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区门口挂着“某某钢铁厂”几个红色大字,充满了时代感。
钢铁厂旁边就是钢铁厂的家属区。
门口有钢铁厂保卫科的人查岗,进去的人都需要检查。还真别说,人家管理的挺严格。
周清欢没有靠近,只是在马路对面远远地看着。
她注意到,就在钢铁厂斜对面不远处,有一个小公园儿。
公园不大,里面有些石凳和简单的健身设施,不少老人抱着孩子在里面聊天儿。
老头老太太们的聚集地,就是小道消息和八卦的发源地。
周清欢心里有了计较。
踩完点儿,周清欢看看天,现在天色不早了,公园里的人估计也快散了。
她拐了个弯,先去了附近的国营饭店。
饭店里人声鼎沸,大部分都是穿着工装的工人。
能吃得起国营饭店的说明条件都不错,也说明钢铁厂的工人待遇很好。
周清欢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一碗打卤面。
她一边慢悠悠地吃着面,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谈话。
“听说了吗?咱们厂长要调走了。”
“真的假的?那谁接任啊?是秦副厂长还是李副厂长?”
“这还用说,肯定是秦副厂长啊!人家资历老,能力强,群众基础也好。”
“那可不一定,我听说李副厂长路子野着呢!人家上面有人。”
“嘘……小声点儿。这是能大声说的事儿吗?”
那几个议论的人朝周围看看,然后安静的吃饭。
秦副厂长?
周清欢吃面的动作慢了下来。
应该就是他了,秦留粮。
没想到,一来就听到了这么个关键消息。这碗面吃对了。
原来他正在竞争正厂长的位置。
一碗面吃完,周围的议论也听得七七八八。
她对这个秦留粮,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在普通工人嘴里,他的风评似乎还不错。
第二天一大早,周清欢就收拾妥当,坐着公交车又来了,她直奔那个小公园儿。
早上的小公园儿人真不少,不少老头老太太在这锻炼,也有中年人在打拳和跑步。
她没急着找人搭话,而是在公园里溜达了两圈,最后找了个离一群正在聊天的老太太不远的石凳坐下。
她从背包里拿出小红薯,假装在看。
老头老太们的聊天内容天马行空,从东家长西家短,聊到菜市场的白菜又涨价了,谁家又添了大孙子啥的。
周清欢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机会来了。
一个老太太提到了医院的事儿,“……我儿媳妇前两天生了,就在钢铁厂职工医院,你猜怎么着?正好碰上白护士长查房。
那叫一个认真负责,态度又好,跟别的护士就是不一样。”
“你说的是秦副厂长的爱人,白月吧?”另一个老太太接话。
“可不就是她!人家那才叫有本事呢!自己是护士长,丈夫是副厂长,听说马上就要转正了。
人家里俩儿子一个闺女,个个都出息。”
“可不是吗,男人那么有出息,人白护士长一点儿架子都没有,人厉害是厉害了点儿,但真不是坏人,我跟她打过交道。
会来事儿,见到我,大娘长大娘短的,不笑不说话。
对了,白月闺女有十八了吧!我还寻思我娘家哥的孙子人不错,想着能不能找人给介绍一下呢!”
“我的老天爷,你可真敢想,能看得上吗?
人家的闺女多出息啊!”
“就是,人家在市里纺织厂当干事,不知道多少人想跟他们家结亲呢!
估计门槛子都踩破了吧!
就你们家那家世啊,高攀不起,老黄啊,我这么说你可别生气。”
姓黄的老太太不服气,眼珠子翻了翻。
周清欢眼睛看着书,耳朵没闲着。
果然,名人就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越是出名,就越有人谈论。
白月,原主的亲妈。啧啧啧,自己还是医院的护士呢,就没发现不对劲儿?真是匪夷所思。
几个老太太说了几嘴之后就扯到别的话题上了,周清欢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合上书站了起来。
装作一副犹豫又带着点焦急的样子,朝着那群老太太走了过去。
“几位阿姨,打扰一下,跟你们打听个事儿。”
正在聊天的老太太们停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她。
“姑娘,啥事儿啊?”最先开口的那个老太太问。
周清欢笑了笑,“是这样的,我从外地来,我表哥,家里给他介绍了个对象,说是红星钢铁厂的,父亲是厂里的领导。
家里不放心,让我过来帮忙看看人怎么样。
我正不知道怎么打听呢,刚才听到你们说起钢铁厂的秦副厂长,巧了,我要打听的就是他们家的女儿秦真真。”
老太太们一听,眼里立刻都是八卦。
“哦,你说的就是秦留粮的闺女,我记得好像就叫真真的。”
周清欢点头,然后在老太太旁边坐下,打算长谈的意思,“对呀,就是叫秦真真,听说秦厂长和白护士把闺女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其中一个老太太一拍大腿,“可不是咋的,我们家老头子就是钢铁厂退休的,我儿子也在钢铁厂上班,我们家就住在钢铁厂旁边的家属区,秦厂长家也住家属区。
我了解他们家,何止是两口子把闺女当眼珠子,那两个儿子更是把自个儿的妹妹当宝贝疙瘩。
那姑娘上辈子也不知道做了啥好事,投生在这种人家,真是享福了。”
另外一个老太太拍了她一巴掌,看着周清欢干巴巴的笑了一声说道,“啥上辈子不上辈子的,咱们可不信那一套。
姑娘啊!她年纪大了,胡咧咧,你可别信她说的。”
周清欢,“嗨,看你说的,大娘也是好心,一看就是实在人儿。”
那老太太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这年头反对封建迷信,她这张破嘴呀,就喜欢胡咧咧。一激动啥话都往外说。
好在这姑娘不是坏人,这要是个心眼子歪的去举报她搞封建迷信,够她喝一壶的。
几个老太太不大乐意说了,感觉这样背后说人家秦厂长家不太好。
周清欢一看不出点血也不行了,然后就从斜挎包里掏出瓜子儿和糖,给几个老太太分分,然后几个老的一个小的,一边吃着瓜子儿一边唠嗑。
周清欢嘴里含着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那啥,几位大娘,这个秦副厂长一家,人怎么样啊?
我这来都来了,总得打听点消息回去交差。”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老太太们慢慢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反正别说人家领导的坏话,往死里夸就对了,这总挑不出来理吧!?
“秦副厂长那人,没得说!技术员出身,一步步干上来的,对咱们工人也好,没啥官架子。”
“他爱人白月,那也是个大好人,心善,谁家有困难她都愿意搭把手。”
“就是他们家那个闺女秦真真,啧啧,那可是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人长得漂亮,工作又好,就是性子有点……傲。不过也正常,谁家有这么个闺女不宝贝着。”
一个稍微胖点的老太太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啊,我可听说,秦副厂长最近为了转正的事儿,正跟李副厂长斗得厉害呢!这节骨眼上,他们家可不敢出一点差错。”
周清欢一边儿吃着,一边就像漫不经心的跟老太太唠着。
“那秦副厂长和他爱人,一般什么时候能看见啊?我得亲眼看看是啥样的人,模样和不和善。”
“秦副厂长忙得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不过白护士长,你要是去职工医院,肯定能碰上。
她那个人,责任心强,天天都在医院里待着。”
“那他们家住哪儿啊?”
“就住在厂里分的家属楼,最好的那一栋筒子楼,一单元三楼。”
想要的信息,都到手了。虽然不太详细,但老太太们尽力了,多了人家也不说,她再问下去就太刻意了。
周清欢又跟老太太们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离开了公园。
她没有立刻去职工医院,也没有去家属区外“埋伏”。
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不引人注意,又能近距离观察他们的机会。
她花了两块钱,找了个在纺织厂附近瞎混的小年轻。
现在的学校都乱,动不动就停课,老师也管不了学生,就算上课,学生也逃学。老师都活的战战兢兢,压根儿就不敢管。
眼前这个十四五的少年,歪戴着帽子,脖子上挎着个书包,瘪瘪的书包搭在胸前,一看里面就没有书,这就是个典型逃学的学渣。
所以被周清欢给抓住了。
周清欢把一块钱在小孩眼前晃了晃,“我说小老弟,帮我打听个事儿,纺织厂那个叫秦真真的女干事你认识吗?”
小孩的眼睛,随着周清欢手里的钱左右晃动而左右晃动,“姐,这一片儿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人。
如果有我不认识的,除非他不是人。
你说的秦真真 ,不就是纺织厂的厂花吗?
不过我觉得那是吹牛逼,比她长得好看的多的是,姐姐,我觉得你长得就比她好看。”
周清欢龇牙,“行啊!小崽子会说话,不过这话我爱听。
我也这么觉得,不是我吹牛逼,比我长得好看的人我还没见过呢!”
小孩儿,“……”眼前这位,咋比他还能吹牛逼呢?
小孩儿感觉遇上同类了。
管她是不是吹牛逼,但这一块钱他想挣。非常非常的想。
“姐,你到底有啥事儿啊?您赶快说,弟弟麻溜给您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