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笔尖刚触到石壁的瞬间，岑晚就知道不对。
那层符文像是活的，吸住了笔锋。她手指一紧，直接划破掌心，血顺着笔杆流下，滴进阵眼凹槽。
血没落地。
它浮在空中，被那些青白纹路吞了进去。
整面墙猛地一震，红光炸开，像血管突突跳动。她的手腕突然一紧，一股力道从阵里拽出来，死死箍住她小臂。她整个人往前一扑，膝盖撞在地上，风衣擦过碎石发出刺啦声。
“岑晚！”
谢停渊冲过来。
他伸手去拉她肩膀，可就在碰到她的刹那，一道黑红气障弹了出来。他被掀飞出去，后背狠狠撞上岩壁，喉头一热，嘴边溢出一丝血。
他撑着地面爬起来，眼睛盯着阵中。
岑晚的右臂已经陷进血光里，皮肤开始裂开细纹，渗出血珠。她咬牙没叫，左手还抓着符纸，指节发白。
“别动！”他吼，“你在喂它！”
她抬头看他，声音稳得不像话：“我必须试。”
话音落下，阵心嗡鸣一声，血纹顺着她手臂往上爬，快到肘部时停了一下，又猛地收紧。
她闷哼一声，额头冒出冷汗。
就在这时，血雾翻滚起来。
一个灰袍身影从墙角缓缓浮现，手里转着紫檀佛珠，脸枯得像干尸。他站在离阵三步远的地方，没靠近，只是看着他们笑。
“二十年前九十九人自尽奠基，等的就是今天。”玄阴子残影开口，声音沙哑，“你们倒是准时。”
岑晚扭头盯他：“你一直在这？”
“我不用在。”他目光扫过她心口旧疤，又移向谢停渊胸前发烫的血符，“这阵认得你们。三百年前拆掉的老阵，如今被你们亲手拼回来。双生镇守？不过是钥匙归位的仪式。”
谢停渊站直身体，抹掉嘴角血迹：“所以这个阵根本不是封印？”
“是祭坛。”玄阴子轻笑，“只要《镇鬼录》持有者以血入阵，通道就会松动。而你们两个——一个带着镇守信物，一个体内养着它的残念……真是天赐良机。”
谢停渊胸口一沉。
系统界面在他意识里剧烈震动，黑红血字疯狂滚动：【警告！检测到原始指令源……正在校准宿主归属……】
他抱头跪下，眼前闪出幻象——父亲沉江前最后回头的眼神，竟和此刻玄阴子的脸重叠在一起。
“你和它……是一起的？”他抬头怒吼。
玄阴子摇头：“不，我是它的猎物，也是它的养料。而你……是我等了三百年的容器。”
岑晚听见这话，忽然低声说话。
她模仿玄阴子刚才的语调，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敢现真身，因为你根本撑不过三息。”
残影瞳孔微缩。
咒音中断半秒。
就是这一瞬，谢停渊扑向阵眼边缘，左手插进血光屏障，硬生生卡住一道缝隙。血立刻顺着他指尖往下淌，滴在阵中，激起一圈微弱涟漪。
“放手！”岑晚喊，“你会被吸进去！”
“那你呢？”他咬牙，“你能走？”
两人现在呈对角线牵制——她右臂深陷，左手指甲抠进地面；他左臂卡在屏障外，鲜血不断流入阵心。
玄阴子冷笑：“挣扎什么？你们越用力，阵就越强。精血交融，命脉相连，这才是真正的双生共鸣。”
他说完这句话，身形开始模糊。
血雾却更浓了。
岑晚忽然感觉口袋一轻。
一颗薄荷糖滚了出来，顺着斜坡滑向阵眼裂缝。她想抓，但手被禁锢，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接触到血纹。
糖粒瞬间腐蚀成黑色粉末，散发出焦苦味。
谢停渊看见了。
他知道那是她唯一的情绪习惯，是她在无数伪装中保持清醒的东西。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右手狠狠砸向阵边一块凸石，抓起碎块就往血纹里塞。血光剧烈波动，吞噬速度慢了一瞬。
“听着！”他对岑晚吼，“你改阵文的时候，有没有记下原始波动频率？”
她喘着气点头：“有。”
“那就再写一遍！不是伪造，是还原！让阵以为我们没动它！”
“可我的血已经在里面了！”
“那就用我的补上！”他撕开衬衫袖口，露出手臂，对着碎石划下去，“你的血是引子，我的是掩护。我们骗它一次！”
血滴落。
两股血液在阵眼中交汇。
符文闪烁了一下，红光略有迟疑。
岑晚闭眼回忆波动曲线，左手捏紧符纸，开始默写。她没有笔，只能靠手指在空气中虚画，将记忆里的节奏一点点投射出去。
谢停渊盯着她的动作，每看到一个节点，就让自己血流加快一分。
阵光忽明忽暗。
玄阴子残影站在远处，冷笑变成皱眉：“你们……想逆转供能方向？”
没人回答他。
岑晚睁开眼，声音极低：“下一波冲击要来了。”
“我知道。”谢停渊站稳，左手仍卡在屏障中，“来吧。”
话音刚落，阵心猛然抽搐。
一股巨力从内部爆发，血纹像蛇一样扭动，猛地缠上谢停渊的手腕。他闷哼一声，骨头发出脆响，但他没松手。
岑晚感到手臂被拉得更深，皮肤裂纹扩大，血顺着袖管往下流。她左手撑地，试图借力后撤，可地面开始发烫，手掌贴上去就冒烟。
“不行……”她咬牙，“再这样下去我会断臂。”
“那就断。”谢停渊盯着她，“但不是现在。”
他突然抬起右腿，一脚踹向阵眼旁的石柱。碎石崩裂，一道裂痕出现在符文连接处。
阵光晃了一下。
玄阴子残影抬手结印，血雾涌向裂口。
谢停渊抢先一步，把沾满血的手掌拍在裂痕上。血顺着缝隙渗入，竟让那部分符文暂时失活。
“就是现在！”他吼。
岑晚立刻抓住机会，左手猛拍地面，将符纸按进土里。她口中默念一段短咒，那是清道夫密符的变体，专用于干扰能量传导。
阵光剧烈震荡。
血纹松动半秒。
她趁机抽手，右臂被硬拽出来，皮肉撕裂，鲜血直流。她翻滚两圈停下，左手撑地，呼吸急促。
谢停渊也被甩开，跌坐在地，左手血肉模糊。
玄阴子残影站在原地，身形比之前淡了许多，但嘴角仍挂着笑：“你们毁不了它。钥匙已经转动，门……快开了。”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化作血雾消散。
阵光未灭。
反而更亮了。
血纹重新聚合，沿着地面蔓延，形成新的图案。那些线条不再是双螺旋，而是扭曲的人形，一圈圈围住他们。
岑晚靠在墙上，右手垂着，动不了。她低头看，整条手臂布满裂痕，血不断往外渗。
谢停渊爬过去，脱下外套撕成布条，给她简单包扎。他的手抖得厉害，但动作很轻。
“你还记得第一次接任务吗？”她忽然问。
“记得。”他绑紧最后一圈，“在殡仪馆停尸间，摸一口阴棺，三分钟不动。”
“我当时在监控里看你。”她说，“我以为你会逃。”
“我没得选。”
“现在呢？”她抬头看他，“还有没有得选？”
他停了一下，把布条打结，然后握住她没受伤的那只手。
“有。”他说，“我选你。”
她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
地面忽然震动。
那些血纹开始移动，重新排列成一个完整的圆形阵法。中心位置浮现出两个凹槽，形状与他们的手掌完全吻合。
阵光缓缓上升，形成一道血色光柱，直通洞顶。
谢停渊抬头看，声音低下来：“它要我们一起进去。”
岑晚没说话。
她看着自己的右手，裂纹还在扩散。她知道如果再碰阵，这条臂可能就废了。
但她也明白，如果不进，整个阵会继续吸收周围的生命力，直到把他们全都耗死。
她慢慢抬起左手，放在阵眼上方。
谢停渊把手覆在她手上。
两人同时发力，掌心压向凹槽。
血光暴涨。
整个密室被染成猩红。
阵法嗡鸣声越来越响，像千万人在耳边低语。他们的名字被念出来，声音交错，分不清是谁先谁后。
地面裂开细缝，黑气从下面涌出。
谢停渊的血符突然发烫到极致，衣服烧出一个洞。他咬牙忍住，没松手。
岑晚感到一阵眩晕，视线模糊了一瞬。她看见自己小时候站在训练营门口，队友倒下的画面一闪而过。然后是谢停渊在仓库抱着她走出黑暗的背影。
她握紧了他的手。
阵光达到顶峰时，突然静了一秒。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连心跳都听不见。
谢停渊睁开眼。
他看见阵心浮现出半卷帛书的虚影，上面写着四个字：**镇守归位**。
他的血顺着掌心流入阵中，在空中凝成一条红线，连接着两人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