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盖移开三分之一，女尸指尖划过棺壁的声响像是指甲刮在玻璃上。岑晚的手指已经翻到了登记本最后一页，纸张边缘微微发皱，她借着这个动作挡住视线死角，手机藏在袖口，镜头正对着尸体耳后。
谢停渊没动，但呼吸节奏变了。他盯着岑晚手腕那道疤——刚才黑气溢出时，她肌肉绷紧了一瞬，旧伤位置泛起暗红。这不是普通人的反应。
“新来的？”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3号床尸体眼珠刚动了。”
岑晚眼皮都没眨。她合上本子，语气平稳：“瞳孔反射测试未完成，按规程需二次确认。”说着俯身靠近，手伸向女尸下颌，实则用余光扫视耳后区域。光线太暗，纹路若隐若现。
谢停渊往前半步，挡住了应急灯投下的角度。“医务科什么时候管起遗体状态来了？”
“我不管状态。”她直起身，“我只管流程合规。焚化前未完成最终核查，出了问题谁担责？”
两人距离不到五十公分。空气里有消毒水和冷柜金属味，还夹着一丝说不清的腥锈气。谢停渊忽然抬手，一把扯下她的口罩。
“这么热还戴这个？”他指尖擦过她耳垂，朱砂痣就在那里，颜色比昨夜档案照片浅了些，位置也偏了两毫米。是妆。
岑晚没躲。薄荷糖还在舌底，清凉感顺着神经往上爬。她看着他眼睛，“你要我现在摘口罩，还是等监控调出来解释为什么阻止公务人员履职？”
谢停渊冷笑。他松开手，手套摩擦风衣领口发出轻响。就在他退开的刹那，眼角余光扫到尸体耳后——一道细长红痕浮现出来，像被烧红的铁丝烙过。
和父亲遗体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他没说话，只是慢慢把手套塞进裤兜。系统倒计时还在脑中跳动：【剩余时间：00:01:48】。三分钟接触还没完成，惩罚随时会来。
岑晚趁机调整站位，风衣拉链反光面微微倾斜，折射出一点应急灯光。光线打在尸体耳后，纹路清晰了一瞬。她指尖轻触手表侧面，隐藏摄像启动。
“记录完毕。”她说，把手机收回内袋，“你可以报备焚化流程异常了。”
谢停渊盯着她。她呼吸频率比刚才快了零点三秒，舌底鼓起微不可察——含着东西，可能是糖。这习惯让他想起三个月前一个案子：有个卧底伪装糖尿病患者，因随身带糖露馅，最后被活埋进水泥桩。
“再碰这具尸体，”他低声说，“焚化记录我会报备。”
岑晚看着他，“那你得先解释，为什么焚化过的尸体还能眨眼。”
话音落下的瞬间，谢停渊抬手关掉了主灯开关。
啪。
房间陷入半昏暗，只有应急灯维持一圈微弱轮廓。他动作干脆利落，像是早有准备。“电路老化。”他说，“经常跳闸。”
黑暗来的那一秒，他已闪身至棺旁。左手掀开棺盖缝隙，右手覆上女尸额头。皮肤温热依旧，但这次他不再迟疑。
【剩余时间：00:00:07】
指尖传来细微震颤，像是电流从骨头缝里窜上来。下一秒，血字跳动：
【任务完成。奖励注入中。】
身体深处某处开始发热，肌肉纤维像被重新编织。痛觉阈值提升，听觉捕捉到远处通风管道里螺丝松动的轻微嗡鸣。逆命直觉悄然运转，提醒他——背后有人在动。
岑晚没走。
她站在原地，手搭在风衣口袋上，目光锁着他每一个动作。灯亮前她不会离开，也不会叫人。她在等结果。
谢停渊收回手，顺手将棺盖推回原位。咔哒一声，滑轨复位。他退到墙边时，灯光重新亮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女尸变了。
皮肤迅速失去血色，变得灰败干枯，嘴唇开裂，指甲停止抓挠。刚才那种“活着”的气息彻底消失，回归死寂。
岑晚注意到了。她没说话，只是抬起手腕看了眼表盘。摄像完成，数据已加密上传苏绵绵。
“你动作挺快。”她说，“刚才那一下，是怕我看清什么？”
谢停渊靠墙站着，右手插在裤兜里。手套边缘渗出一丝血迹，他自己都没察觉——刚才接触尸体时，指甲不知被什么划破，伤口深可见骨，却没感觉到疼。这是奖励的一部分：痛觉屏蔽正在生效。
“我不怕你看清。”他说，“我怕你不该看清的东西看太多。”
“比如？”
“比如你现在舌底那颗糖。”他盯着她，“上次吃这个的人，三天后被人发现埋在殡仪馆后山，嘴里还含着半颗没化的薄荷糖。”
岑晚终于把糖吐了出来。白色小颗粒落在地砖上，滚了半圈停下。
她看着他，“你在威胁我？”
“我在提醒你。”他声音平静，“有些人查案，是因为想救人。有些人查案，是因为想挖坟。”
停顿一秒，他又说：“你是哪一种？”
岑晚没回答。她弯腰捡起糖粒，放进外衣口袋。“明天早上八点，这具尸体还是会出现在焚化炉里，对吧？”
“流程如此。”
“那今晚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停渊沉默。系统不会解释，他也不懂。但他知道，每一具被任务选中的尸体，都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它们像是被某种力量推回来的，带着未尽之事。
就像他父亲当年那样。
“你查你的流程。”他说，“我守我的规矩。”
岑晚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口。走到一半，她停下，“下次别用手套碰尸体额头。高温会让皮下残留物分解，影响后续检测。”
谢停渊挑眉，“你怎么知道我用手碰了？”
她回头，眼神平静，“因为你刚才关灯前，右手一直插在裤兜里。出来的时候，手套边缘有道新划痕，和棺木边角的锈蚀形状吻合。”
他说不出话。
她笑了笑，拉上门前最后说了一句：“我不是医务科的。”
门关上了。
走廊脚步声渐远。
谢停渊站在原地，右手从裤兜抽出。手套破口处渗血，滴在地砖上，形成一小片暗红。他低头看了一眼，没去擦。
系统提示浮现：
【感知力+12%，肉身强度+8%，逆命直觉激活概率提升至67%】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棺木上那道指甲划痕。痕迹很深，边缘整齐，不像死后抽搐留下。
更像是一种……记号。
他伸手摸向棺盖内侧，指腹蹭过一道凹槽。不是划痕，是刻痕。
三个歪斜的符号：┘┬└
像小孩乱画，又像某种简写符文。
他还想再看，忽然听见门外传来金属碰撞声。
咔、咔、咔。
是巡逻铃。
陈叔的铜铃。
可现在才凌晨一点十七分，他不该这么早来三号间。
谢停渊迅速将棺盖完全闭合，退到记录台后。他刚站定，门就被推开一条缝，陈叔提着铜铃走进来，驼背佝偻，白发凌乱。
“小谢……”他声音沙哑，“你在这儿就好。”
他没看棺材，只盯着谢停渊的脸，眼神复杂。
他低声道，“别碰那口棺。今晚安心在这待着。”
说完，他转身走了，铃铛一声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