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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微澜惊墟里,智者隐玄机

黑风岭的魔踪,如同投入古井深潭的一颗顽石,虽未激起滔天巨浪,但那沉寂已久的潭底,被搅动的淤泥与暗流,却已开始无声地翻涌、蔓延。苏湘雅携着那枚蕴有黑莲烙印的漆黑葫芦,以及满腹无法言说的疑云,悄然回归青苔镇那方被岁月浸润的小院。她的外表依旧,是那个沉静淡雅、与草药为伴的寻常女子,但内里,一根名为“警惕”的弦,已然绷紧到了极致。

她没有将黑风岭的惊魂一夜透露给任何一位镇民。凡人的世界,有着凡人自己的秩序与安宁,如同溪流绕着顽石,虽缓却自有其道。魔道之事,于他们而言,太过遥远、太过恐怖,是足以颠覆他们认知、摧毁他们平静生活的梦魇。知晓,除了徒增恐慌,于事无补,甚至可能引来无妄之灾。她只是比以往更加深居简出,除了在镇上药铺采买必需的药材,或是偶尔有镇民带着真正棘手的疑难杂症登门求助,其余时间,她都闭门不出,仿佛真的只是一名沉醉于草药清香、不问世事的寻常女子。

小院中的生活,被她刻意营造出一种宁静的假象。清晨,她会在微曦中起身,用竹筒从井中打上清冽的井水,仔细浇灌院中那些她亲手栽种的草药。每一片叶子的脉络,每一朵花的开落,她都观察得细致入微。白日里,她或是在屋檐下,用一柄小小的银刀,将采回的药材细细切片、晾晒,动作娴熟而专注,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素净的青衣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岁月静好得仿佛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偶尔,她会坐在石桌旁,沏上一壶清茶,静静地品着,目光落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上,一看便是半日,仿佛在与时光对弈。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宁静之下,隐藏着怎样的波澜。她的神识早已如一张无形的大网,以小院为中心,悄然覆盖了整个青苔镇。风吹草动,人言兽语,皆在她的感知之中。那枚漆黑葫芦被她用层层禁制封印,藏在床下一个最不起眼的木箱夹层里,但她每日都会分出一缕心神,探查其上黑莲烙印的变化。那烙印时而黯淡,时而闪烁,仿佛一颗沉睡的魔心,随时可能苏醒,让她无法真正安心。

她亦在暗中梳理着自己那破碎的记忆。关于“菩萨”的身份,关于“琉璃法身”的由来,关于那场导致她跌落凡尘的浩劫……一切都如同被浓雾笼罩的山峦,只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她记得自己似乎曾发下过某种宏大的誓愿,记得自己曾与无穷无尽的黑暗战斗,但更多的细节,却已化为碎片,散落在神魂深处,难以拾掇。黑风岭的魔修,以及他们使用的“黑莲”标志,像是一把钥匙,似乎能开启她记忆的某扇门,但门后究竟是真相,还是更深的危险,她一无所知。

这份未知,是她最大的隐忧。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她刻意维持的平静,终究还是被外来的力量打破了。

数日后的一个午后,青苔镇那由青石板铺就、被岁月和脚步磨得光滑温润的主街上,来了几位格格不入的客人。为首者是一名身着藏蓝色道袍、头戴混元巾的中年道士。他面容清癯,颧骨微高,三缕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飘洒胸前。他的眼神最为特别,开阖之间,仿佛有星芒在眼底流转,精光内蕴,却又不显锋芒,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他步履沉稳,每一步踏出,都仿佛与大地脉动隐隐契合,自带一股超然物外、不染尘埃的出尘之气。

其身后跟着两名年轻道童,皆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一人手持一柄雪白的拂尘,神情肃穆,眼神倨傲地扫视着周遭略显破败的街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屑。另一人则背负一柄连鞘长剑,剑鞘古朴,却隐隐有寒气透出,他双手交叠于腹前,目不斜视,透着一股刻板的严谨。

这一行人的出现,如同一滴清油滴入了浑浊的池水,立刻吸引了所有镇民的目光。他们的气质、衣着、神态,与这个偏僻、质朴的小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身道袍的料子,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宝光,针脚细密,远非镇上张仙师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道袍可比。这显然是真正有传承、有来历的道门中人。

“快看,是……是青云观的上师吗?”有见识老些的镇民,在墙角边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敬畏与一丝激动。青云观,乃是方圆数百里内最负盛名的道观,坐落在云雾缭绕的青云山之巅,据说观中真有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驱邪捉鬼的得道高人,连州府的官老爷都要礼敬三分。寻常百姓,一生也难得一见。

“看那气度,错不了!比张仙师那神棍,强了何止百倍!”另一人附和道。

那中年道士并未理会旁人的议论与指点,目光在街上逡巡一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最终径直走向镇中唯一的客栈——“迎客来”。

客栈掌柜的何三是个机灵人,一见这阵仗,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几位道长,打尖还是住店?小店虽小,但酒菜干净,客房也还算舒适。”

中年道士微微颔首,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一间上房,再备一壶清茶,几碟素点,送到房里。”

“好嘞!道长楼上请!”何三麻利地安排着。

然而,那道士并未立刻上楼,而是选了大堂靠窗的一个位置,那里恰好能将整条主街的景象尽收眼底。他要了一壶清茶,看似随意地品着,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街面,观察着镇民的言行举止,仿佛在寻找着某种特定的痕迹。

很快,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传遍了小镇。镇上的几位德高望重的镇老,以及几位家境殷实的富户,闻讯后立刻赶来拜见。他们站在桌前,态度恭敬至极,连大气都不敢喘。

“贫道玄素,忝为青云观执事。”中年道士放下茶盏,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近日观中天镜台有所感应,察觉西方黑风岭一带,有异常阴邪之气冲霄,其势汹汹,恐有妖邪大举作祟。贫道奉观主之命,下山巡查。听闻贵地前些时日,亦有异人显现,神通广大,不知几位可否为贫道详述一番?”

他口中的“异人”,指向不言而喻。那目光,看似平和,却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利,让几位镇老心中咯噔一下。

镇老们不敢隐瞒,连忙将“青荷仙子”之事,择其“神异”处,小心翼翼地讲述了一遍。从救治赵铁柱家那被邪祟所侵的娃儿,到三言两语点破张仙师骗局,再到平日里那些看似寻常却效果奇佳的“医术”,以及镇民口中种种近乎神话的传说,如“杯水映星河,令清水化甘霖”等等,添油加醋,却又不敢过分夸大,生怕惹恼了这位上师。

玄素道士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木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面色无波,古井不波。唯有在听到“张仙师被一语废去修为”以及“杯水映星河,令清水化甘霖”等细节时,他敲击桌面的手指才会出现一刹那的停顿,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精光。

“哦?竟有此事?”他沉吟片刻,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不知这位‘青荷仙子’,现在何处?贫道可否一见?”

“仙子她……平日里最是喜静,深居简出,就住在镇子东头那座带院的小屋里。”一位镇老有些为难地搓着手,“只是……仙子行踪不定,是否愿见上师,小的……实在不敢保证。”

“无妨。”玄素道士摆了摆手,姿态依旧从容,“贫道只是循例探查,既然此地有高人坐镇,想必邪祟难侵,这也是我等之幸。稍后贫道自会前去拜会,略尽敬意。”

他话虽说得客气,但那语气中隐含的审视意味,却让几位镇老心中惴惴不安。他们既不敢得罪青云观这位一看就不好惹的上师,又唯恐惊扰了那位给他们带来安宁的“仙子”,左右为难。

消息,自然也很快便传到了苏湘雅的耳中。她正在院中晾晒一篮新采的青草药,听听邻居大婶绘声绘色的描述,手中晾草药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如常的平稳。

该来的,终究会来。

她早已料到,黑风岭之事虽处理得干净,但那般程度的邪气爆发与上古阵法破碎,所产生的能量波动,必然会引起附近修行中人的注意。只是没想到,来的竟是青云观的人,而且如此之快,如此直接。

青云观……在她那破碎的记忆碎片中,对此观略有印象。此观乃是此地方圆千里内正道玄门的翘楚,传承数百年,门规森严,以降妖除魔、护佑一方为己任,在凡俗与修行界都享有盛誉。按理说,应是同道。但人心叵测,道门之中亦非铁板一块,正道之名下,未必没有争名夺利、心怀叵测之辈。对方是敌是友,是单纯循例探查,还是另有所图,甚至……是否察觉了她这具“菩萨法身”的异常,尚未可知。

尤其是她此刻身份特殊,一具来历不明的菩萨法身隐匿于凡尘,若是暴露,解释起来颇为麻烦,更可能引来不必要的觊觎与猜忌。修行之路,本就伴随着无数凶险,有时候,同道的贪婪,比邪魔的獠牙更加致命。

思索片刻,她心中已有定计。避无可避,不如坦然面对。

傍晚时分,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晚霞如火,燃烧着天际。玄素道士果然依言前来,只带了那名持拂尘的道童,缓步来到苏湘雅的小院外。

院门虚掩着,并未上锁,透着一种不设防的平和。玄素道士正要抬手叩门,那扇陈旧的木门却“吱呀”一声,自内缓缓打开。

苏湘雅一身素净青衣,立于门内,晚霞的余晖勾勒出她清瘦而柔和的轮廓。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凡间女子的疏离与礼貌,既不显得谄媚,也不显得冷漠。

“道长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她声音清越,如同山涧清泉滴落玉石,目光平静地迎上玄素道士那审视探究的眼神。

在她目光投来的刹那,玄素道士心中猛地一震!以他金丹中期的修为,灵觉敏锐如丝,竟完全看不透眼前这女子的深浅!她周身气息内敛到了极致,仿佛与这院落、与这天地自然彻底融为一体,若非肉眼看见,几乎感知不到她的存在。这种返璞归真、与道合真的境界,他只在青云观中几位常年闭关、修为深不可测的师叔祖身上感受过!

但他分明又能感觉到,对方体内若有若无流转的力量,并非道家真元,也非他熟悉的佛门法力,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温润中蕴含着难以言喻威严与生机的奇异能量。那感觉,如同仰望一片浩瀚的星空,明知其存在,却无法丈量其边界。

“贫道玄素,忝为青云观执事。”玄素道士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撼,收敛心神,稽首一礼,姿态比之前在客栈时放低了不少,“冒昧打扰仙子清修,还望海涵。”

“道长客气了,妾身苏湘雅,一介山野医者,当不得‘仙子’之称。”苏湘雅侧身让开,“道长请进。”

院中陈设简单,一架竹篱上爬满了牵牛花,几畦药圃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两人在院中石桌旁坐下,石桌上还放着一套粗陶茶具。

玄素道士开门见山,目光紧紧锁定苏湘雅,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不瞒苏姑娘,贫道此次下山,乃因观中天镜台察觉,黑风岭方向前几日有强烈邪气与一股浩然净化之力激烈交锋,能量波动惊人,甚至惊动了护山大阵。贫道循迹而来,又听闻姑娘在此地行医济世,多有神异,故特来请教,姑娘可知黑风岭之事?”

苏湘雅神色不变,提起石桌上的粗陶茶壶,为玄素道士斟了一杯刚沏好的草药茶。茶汤清澈碧绿,散发着安神静气的淡淡香气。

“黑风岭?”她微微蹙眉,露出恰到好处的思索与一丝后怕,“前几日确有过往商旅在镇上歇脚时提及,说那边不太平,似有山鬼掳人,凶险异常。妾身一介女流,虽懂些微末医术,却不敢涉足那等险地。至于道长所说的邪气与净化之力交锋……”她摇了摇头,坦然道,“妾身修为浅薄,并未感知。或许是近日忙于照料几位染了风寒的幼童,心神耗损,未能察觉天地异动吧。”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玄素道士盯着她看了片刻,见她眼神清澈如水,气息平稳悠长,不似作伪,心中疑窦虽未完全消除,却也稍减。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看似普通的草药茶,入喉竟有一股温润气流散入四肢百骸,令他因连日奔波而略显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这绝非寻常医者所能调配,其中蕴含的生机与能量,已然超出了凡物的范畴!

“苏姑娘过谦了。”玄素道士放下茶杯,意味深长地道,“姑娘这医术,已近乎于‘道’了。贫道观姑娘气息清绝,不似凡俗,不知师承何处?他日若有机缘,或可登门拜谢。”

“家传些许薄技,不足挂齿。先师早已仙逝,名讳不便提及,还望道长见谅。”苏湘雅淡然应对,将话题轻轻带过。

玄素道士见她不愿多言,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便转而道:“既如此,贫道不便强求。只是那黑风岭邪祟虽暂平,但根源未明,贫道还需仔细勘查。若姑娘日后察觉任何异常,或想起什么与之相关的线索,还望不吝告知。青云观必感念姑娘之义。”

说着,他自袖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青色玉符,递了过来。玉符质地温润,触手生温,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与一道复杂的符箓,隐隐有灵光流转。“此乃我青云观的‘传讯玉符’,姑娘若遇棘手之事,或有何发现,可捏碎此符,百里之内,贫道便能感知,即刻来援。”

这既是一种示好与结交,也未尝不是一种隐晦的监视与试探。

苏湘雅略一沉吟,并未拒绝,伸手接过:“多谢道长厚爱,妾身记下了。”

又寒暄几句,玄素道士便起身告辞。离开小院,走出很远,他脸上的平静才渐渐褪去,化为凝重。

“师叔,您觉得……真是她做的吗?”身旁的道童忍不住低声问道。

“十之八九。”玄素道士沉声道,“虽无直接证据,但她给我的感觉……深不可测。那黑风岭残留的净化之力,至纯至正,带着一股悲悯苍生的意味,与她院中气息隐隐相合。只是,她不愿承认,我等也不好强求。毕竟,对方并非邪魔,反而于此地百姓有恩,强行试探,恐失了道义。”

“那我们就这么算了?任由这等高人隐于市井,却不为我道门所用?”

“自然不能。”玄素道士摇头,“你即刻传讯回观,用‘飞云符’,将此地情况,尤其是这位‘苏湘雅’之事,详细禀报观主。我继续在附近探查,看看能否找到更多关于那伙魔修的线索。那净化之力虽强,却似乎……后劲略有不足,施法者或许自身状态并非圆满,或是有所顾忌。此事关乎魔道动向,必须谨慎对待,不可遗漏任何细节。”

“是,师叔!”

小院内,苏湘雅摩挲着那枚青色玉符,一缕神识微微探入,便明了其中结构。确实只是一个简单的传讯与定位符箓,并无其他禁制或后手。她随手将其放在石桌上,如同放置一件寻常物事。

青云观的介入,在她意料之中。玄素道士的试探,也算得上光明磊落,并未咄咄逼人。目前来看,对方虽存疑,但并无恶意。这让她稍稍安心。若能借青云观之力,探查黑莲教线索,倒也未尝不可,至少能分担一些压力。

只是,自身状态被对方看破些许,也如同一记警钟,在她心中敲响。她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恢复修为。仅仅依靠现在的积累,若真遇上强敌,或卷入更大的纷争,将会十分被动。

她的目光,穿透了小院的围墙,投向了远方青苔山深处,那地脉源头,玄阴灵潭的方向。

是时候,去那里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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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地脉溯源流,莲台初孕宝

夜色再次成为最好的掩护。这一次,苏湘雅并未动用青衣化身,而是直接以三寸琉璃法身出行。法身虽小,却能与地脉更深层次地融合,行动更为隐秘、迅捷,仿佛一条游鱼潜入了深不见底的江河。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青苔镇沉睡的屋檐上。苏湘雅盘膝坐于床榻,心神沉入识海。刹那间,她的本体气息彻底收敛,一尊三寸高的琉璃法身自眉心识海中飘然而出。法身晶莹剔透,宝相庄严,眉心一点朱砂,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法身微微一晃,便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无声无息地融入大地,消失无踪。循着那庞大而熟悉的地脉网络,她直向青苔山核心处遁去。大地之下,是另一番景象。无数条或粗或细的灵气脉络,如同人体的经脉,纵横交错,构成了这片土地的生命线。苏湘雅的琉璃法身便如一粒尘埃,在这宏大的脉络中穿行,感受着大地的呼吸与脉动。

越是靠近玄阴灵潭,周围的地脉灵气便越是精纯、磅礴,其中还夹杂着经过辅枢封印转化后、温和而强大的镇压之力,如同被驯服的猛兽,温顺地流淌着。

不多时,她便再次来到了那处位于山腹深处的神秘空间。

与上次前来镇压煞眼时相比,此地景象已大为不同。那原本汹涌澎湃、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太古煞眼,此刻被一座凝实如琉璃水晶般的辅枢封印牢牢镇住。封印呈八角形,每一个角上都刻着玄奥的符文,符文之间有金色的锁链相连,将整个煞眼封锁得严严实实。只能透过那晶莹剔透的封印壁垒,看到深处一丝丝如同困兽般缓慢流转的暗沉气流,再无之前的暴戾与狂躁。

封印的中央,那株由她本源愿力所化的玉色莲茎,如今已长至半尺来高。茎干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温润通透,内部仿佛有七彩的流光在缓缓运转,充满了造化的生机。三片莲叶舒展开来,形态优美,叶脉清晰可见,呈现出一种充满生命活力的青玉之色,叶面上还滚动着几滴由最精纯灵气凝结而成的露珠,如同珍珠般熠熠生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在莲茎顶端,那含苞待放的花蕾。此刻,它已然膨大了数圈,颜色愈发深邃,不再是单纯的玉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初开、包容万色的玄妙光泽,仿佛其中正在孕育着一个微缩的宇宙,有无穷的奥秘在其中生灭。

整株莲茎,都在微微呼吸着。每一次呼吸,都引动着整个玄阴灵潭乃至周边地脉的灵气潮汐。它既是镇压煞眼的核心,也在不断汲取着被净化后的精纯能量,茁壮成长,已然成为此地的另一个“心脏”。

苏湘雅的琉璃法身悬浮在玉色莲茎之前,感受到一股同根同源、血脉相连的亲切与共鸣。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这株莲茎内蕴含的磅礴生命本源与造化之力,远比她这具法身此刻所拥有的力量要雄厚得多,仿佛大海与溪流之别。

“同根同源,或可借力……”一个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她缓缓靠近莲茎,伸出由琉璃光华凝聚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带着一丝敬畏,轻轻触碰在那如玉的茎干上。

刹那间,一股温暖、浩大、充满无限生机的力量,如同决堤江河般,顺着她的手臂,轰然涌入她的法身之中!这股力量是如此的纯粹而强大,远非她平日从地脉和凡人愿力中汲取的微薄能量可比!它如同久旱的甘霖,瞬间滋润了她法身内每一处干涸的角落。

她的琉璃法身猛地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华,将整个山腹空间照得亮如白昼。原本三寸的高度,在这股力量的灌注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增长、凝实!三寸五分……四寸……四寸五分!最终停在了五寸左右。法身内部那原本还有些虚浮的琉璃光泽,变得愈发深邃、厚重,仿佛真的由无瑕琉璃铸造而成,宝光流转,道韵自生,比之前凝实了数倍不止。

与此同时,一段玄之又玄的信息流,也伴随着这股力量,涌入她的神魂深处。

那并非具体的功法或神通,而是一种关于“创造”与“衍化”的法则碎片,是关于如何运用生命本源与造化之力,凝聚、炼制“法宝宝胚”的先天感悟!这感悟,直接源自这株神秘莲茎的本源,是它与生俱来的天赋能力!它仿佛在告诉她,万物皆可由“无”而生,由“一”而化,只要有足够的力量与对法则的理解,便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道”之显化。

苏湘雅福至心灵,立刻明悟。

这株玉色莲茎,乃是汇聚此地被净化的太古煞气之精粹,结合她菩萨本源愿力与地脉造化而生,其本身,就是一件潜力无穷的天地奇珍!它不仅能镇压煞眼,成长到一定程度,其本体各部分,皆可炼制成无上法宝!莲叶可为舟,可化盾;莲茎可为杖,可为剑;而那混沌花蕾,更是蕴含着无限可能!

而如今,借助它与她同源的联系,以及这灌注而来的磅礴力量,她可以尝试在此地,以这莲茎为核心,引动地脉灵机,初步炼制一件属于她自己的“护道之宝”!

心念既定,她不再犹豫。

琉璃法身盘膝悬浮于玉色莲茎正上方,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个繁复玄奥的法印。随着她的动作,整个玄阴灵潭空间的灵气都被引动,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七彩流光,如同百川归海,向她汇聚而来。

她以自身琉璃法身为鼎炉,以涌入的生命本源与造化之力为真火,以那玄之又玄的创造法则为神魂!

“嗡——!”

一声清越的嗡鸣,自玉色莲茎顶端那含苞待放的花蕾中传出。花蕾轻轻震颤,表面那混沌色的光泽流转加速,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壳而出。

苏湘雅将神念集中,引导着浩瀚的力量,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朵花蕾。她并非要强行催熟它,而是要借助花蕾本身孕育的“混沌初开、衍生万物”的那一点先天灵机,结合此地被净化后的精纯灵气、地脉之力以及她自身的菩萨愿力,凝聚一件宝物的“雏形”!

是攻击性的飞剑?还是防御性的莲台?或是辅助修炼的清净蒲团?

无数法宝形态在她心中闪过,最终,却定格在了她最初的本源象征——莲花之上。

她之道,在于守护,在于净化,在于慈悲,亦在于坚韧不拔。一件兼具防御、净化、困敌、甚至辅助修炼的综合性法宝,最为适合她的道路。

“便凝……一座莲台吧!”

决心既定,她神魂之力全力输出,那涌入的磅礴能量在她精妙的操控下,开始按照冥冥中的法则轨迹,与那花蕾中的一点先天灵机交融、编织、构筑!

渐渐地,在那混沌色的花蕾上方,虚空中,开始有点点璀璨的星芒亮起。这些星芒由最精纯的能量与法则碎片构成,它们彼此吸引、碰撞、融合,缓缓勾勒出一个极其模糊、透明的轮廓。

那轮廓,正是一座九品莲台的形状!

莲台虚影缓缓旋转,每旋转一圈,便从下方的玉色莲茎、从周围汇聚的灵气流中汲取一丝力量,使得自身凝实一分。莲台之上,有淡淡的琉璃净光流淌,那是苏湘雅本源力量的体现;有地脉的厚重符文隐现,那是大地的加持;更有一丝苏湘雅独有的、悲悯而坚定的意志融入其中,那是她的“道心”。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也极其消耗心神与力量。苏湘雅的琉璃法身光华明灭不定,显然负荷极大。但她眼神坚定,全力维持着法印,引导着能量的灌注与法则的凝聚。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义,她的心神完全沉浸在这创造的过程中,感受着从无到有的奇妙。

不知过了多久,当东方天际即将泛起微白,那莲台虚影终于不再透明,而是化作了一个巴掌大小、凝实如白玉雕琢、却又流淌着琉璃光泽与混沌气流的实物!

它通体洁白,却又仿佛蕴含着七彩,莲台共有九层,每一层都刻画着不同的纹路,有的如祥云,有的如瑞兽,有的如符箓,玄奥无比。莲台中央,是一个小小的蒲团,仿佛是为人打坐而设。虽然只是最初始的“宝胚”,距离真正的法宝成型,还需日后漫长的温养与祭炼,但其中蕴含的灵性已然初具,与苏湘雅的心神紧密相连,仿佛她身体的一部分。

她心念一动,那白玉琉璃般的九品莲台宝胚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的法身之内,悬浮在丹田气海的位置,缓缓旋转,自行汲取着法身之力与外界灵气,进行着最初步的温养。

成功凝聚莲台宝胚,苏湘雅感到一阵深入神魂的疲惫,但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喜悦与踏实。有了此物,她的攻防手段将得到极大补充,面对可能的危机,底气也足了不少。

她看了一眼下方似乎因为能量输出而略显黯淡、但依旧生机勃勃的玉色莲茎,心中充满感激。此番炼制,虽耗损了莲茎部分积累,但也促进了它与自身法身的更深层次融合,未来成长可期。

不再停留,琉璃法身化作流光,循着地脉悄然返回青苔镇的小院。

也就在她离开后不久,玄阴灵潭深处,那被镇压的太古煞眼核心,一丝极其隐晦、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维度的意识波动,微微荡漾了一下。那波动中,带着一丝被惊扰的愤怒,以及……一丝对那新生莲台宝胚本能的贪婪。但这一切,都被坚固的辅枢封印牢牢锁住,未能泄露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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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风雨欲来时,青荷立中流

炼制莲台宝胚之后,苏湘雅在小院中静修了数日。一方面是恢复消耗的心神与力量,另一方面则是熟悉和温养那初成的莲台宝胚。

宝胚虽稚嫩,却灵性十足。随着她的愿力与地脉灵气滋养,莲台表面的光泽愈发温润,那流转的混沌气流也似乎凝实了一丝。她尝试催动,莲台可随心意放大缩小,放大时足以让她盘坐其上,垂下道道琉璃净光,护住周身,防御力颇为可观;缩小时则如一点灵光,隐匿性极佳。莲台旋转间,还能散发清净气息,有安神定魄、驱散心魔之效,对修行辅助不小。至于困敌、净化等更深层次的能力,则需要随着宝胚的成长和她实力的恢复,才能逐步开发。

这日,她正在院中尝试以莲台之力,辅助一株濒死的兰草恢复生机。那株原本叶片枯黄、根茎几近腐烂的兰草,在莲台散发的柔和光晕笼罩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新芽,叶片重新变得翠绿欲滴,重现生机。

突然,她心神微微一动,感受到了袖中那枚来自玄素道士的传讯玉符,传来一阵微弱的波动。

并非紧急求救的剧烈震动,而是一种持续的、平稳的灵力呼唤,仿佛在提示着什么。

苏湘雅取出玉符,神识探入。

“苏姑娘,贫道玄素。于黑风岭西南三百里外‘落魂坡’,发现重大线索,疑与那伙魔修背后势力有关。此地情况复杂,邪气深重,恐非一人能应对。姑娘若得闲,望能前来一晤,共商对策。位置已标注于玉符灵引之中。”

落魂坡?苏湘雅眉头微蹙。此地名她略有耳闻,乃是一处古战场遗址,据说千年之前曾有数十万大军于此鏖战,尸横遍野,怨气冲天,历来便是阴魂聚集、邪修窥伺之地。玄素道士竟追踪到了那里,看来黑莲教的线索,确实指向了更深处。

去,还是不去?

若去,则意味着正式卷入与这神秘魔教的纷争,前路凶险难测。若不去,且不说正道之责,单是放任这等邪魔势力坐大,将来必成心腹大患,她欲守护的这片土地,亦将永无宁日。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苏湘雅便做出了决定。

她苏湘雅,前世为菩萨时,便曾发宏愿,度尽众生苦难。今生虽跌落凡尘,此心未改。魔道当前,岂能因畏难而退缩?

她起身,回到屋内。这一次,她决定本体与法身同行。将三寸琉璃法身隐入眉心识海,以青衣化身行走。莲台宝胚亦收入丹田气海温养。如此,既可保持一定的隐蔽性,又能随时爆发出最强战力。

收拾妥当,她并未惊动任何人,如同寻常出门采药一般,悄然离开了小院。只是步伐看似不快,却缩地成寸,身影几个闪烁,便已出了青苔镇,按照玉符中指引的方向,疾驰而去。

落魂坡,地处两州交界,地势险要,山峦起伏,终年被一层淡淡的灰黑色瘴气笼罩,阳光难以透入,显得阴森而死寂。尚未靠近,便能感觉到一股冲天的怨煞之气,令人心神不宁,气血翻涌。

苏湘雅抵达落魂坡外围时,已是次日正午。然而此地依旧昏暗如同黄昏。她收敛气息,循着玉符感应的方向,向坡地深处潜行。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地面上随处可见腐朽的兵刃铠甲残片,以及一些年代久远、早已风化不堪的白骨。阴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沙尘,仿佛能听到无数冤魂在风中哀嚎。越往深处,空气中的邪气越发浓重,甚至开始出现一些低阶的、没有灵智只知杀戮的怨灵,本能地扑向生人,但尚未靠近苏湘雅周身三尺,便被一股无形的琉璃净光净化,消散于无形。

前行约十数里,在一处背靠陡峭山壁、形似山谷的入口处,她看到了玄素道士。

此刻的玄素道士,显得有些狼狈。道袍上沾染了不少污迹,袖口处甚至有一道被腐蚀的痕迹,显然经历过一场恶战。他正盘坐在一块大石上调息,脸色略显苍白,身旁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隐匿阵法。那名持拂尘的道童不见了踪影,想必是被派回观中报信或执行其他任务了。

感受到苏湘雅的到来,玄素道士猛地睁开眼,看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化为凝重。

“苏姑娘,你来了。”他起身相迎,语气急促,“情况比预想的更糟!”

“道长发现了什么?”苏湘雅直接问道。

玄素道士指着那山谷入口,只见那里黑气弥漫,隐约可见一道道扭曲的符文在虚空闪烁,组成一个强大的禁制,将山谷内部完全封锁。

“贫道追踪那伙魔修残留的气息至此,发现这山谷之内,邪气之盛,远超想象!里面不仅有一座规模远超黑风岭的‘九幽聚煞阵’,更有一座……一座正在建造中的‘血祭唤魔坛’!”玄素道士语气沉重,“他们抓捕的童男童女,以及沿途掳掠的青壮,恐怕都是为了完成这座祭坛,用以召唤某种强大的域外魔物!”

苏湘雅心中一震!血祭唤魔!这可是魔道中最为禁忌和残酷的仪式之一,需要海量的生灵精血与魂魄作为献祭!

“可知主事者是谁?实力如何?”她冷静地问道。

“贫道昨夜试图潜入,与守护此地的魔修交了手。”玄素道士脸色难看,“对方至少有三人,修为皆不在我之下,其中一人,更是已达金丹后期!若非贫道见机得快,凭借师门秘宝‘紫气浩然盾’脱身,恐怕已遭不测。他们似乎正在等待最后的祭品,或者某个特定的时辰,来完成仪式。”

金丹后期!三名金丹魔修!这等阵容,足以横扫一个小型修仙门派了!看来,这黑莲教所图非小!

“观中援军何时能到?”苏湘雅问。

“已传讯回去,用‘飞云符’,但观中高手分散各地,集结需要时间,最快也要明日午时方能赶到。”玄素道士忧心忡忡,“怕只怕……对方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

他的话音未落,山谷入口处的禁制突然一阵剧烈波动,那弥漫的黑气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一股更加恐怖、暴戾、带着无尽嗜血渴望的气息,从山谷深处冲天而起,搅动得上方瘴气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不好!”玄素道士脸色大变,“他们……他们好像要提前开始血祭了!”

苏湘雅目光锐利如剑,望向那黑气翻涌的山谷。她能感觉到,山谷内无数生灵绝望的哀嚎,能感觉到那正在苏醒的、令人作呕的邪恶意志。

等待援军,已然来不及。

若让血祭完成,魔物降临,不仅山谷内所有生灵瞬间化为飞灰,这方圆千里,恐怕都将沦为魔域,生灵涂炭!

她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息不再内敛,青衣无风自动,眉心处一点琉璃光华亮起,如同暗夜中升起的星辰,驱散了周遭的阴霾。

“道长,可愿与我,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玄素道士看着她骤然爆发出的、如同山岳般沉稳又如同星河般浩瀚的气势,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但此刻已容不得他多想,斩妖除魔,本是道者本分!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他朗声应道,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松纹古剑,剑身之上,有淡淡的青色光华流转,显然也是一件不俗的法器。

苏湘雅点头,不再多言。她伸手虚引,丹田内那白玉琉璃莲台宝胚飞出,见风即长,化作磨盘大小,悬浮于她脚下。莲台旋转,垂下万千道琉璃净光,将她与玄素道士一同护住。

“走!”

一声清喝,苏湘雅驾驭莲台,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无视那山谷入口翻腾的邪气与禁制,如同利剑劈开波浪,悍然直冲而入!

玄素道士紧随其后,剑光如龙,斩向那些试图扑上来的怨灵与魔气。

刹那间,平静被彻底打破。落魂坡深处,正道与魔道的碰撞,在这血祭即将完成的最后关头,轰然爆发!

苏湘雅立于莲台之上,目光沉静,直视那山谷最深处,那散发着滔天魔气的血祭祭坛。

她的道,她的路,便在这降魔卫道的烽火中,砥砺前行!

【感谢大家送的礼物,感谢催更,现在流量不好,全靠大家的喜欢,让我有动力写下去,呜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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