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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禁忌的契约

夜色如墨,将青溪镇紧紧包裹。劫后余生的宁静之下,暗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汹涌。刘告天、苏湘雅与刘念雅三人围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那本古朴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笔记本,就静静地躺在桌子中央,仿佛一颗沉睡的心脏,每一次无声的脉动,都牵动着三人的神经。

烛火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在墙壁上扭曲成怪诞的形状,如同无声的鬼魅。

“它……到底是什么?”刘告天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沙哑,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本笔记上。从黑风之中将它夺回,他感觉像是抓住了一条滑腻的毒蛇,稍有不慎,便会被反噬。

苏湘雅没有立刻回答。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却没有触碰笔记,而是在距离其寸许的上方缓缓游走。她的眉头紧锁,秀美的脸庞上满是凝重。“它的气息……变了。之前,它像是一个旋涡,冰冷、空洞,吞噬一切。但现在,”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准确的词语,“现在它像是在……呼吸。一种温热的、带着腥甜味的呼吸。”

腥甜味?

这个词让刘告天和刘念雅同时心头一凛。那味道,太过熟悉,是血。

“爸爸,我害怕。”刘念雅小小的身子往刘告天身边缩了缩,她的大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纯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恐惧和警惕。她能感觉到,那本笔记里关着一个不怀好意的东西,它正透过那深褐色的皮质封面,贪婪地窥视着他们。

“别怕,念念在,爸爸在。”刘告天强作镇定地拍了拍女儿的背,但他的手心已经渗出了冷汗。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伸出手,握住了那本笔记。

入手的感觉,比他想象中更加诡异。它不像皮革,反而像某种温润而坚韧的皮肤,带着一丝微弱的搏动感。仿佛他握住的,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个活物的肢体。

他用力,试图将它翻开。

然而,那封面像是被强力胶粘住了一般,纹丝不动。刘告天加大了力气,手臂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可那书页依旧严丝合缝,仿佛在嘲笑着他的徒劳。

“我来试试。”苏湘雅的声音依旧冷静,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决然。她从刘告天手中接过笔记,闭上双眼,一缕淡金色的菩提真气自她指尖溢出,如水银般覆盖在笔记的封面上。

她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阅读”它,去感知它的内部结构。

然而,就在她的真气接触到笔记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笔记仿佛被激怒的野兽,封面上的纹路瞬间亮起,变成了一种妖异的血红色。一股远比之前黑风更加阴邪、更加霸道的力量猛然反扑回来!

“噗!”

苏湘雅如遭重击,身体向后倒去,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溅落在堂屋的地面上,也溅落了几滴在那本笔记的封面上。

“湘雅!”刘告天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她。

苏湘雅的脸色苍白如纸,她摇了摇头,虚弱地说:“不行……它的力量……不是我能理解的。它……它在抗拒,在……在渴望。”

“渴望什么?”刘告天急切地问。

苏湘雅的目光落在了地面上自己的血迹上,又看了看那本笔记。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几滴溅在封面上的鲜血,如同海绵吸水一般,瞬间就被吸收得一干二净,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而那笔记封面上的血色纹路,似乎变得更加鲜艳、更加鲜活了。

“它渴望……生命。”苏湘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或者说,是承载生命的‘媒介’。”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刘念雅突然开口了,她的声音空灵而飘忽,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书说……它饿了。”

刘告天和苏湘雅同时一震,齐齐看向刘念雅。

只见刘念雅的小手,不知何时已经触碰到了那本笔记的封面。她没有像苏湘雅那样被弹开,反而,那笔记在她的小手下,变得异常温顺。那血色的纹路缓缓褪去,封面上传来的不再是抗拒,而是一种……亲昵。

“念念,快松手!”刘告天大惊失色,想要拉开女儿的手。

“爸爸,别怕。”刘念雅抬起头,眼神清澈得可怕,“它喜欢我。它说,我是‘钥匙’。”

话音未落,那本一直紧闭的笔记,在刘念雅的小手下,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如同古老锁簧开启的声音。然后,它……自己翻开了。

第一页,展现在三人面前。

那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文字或图画,而是一片纯粹的、仿佛正在流动的暗红色。那红色浓郁得化不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力。它像是一片血海,又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与恐惧。

刘告天只看了一眼,便感觉头晕目眩。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意气风发,手持法器,斩妖除魔,受万人敬仰。那是他深埋心底的骄傲与渴望。

苏湘雅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在那片血色中,看到了一个没有纷争、没有邪祟,万物和谐共生的完美世界。那是她修行一生所追求的终极理想。

而刘念雅,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她看到的,只是再寻常不过的风景。

“这就是……它的契约。”苏湘雅艰难地移开视线,声音中充满了警惕,“它向我们展示我们最想得到的东西,以此为诱饵,引诱我们与它‘交换’。”

“交换什么?”

“交换……一切。”苏湘雅的目光扫过那片血色书页,“力量、知识、永生……只要你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本笔记,它不是记录者,它是一个……交易的平台。一个跨越时空,与未知存在进行交易的媒介。”

刘告天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想起了之前镇上失踪的人,想起了那诡异的黑风。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人与这本笔记进行了交易?

他强忍着心神被侵蚀的眩晕感,再次将目光投向那血色的书页。这一次,他努力将心神沉静下来,试图从这片血色中看出更多的东西。

渐渐地,那片血色开始变化。它不再是模糊的欲望投影,而是开始浮现出一些模糊的、断断续续的……画面。

他看到了一个穿着古代长袍的人,在月下对着笔记跪拜,割开手腕,将鲜血滴在书页上。作为交换,他获得了某种强大的力量,但他的影子,却从他的脚下剥离,融入了黑暗之中。

他又看到了一个面容枯槁的妇人,在笔记前哭泣,祈求能让死去的儿子复活。笔记回应了她,她的儿子真的“回来”了,但却成了一个没有思想、只会重复生前最后一个动作的活尸。

一个又一个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闪过。每一个与笔记交易的人,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但也都付出了惨痛的、超乎想象的代价。他们的灵魂、情感、记忆,甚至“存在”本身,都被笔记一点点地抽走,成为了滋养它的养料。

这本笔记,是一个以欲望为食,以生命为饮的怪物!

“不行,必须毁了它!”刘告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抓起旁边的一把烛台,就要将笔记点燃。

“不要!”苏湘雅和刘念雅同时出声阻止。

“爸爸,你毁不掉它的。”刘念雅的声音带着一丝稚嫩的威严,“它说,它与青溪镇同在。毁了它,青溪镇也会一起消失。”

苏湘雅也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补充道:“告天,冷静点。我能感觉到,它的根源与这片土地的‘龙脉’或者说‘地脉’纠缠在了一起。它就像是从地脉上长出的一颗毒瘤。强行切除,只会让整个地脉崩溃,到时候,整个青溪镇都会化为虚无。”

刘告天的动作僵住了。他看着手中的烛台,又看看那本诡异的笔记,脸上满是无力与愤怒。难道,他们费尽心机从黑风中夺回的,是一个他们既无法控制,也无法摧毁的定时炸弹?

就在这时,那血色的书页上,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缓缓浮现出的一行字。

那不是任何已知的文字,而是一种由扭曲的、仿佛活物般的符号组成的字体。但三人却奇迹般地看懂了它的意思。

“第七个祭品,已备好。”

一句话,让三人的血液瞬间冻结。

祭品?什么祭品?第七个?

之前失踪的李三、张秀才、王屠夫……他们算祭品吗?那才六个。第七个是谁?

他们猛然意识到,这本笔记,在向他们宣告它的下一场“盛宴”。而他们,作为现在持有它的人,似乎被默认为了这场交易的“见证者”,甚至是……“执行者”。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悬疑,而是一个赤裸裸的、来自深渊的邀请。

拒绝,还是接受?

毁灭,还是掌控?

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他们知道,从翻开这本笔记的这一刻起,他们已经被卷入了一个更加恐怖、更加深不可测的旋涡之中。这场与“心魔”的交易,已经不由他们选择,悄然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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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无面之影

“第七个祭品,已备好。”

这行血色的字迹,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三人的脑海里。堂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烛火的跳动都变得迟缓起来,每一次明灭,都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未知倒计时。

“我们必须找到这个‘第七个祭品’!”刘告天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的声音因愤怒和紧迫而显得有些嘶哑,“在笔记……或者说那个‘东西’动手之前!”

“可是,怎么找?”苏湘雅的脸色依旧苍白,她指着那行字,分析道,“你看,这行字正在变淡。它给我们的信息是有限的,更像是一种……宣告,而不是线索。它似乎在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它在考验我们。”

正如她所说,那行诡异的字体正在缓缓消散,重新融入那片血色的背景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而那片血色本身,也开始变得暗淡,最终,整本笔记“啪”的一声,自动合上了。

它又变回了那副平平无奇的古旧模样,静静地躺在桌上,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和苏湘雅嘴角未干的血迹,都在提醒着他们,那不是梦。

“它喜欢我,我能感觉到它。”刘念雅突然开口,打破了僵局。她的小手还放在笔记的封面上,眼神中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它不想伤害我,但它很饿。它……在指路。”

“指路?”刘告天和苏湘雅同时凑了过来。

刘念雅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另一只小手,指向了门外。她的手指稳定而明确,没有丝毫的犹豫。

“东边。”她轻声说,“在镇子的东边,那个废弃的老戏台。”

老戏台!

刘告天和苏湘雅的心头同时一紧。那个地方,是青溪镇最古老的建筑之一,早在他们小时候就已经荒废了。镇上的老人都说,那地方不干净,以前唱戏时,曾有过名角儿在上吊身亡,从那以后,怪事就没断过。久而久之,便成了镇民们口中的禁地,平日里连最顽皮的孩子都不敢靠近。

笔记指引他们去哪里?难道“第七个祭品”就在那里?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过去!”刘告天当机立断。他拿起桌上的手电筒,又从墙上取下一把祖传的、削铁如泥的短刃,别在腰间。

“湘雅,你身体怎么样?能行吗?”他关切地问。

苏湘雅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没事。这种时候,我不能退缩。我的力量虽然克制不了它,但至少能感知到周围的邪祟之气,做个预警。”

“好!念念,你跟在我们中间,千万不要乱跑。”

“嗯。”刘念雅乖巧地点了点头,小手却依然紧紧地攥着那本笔记,仿佛那是什么珍贵的宝物。

三人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地打开了院门。午夜的青溪镇,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石板路上回响,显得格外突兀。月光被浓厚的乌云遮蔽,只有手电筒的光柱在前方晃动,像一把孤独的剑,试图劈开这无边的黑暗。

越是往东走,周围的空气就越是阴冷。明明是夏末的夜晚,温度却仿佛降到了冰点。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白雾,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不对劲。”苏湘雅突然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这里的‘气’……很乱。不是黑风那种纯粹的死寂,而是一种……混杂着无数情绪的怨气。恐惧、绝望、不甘……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耳朵在听,无数双眼睛在看。”

刘告天握紧了手中的短刃,手电筒的光柱快速地在周围扫过。两旁的房屋在黑暗中呈现出狰狞的轮廓,门窗紧闭,像一只只闭上的眼睛,但谁也无法保证,在那黑暗的背后,没有东西正在窥视着他们。

刘念雅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在刘告天的背上,小手攥得更紧了。她能感觉到,那些“声音”和“眼睛”,都是从那本笔记里散发出来的。它们是笔记的“触须”,在试探,在寻找。

终于,他们走到了镇子的尽头。那座废弃的老戏台,就在眼前。

它比记忆中更加破败。飞檐翘角已经坍塌了大半,露出腐朽的木质结构。戏台正面的墙壁上,画着早已褪色的“福禄寿”三星图,此刻在月光下显得斑驳陆离,三星的笑脸扭曲成了诡异的鬼脸。戏台前,是一片荒草丛生的空地,几根石柱东倒西歪,像是巨兽的獠牙。

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

“就是这里。”刘念雅的声音从刘告天背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刘告天打开手电筒,光柱照向戏台。戏台之上,空空如也,只有厚厚的灰尘和几张被风吹破的蜘蛛网。

“有人吗?”刘告天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回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回声,以及风穿过破败窗棂时发出的“呜呜”声,如同鬼魂的呜咽。

“分头找找看,小心脚下。”刘告天叮嘱道。

苏湘雅点了点头,走向戏台的左侧,而刘告天则带着刘念雅,走向右侧。

脚下的杂草有一人多高,走在里面,沙沙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跟随。刘告天用短刃拨开草丛,小心翼翼地前进。他的神经绷紧到了极点,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汗毛倒竖。

突然,苏湘雅发出一声低呼。

“告天,快过来!”

刘告天心中一紧,立刻带着刘念雅循声赶去。

只见苏湘雅站在戏台的后方,那里有一个通往后台的、黑洞洞的门。她的手电筒光,正照在门边的地上。

光柱之下,有一片凌乱的脚印。那脚印很新,看起来像是几个小时内才留下的。而且,不止一个人的。

“这些脚印……很奇怪。”苏湘雅蹲下身,仔细观察着,“你看,它们的深浅不一,步幅凌乱,像是在挣扎,被人拖拽着。”

刘告天的心猛地一沉。他顺着脚印的方向,将手电筒光移向那个黑暗的后台入口。

腐臭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念念,你待在外面,别进去。”刘告天将女儿拉到身后,语气不容置疑。

“不,”刘念雅却摇了摇头,她的小脸在黑暗中显得异常坚定,“书说,危险在里面,但答案也在里面。它要我……看着。”

看着?看着什么?

刘告天来不及多想,他与苏湘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然。他一马当先,手持短刃,率先走进了那个黑暗的入口。苏湘雅紧随其后,周身隐隐有金光护体。

后台比想象中更加狭窄和压抑。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味几乎让人窒息。地上散落着一些破旧的戏服、道具,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人碰过了。

手电筒的光在黑暗中扫过,照出一张张画着浓妆的、挂在墙上的鬼脸面具,在光影的晃动下,仿佛都在无声地狞笑。

那凌乱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后台的最深处。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被当作化妆间的房间。

房门虚掩着。

刘告天屏住呼吸,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推开了房门。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后台中响起,显得格外刺耳。

当手电筒的光照进房间的瞬间,刘告天和苏湘雅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房间里,空无一人。

但是,房间的正中央,却摆放着一个古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用破戏服和稻草扎成的人偶,约莫真人大小。人偶的头上,戴着一个白色的、没有五官的“无面”面具。它被摆成一个跪拜的姿势,正对着房间最里面的墙壁。

而在它面前的地上,摆放着一个香炉。香炉里,插着三根刚刚燃尽的香,还冒着袅袅的青烟。

青烟的气味,混合着空气中那股腐臭,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的甜香。

“这是……某种仪式?”苏湘雅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刘告天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跪拜的人偶。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感觉,这个人偶,就是他们要找的“第七个祭品”。

可它为什么是一个人偶?

他缓缓走上前,用手电筒仔细地照着那个人偶。

人偶的身体,就是普通的稻草和破布。但是,当光柱移到它那戴着无面面具的头部时,刘告天的瞳孔猛然收缩。

他看到,从面具的眼眶和嘴部的缝隙里,有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正在缓缓地……流出来。

是血!

“念念,你退后!”刘告天大吼一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不再犹豫,挥起手中的短刃,狠狠地朝着那人偶的头颅劈了下去!

“噗嗤!”

短刃精准地刺入了人偶的头部,没有遇到任何骨骼的阻碍,仿佛刺入的是一块腐肉。

然而,预想中稻草飞溅的景象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人偶的口中爆发出来!

“啊——!”

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怨毒,让整个后台都为之震动。墙上那些鬼脸面具,仿佛都被这声惨叫惊醒,纷纷“簌簌”作响。

与此同时,那人偶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一股浓烈的血雾从它被刺破的头部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是幻术!快闭气!”苏湘雅惊呼一声,立刻屏住呼吸,同时催动菩提真气,在身前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将刘告天和刘念雅护在身后。

血雾之中,无数扭曲的、哀嚎的黑影浮现出来,它们伸出利爪,疯狂地抓向那道金色屏障,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刘告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一步,但他手中的短刃却没有拔出。他能感觉到,刀刃传来的,是一种刺入肉体的真实感。

“这……这不是人偶!”他失声喊道。

就在这时,血雾中,那个跪拜的“人偶”缓缓地、僵硬地站了起来。它戴着无面面具的脸,转向了刘告天。

然后,它伸出一只手,缓缓地、缓缓地,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刘告天再熟悉不过的脸。

是镇东头的那个寡妇,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以缝补为生的中年女人。此刻,她的双眼圆睁,瞳孔涣散,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痛苦。她的嘴巴大张着,仿佛在无声地呐喊。

而她的额头正中央,插着刘告天的那把短刃,鲜血正汩汩地流出。

她就是“第七个祭品”!

笔记没有骗他们,祭品已经“备好”。但它用的方式,却超出了他们最疯狂的想象。它将一个活生生的人,通过某种诡异的仪式,伪装成了一个“人偶”,一个等待着被“献祭”的祭品。

而现在,刘告天,亲手“献祭”了她。

“不……不……”

刘告天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看着她眼中那死不瞑目的怨毒,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杀人了。

他杀了一个无辜的镇民。

就在他心神巨震的瞬间,那本一直被刘念雅攥在手里的笔记,突然变得滚烫无比!

刘念雅“呀”的一声,松开了手。

笔记掉落在地,自动翻开。

那片血色的书页上,之前那行“第七个祭品,已备好”的字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缓缓浮现出的、一行全新的、更加妖异的血色文字。

“契约成立。交易完成。”

“恭喜你,新的‘执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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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执笔者之名

“契约成立。交易完成。”

“恭喜你,新的‘执笔者’。”

这两行血字,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刘告天的灵魂深处。他呆呆地看着眼前那个缓缓倒下的、额头插着自己短刃的女人,又看了看地上那本散发着妖异红光的笔记,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旋转、崩塌。

“不……不是我……我没有……”他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一生斩妖除魔,守护正道,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亲手终结一个无辜的生命。即使这是一个陷阱,一个圈套,但扣动扳机的,是他自己。

这种负罪感,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缠绕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爸爸!”刘念雅的惊呼声将他拉回了一丝神智。他看到女儿正惊恐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第一次充满了对他的陌生和畏惧。

这一剑,比任何利刃都更加伤人。

“告天!清醒一点!”苏湘雅的厉喝声在他耳边响起。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着,“这不是你的错!是它!是这本笔记在操纵我们!你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苏湘雅的金色屏障在血雾的冲击下已经变得忽明忽暗,显然支撑不了多久。后台里那些黑影的哀嚎声越来越响,仿佛在庆祝一场盛大的狂欢。

“执笔者……”刘告天咀嚼着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它……它想让我做什么?”

“它想让你……成为它的一部分。”苏湘雅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笔记,她的感知告诉她,笔记的力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膨胀,而力量的源头,似乎就是刘告天此刻的绝望和负罪感。

“它在吞噬你的‘心魔’!你的愧疚、你的愤怒、你的自责,都是它最美味的食物!你越是痛苦,它就越是强大!”

刘告天浑身一震。他猛然明白过来,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针对他的、恶毒至极的局。笔记知道他心性刚正,知道他无法承受“杀害无辜”的罪责。所以,它精心设计了这场“献祭”,就是要击溃他的心防,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不能让它得逞!”刘告天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倒下,他倒了,湘雅和念念就真的完了。

他猛地拔出插在女人额头上的短刃,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张痛苦的脸。然后,他转身面对着那些疯狂扑来的黑影,眼中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我刘告天,绝不会任你摆布!”

他怒吼一声,手中的短刃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属于他自身修为的青色光华。他不再被动防御,而是主动迎向了那些黑影。

“唰!”

一刀挥出,青色的刀光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将三四个黑影斩成两段。那些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

然而,更多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无穷无尽,仿佛是从那本笔记中直接流淌出来的。

“没用的!”苏湘雅急道,“这些是怨念的集合体,杀不完的!必须找到它的核心!”

核心?

刘告天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最终,落在了那本静静躺在地上的笔记上。

没错,核心就是它!

他不再犹豫,身形一晃,如同一头猎豹,朝着那本笔记扑了过去,手中的短刃高高扬起,要将它彻底劈成两半!

然而,就在他的刀锋即将触碰到笔记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本笔记突然飞了起来,悬浮在半空中。血色的光芒大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幕,将刘告天牢牢地挡在外面。

同时,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仿佛由无数声音重叠而成的意识,直接在三人的脑海中响起。

“执笔者,不可伤害‘书’。”

“我不是你的执笔者!”刘告天怒吼着,一次次地用短刃劈砍在那道血色光幕上,激起一阵阵涟漪,却始终无法将其打破。

“你已接受‘祭品’,完成‘交易’。契约,已然生效。” 那个声音冷漠地陈述着事实。

“从今日起,你为‘执笔者’,记录‘真实’,书写‘命运’。”

“我写的,只有斩妖除魔!”刘告天双目赤红,力量催动到了极致,短刃上的青光几乎要凝为实质。

“‘真实’并非你所见,‘命运’亦非你所想。”那个声音带着一丝嘲弄,**“你所谓的‘斩妖除魔’,不过是‘书’中早已记录下的一页罢了。你,一直是‘书’的读者,现在,只是获得了提笔的资格。”

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让刘告天动作一僵。

什么意思?他一生的奋斗,他所有的坚持,都只是这本笔记中一个早已写好的故事?

“你胡说!”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不信吗?”那个声音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

血色的光幕上,画面开始浮现。

那画面,正是刘告天第一次斩杀“水鬼”的场景。每一个细节,他的每一个动作,甚至他当时心中的紧张与兴奋,都分毫不差地展现出来。然后,画面一转,是他与苏湘雅的初遇,是他从黑风中夺回笔记……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在重放一部记录他们人生的电影。

这本笔记,不仅记录了青溪镇的怪谈,更记录了他们的人生!

“这……怎么可能……”刘告天彻底呆住了,手中的短刃无力地垂下。他一生的信仰,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如果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那他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现在,你明白了吗?”** 那个声音变得充满了诱惑力,**“反抗是徒劳的。顺从,你将获得前所未有的力量。你将不再是命运的棋子,而是成为下棋的人。你可以书写任何你想要的‘真实’,你可以决定任何人的‘命运’。”

“来吧,新的‘执笔者’,拿起你的‘笔’。”

随着那个声音的落下,那本笔记缓缓地飞到了刘告天的面前,自动翻开,露出那片空白的、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的血色书页。

同时,刘告天感觉到,一股庞大而精纯的力量,从笔记中涌入他的体内。这股力量,阴冷、霸道,却又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他能感觉到,只要自己愿意,他可以轻易地撕碎眼前这些黑影,甚至可以……让那个死去的女人,重新“活”过来。

只要他愿意,在书页上写下那个字。

“生”。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缓缓地伸向那片血色的书页。他的内心,在天人交战。一边是坚守一生的正道,一边是触手可及的、掌控一切的力量。

“爸爸!不要!”

刘念雅的哭喊声,如同暮鼓晨钟,狠狠地敲击在他的心上。

他看到女儿正泪流满面地看着他,她的小脸上满是哀求:“书是坏的!它会吃掉你的!不要听它的!”

刘告天浑身一震,看着女儿那双纯净的眼睛,他心中那被欲望和负罪感蒙蔽的清明,终于恢复了一丝。

是啊,力量。如果代价是失去自我,变成一个被笔记操纵的怪物,那这样的力量,他要来何用?

“我……拒绝!”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然后,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收回伸向笔记的手,转而握紧了手中的短刃,狠狠地朝着自己的左臂划去!

“噗!”

鲜血飞溅,染红了他的衣襟。

剧烈的疼痛,让他彻底摆脱了笔记的诱惑。同时,他用自己的鲜血,在身前迅速画下了一个古老的、代表着“斩断”与“净化”的符文。

“破!”

他将符文拍向那本笔记。

笔记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决绝地自残,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血色的光幕在接触到那符文的瞬间,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

“嗷——!”

那个冰冷的意识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笔记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从空中跌落,变回了那副古旧的模样。

后台里那些疯狂的黑影,也随着笔迹的黯淡,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刘告天粗重的喘息声,和手臂上鲜血滴落的声音。

他赢了。他用最惨烈的方式,暂时挣脱了笔记的控制。

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笔记,又看了看自己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执笔者……”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

他没有接受这个“名号”,但通过刚才的接触,他已经明白,自己与这本笔记之间,已经建立了一种无法斩断的、血腥的联系。

它就像一个附骨之疽,一个永远无法摆脱的影子。

从今往后,他不仅要面对外界的邪祟,更要时刻对抗来自这本笔记的、来自内心深处的“心魔”诱惑。

他捡起那本笔记,入手冰凉,但这一次,他能感觉到,在那冰凉之下,有一丝微弱的、属于他自己的气息,与它连接在了一起。

“湘雅,我们走。”他声音沙哑地对苏湘雅说。

苏湘雅扶起他,又抱起已经哭得筋疲力尽的刘念雅,三人离开了这个如同地狱般的后台。

当他们走出老戏台,重新回到镇子的石板路上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但对于刘告天来说,他的人生,已经坠入了最漫长的黑夜。

他成为了“执笔者”,一个拒绝书写,却又无法摆脱笔的囚徒。

而那本被鲜血浸染过的笔记,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仿佛在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他下一次的软弱,下一次的屈服。

一场更加凶险、更加诡异,关乎灵魂与存在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感谢大家送的礼物,感谢催更,现在流量不好,全靠大家的喜欢,让我有动力写下去,呜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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