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迈出第三步时，胸口的金线突然绷紧。那道缝合般的痕迹从皮肉下凸起，像有东西在血管里往上爬。他脚步一顿，呼吸卡住，手本能地按了上去。
就在这时，贴在他心口的罗盘猛地一震。
不是震动，是跳。
像有了心跳。
岑晚靠在他肩上，立刻察觉异样。她抬眼看向石碑底部，那一片翻起的苔藓下，符号已经全红，正随着罗盘的节奏一明一暗。
“它要动了。”她说。
话音未落，罗盘自行浮起，脱离他的胸口，悬在半空。两块残破的盘面开始旋转，缓缓靠近，金属边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金光从接缝处炸开，不是扩散，而是倒卷回来，凝成两条光带，瞬间缠上他们的手腕。
光带越收越紧。
谢停渊闷哼一声，腕骨传来压迫感，像是要被勒断。他想抽手，却发现身体动不了。金光顺着血脉往里钻，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像瓷器开片。
岑晚咬牙撑着，指尖发白。她抬头看罗盘，发现它不再只是指引方向的工具——它在融合，但它失控了。
地面阴影蠕动，一道人影从黑气中升起。
灰中山装，金丝眼镜，手里转着紫檀佛珠。玄阴子的幻影站在三步外，嘴角微扬。
“双生罗盘，需镇守者血脉才能驾驭。”他说，“你们算什么？一个被系统操控的傀儡，一个伪造身份的逃犯。也敢碰它？”
他伸手抓向罗盘。
指尖触到金光的刹那，一股反震之力将他逼退半步。他低头看手，佛珠崩断一颗，滚落在地。
“没有血契，没有传承，你们连开启资格都没有。”他冷笑，“等我夺走它，你们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力量。”
罗盘剧烈震颤，金光锁链再次收紧。谢停渊膝盖一沉，单膝跪地。他抬头，眼神涣散，嘴唇微微张开，像是在对抗某种压制。
岑晚看着他。
他的脸很冷，但眼角有一丝细微的抽动。那是他在忍。不是忍痛，是忍某种更深的东西。
她忽然笑了。
抬手抚上他的脸颊。
掌心碰到他皮肤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他在抖。
“你说系统要你没有人性。”她声音很轻，“可你现在，不是一直在护我？”
她低头，咬破指尖。
鲜血渗出。
她没犹豫，直接抹在他唇上。
谢停渊瞳孔骤缩。
那一瞬间，他像是被人从深井里拽了出来。喉咙滚动，像是吞下了滚烫的铁块。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眼底的冰层裂开一道缝。
有光透进来。
不是罗盘的光。
是他自己的。
玄阴子脸色变了。“不可能！系统封印了宿主的情感认知，你怎么能——”
话没说完，罗盘轰然一震。
金光锁链松开，由禁锢转为缠绕。光流变得柔和，像水流裹住他们。两块罗盘彻底合二为一，指针归位，中央凹槽浮现出钥匙形状的插孔。
那是信物真正的归位之处。
玄阴子怒吼一声，再次扑来。
金光暴涨，一道光刃横扫而出，将他逼退数步。他站定，身影开始扭曲，边缘模糊。
“情？”他冷笑，“那不过是你们灭亡前的最后一丝错觉。”
话音落下，幻影溃散，黑气被光流吞噬，不留痕迹。
岑晚松了口气，手臂一软，整个人往下坠。
谢停渊立刻伸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自己身边。她靠在他臂弯里，呼吸急促，指尖还带着血痕。
“你……”他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抬头看他，眼尾的痣很红。“因为你知道疼，记得痛，还会护我。这就够了。”
他没说话。
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罗盘悬浮在他们头顶，光流缓缓流转，与胸口的金线产生共鸣。那股热不再乱窜，而是顺着血脉游走，沉入四肢百骸。
他能感觉到体内有什么在苏醒。
不是系统给的力量。
是他自己的。
岑晚抬头看罗盘，发现它虽然稳定，但光流仍未消散。它们缠在两人手腕上，像没完成的仪式。
“还没完。”她说。
谢停渊点头。“我知道。”
他低头看她，发现她脸色比刚才更白，嘴唇没有血色。她一直在撑，到现在才显出极限。
“你能站吗？”他问。
她试着动了动腿，点头。“能。”
他扶她站起来，一手搭在她肩上。她没推开，借力站稳。
罗盘的光流依旧缠着他们，不松也不紧。它在等。
等下一道代价。
岑晚看着插孔，忽然明白了什么。
“它要信物。”她说，“但不是随便放进去。是要我们……主动交出去。”
谢停渊看向她。
她点头，像是回应他的疑问。
他抬起手，掌心朝上。光流从手腕滑落，在掌心凝聚成一点金光。他盯着那点光，像是在看一段被封存的记忆。
然后，他把它推向插孔。
金光没入，罗盘轻轻一震。
岑晚也抬起手，指尖的血还未干。她将血滴在插孔边缘，轻轻一按。
罗盘嗡鸣。
整个空间安静了一瞬。
接着，光流收回，化作一道细线，连接着他们的手腕。罗盘缓缓下降，停在两人之间，不再漂浮，也不再发光。
它完成了融合。
但它还在等。
谢停渊胸口的金线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清晰。它顺着肋骨往下延伸，像一张未展开的地图。他低头看，发现金线的末端指向罗盘。
它在引导。
岑晚靠在他身边，手指轻轻碰了碰罗盘表面。它很凉，但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在动。像是呼吸。
“我们还得往前。”她说。
谢停渊点头。“我知道。”
他扶着她往前走了一步。
光流随之移动，没有阻拦。
第二步。
第三步。
每一步都比刚才稳。灵魂灼烧的痛感还在，但被压住了。他知道这不代表结束，只是暂时被控制。
他们走到空地中央，罗盘微微上浮，指针缓慢转动，最后停在东南方向。
和之前一样。
但这次，插孔里的金光开始闪烁，频率和倒计时一致。
02:46:18
它在同步。
岑晚忽然抬手，按住谢停渊胸口。
他一愣。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吗？”她问。
他看着她。“在殡仪馆后巷。你穿着护士装，戴银框眼镜，说要取一份死亡证明。”
她笑了。“其实那天我是去查一具无名尸，但看到你在给尸体整理衣服。你戴着手套，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他。”
他没说话。
“那时候我就觉得，你不像表面那么冷。”
他喉结动了动。
“系统要你没有感情，可你一直在违抗。你不杀人，你救我，你背我穿过鬼阵，你推开我去挡石头。”她声音低下去，“你明明可以不管我的。”
他抬手，握住她按在胸口的手。
“现在呢？”他问。
“现在我相信你。”她说。
罗盘突然轻震。
光流微微发亮。
插孔深处，金光跳了一下。
像是被什么触动。
谢停渊低头看她，发现她的眼眶有点红。她没哭，但情绪在脸上。
他伸手，拇指擦过她嘴角。
她没躲。
“别死。”他说。
她点头。“你也是。”
他们站着，没再说话。
罗盘浮在中间，光流缠着他们的手，像一条未切断的线。
倒计时继续跳动。
02:45:53
石碑上的符号还在闪，和罗盘同频。
风停了。
苔藓不动。
他们的影子被光拉得很长，投在地上，连在一起。
谢停渊忽然察觉胸口的金线在动。
它沿着肋骨往下，穿过腹部，最后停在小腹偏左的位置。那里开始发热，像是有什么要破皮而出。
他低头看。
衣服完好，但皮肤下凸起一小块，形状像钥匙。
岑晚也看到了。
她伸手，轻轻按在那里。
“它要出来了。”她说。
谢停渊抓住她的手腕。
“别松。”他说。
她点头。
他另一只手按上罗盘。
金光猛然一闪。
整块罗盘开始震动，插孔张开，像在等待。
岑晚的血顺着指尖滑落，滴在插孔边缘。
金光顺着血迹蔓延，形成一条细线，连接着他们的皮肤。
谢停渊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他没放手。
岑晚也没动。
他们的手还叠在一起，按在罗盘上。
光流开始收缩，从手腕往心口收。
胸口的金线裂开一道缝。
里面透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