踩着骑兵的尸体向前突进,拳头与剑交替施展——遇重甲兵便用拳,拳风裹挟着内劲,砸得对方兵器脱手;逢轻骑则出剑,剑尖点、挑、削,专找铠甲缝隙,眨眼间就有三名骑兵坠马。
“拦住他!”北莽千夫长怒吼着挥刀冲来,刀身带着旋转的劲风,显然是练过玄门刀法的好手。王宝宝不闪不避,左手成拳硬撼刀背,右手剑顺着刀身滑上,剑脊重重磕在千夫长的手腕上。那千夫长吃痛松手,长刀落地的瞬间,王宝宝的拳头已印在他胸口,整个人像断线风筝般飞出去,撞翻了后排的十余名步兵。
这一拳震得周围的北莽士兵齐齐一愣,攻势竟缓了半拍。徐凤年抓住机会,春雷刀划出一道赤色弧光,劈开正面的敌阵:“跟紧他!”
王宝宝的剑忽然挽出个剑花,不是攻向敌人,而是将徐凤年身后的网绳斩断——刚才混乱中,不知何时有张绊马网悄无声息地张开。他偏头对徐凤年喊:“左侧密林有坡度,能绕到敌军侧后方!”
话音未落,一支长矛从斜后方刺来,王宝宝反手用剑格开,手腕翻转间剑穗缠住矛尖,猛地一拽,那持矛士兵踉跄着扑上前,被他顺势一拳砸在面门。他脚下不停,剑光在人群中织成一张防护网,将徐凤年和残余的锐士护在身后,拳头每次落下都像惊雷炸响,硬生生在密集的敌阵中砸出松动的缝隙。
“他娘的这拳头是铁做的?”有北莽士兵惊骂着后退,却被身后的督战队用刀逼着向前。王宝宝看准这空档,剑随身走,如游鱼穿水,剑尖精准挑断了督战队的旗杆——那旗杆顶端挂着北莽的狼头旗,正是这支先锋军的指挥旗。
“旗倒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北莽士兵的阵型顿时乱了。王宝宝抓住这瞬间的混乱,拳头蓄力猛砸地面,冻土崩裂的同时,他借势跃起,虚无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竟将空中盘旋的信鸽射了下来——那信鸽脚上绑着敌军的传令筒。
“断他们通讯!”徐凤年立刻会意,春雷刀卷起血浪,跟着王宝宝冲向左侧的缓坡。王宝宝的剑始终游走在最前方,剑风扫过之处,敌兵的弓弦纷纷断裂;偶尔回拳重击,总能将最顽固的抵抗者砸得失去战斗力。他像一柄兼具刚柔的利器,剑是柔的网,护住身后的人;拳是刚的锤,砸开眼前的墙。
爬到半坡时,徐凤年回头看了眼混乱的敌阵,只见王宝宝正用剑挑起那面狼头旗,猛地掷向坡下的篝火堆。火焰舔舐着布料,很快将狼头烧成焦黑的灰烬。北莽士兵望着燃烧的旗帜,士气大跌,追击的脚步明显迟滞了。
“这旗夺得好!”徐凤年喘着气拍王宝宝的肩,却被他反手按住——王宝宝的剑正指着坡下一棵不起眼的灌木,那里藏着三名北莽斥候,正举着弩箭瞄准徐凤年。剑光闪过,三支弩箭应声落地,斥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随后跟上的锐士解决。
“走。”王宝宝言简意赅,率先向密林深处走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带血的拳头上,那上面既有敌军的血,也有他自己的——刚才硬接千夫长那刀时,指骨被震得渗血,但他握剑的手依旧稳如磐石。
徐凤年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晨光中,王宝宝的剑穗随风摆动,与拳头的伤痕相映,竟生出一种奇特的力量感。襄樊城外的风还带着血腥味,但那道由拳与剑劈开的血路尽头,密林深处已有了一丝生机的光亮。身后的厮杀声渐渐远了,留在地上的,是被震碎的甲胄、燃烧的旗帜,以及北莽士兵望着坡顶时,那混杂着畏惧与困惑的眼神——他们大概永远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的拳头能硬过铁甲,一把剑能快过流矢,竟能在绝境里生生砸出条生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