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隆魔法学院的天文塔总在清晨裹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雾。雾气不是寻常的白,而是泛着极淡的青灰,像被揉碎的月光浸了凉水,顺着石窗棂的雕花缝隙往里钻时,还裹着塔顶铜铃的轻响——那铃声不脆,反而带着点潮湿的闷,一下下敲在特里劳妮教授的耳膜上,让她枯瘦的手指下意识攥紧了水晶球。
水晶球搁在石质占卜桌上,直径足有两掌宽,球身泛着暖融融的光,里面悬浮的银白雾气本该温顺如棉絮。特里劳妮的指尖贴在球壁上,粗糙的皮肤能感受到里面能量的流动,银灰色的发丝垂落在球面,随着她每一次呼吸轻轻颤动,扫过球壁时留下转瞬即逝的细痕。她正低声念着占卜咒,唇瓣翕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
水晶球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不是轻微的颤,是带着蛮力的晃,桌面的银质烛台“哐当”撞在桌腿上,烛火晃得几乎熄灭。球内的银雾瞬间翻涌,像被狂风卷过的海,转眼就拧成了黑色旋涡,漩涡中心还泛着幽绿的光,像淬了毒的针。特里劳妮的手指被震得猛地弹开,指甲在球壁上刮出一道细痕,她瞳孔骤缩成针尖大小,嘴里的咒语卡在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短促气音,连后退都忘了。
下一秒,“哐当——!”
水晶球从桌上翻落,砸在石质地面的瞬间炸开。碎片不是普通的水晶碴,而是像锋利的冰棱,有的往特里劳妮的方向飞,擦过她颧骨时带起一道细如丝线的血痕,血珠滴在碎片上,瞬间被黑色雾气裹住,连痕迹都没留下;有的嵌进旁边的木质桌腿,发出“咯吱”的闷响,像是木头在疼。
特里劳妮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她蜷缩在橡木椅上,双手死死抓住桌沿,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连手背的青筋都暴起来。最诡异的是她的声音——不再是平日沙哑却温和的占卜语调,而是像被无形的手掐住喉咙,又强行塞进了不属于自己的声带,尖锐、机械,还带着股金属摩擦的刺耳感,反复嘶吼着同一句话:“东方石猴踏雾来,破碎金球藏天机,黑影吞光无归途!”
每喊一遍,她的身体就剧烈颤抖一次,头往一侧歪着,眼球往上翻,只露出眼白,唯有那道血痕在苍白的脸上格外刺眼,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
艾丹抱着刚整理好的魔法史卷轴,正沿着天文塔的螺旋楼梯往上走。卷轴用深棕色的皮革捆着,边缘还沾着禁书区的灰尘,他得把这些送到塔顶的观测室,给负责星象记录的教授。刚走到三楼转角,就听见塔顶传来“哐当”的巨响,紧接着是女人的嘶吼——不是惊恐的尖叫,是带着疯狂与窒息的咆哮,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喉咙里往外撕扯。
“出事了!”艾丹心里一紧,怀里的卷轴差点滑落,他赶紧用胳膊夹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天台。推开门的瞬间,扑面而来的不是清晨的薄雾,而是一股熟悉的、腐朽的腥甜——和哈登村废墟里残留的混沌邪气一模一样。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满地水晶碎片泛着冷光,特里劳妮教授蜷缩在椅子上,身体还在抽搐,黑色的雾气正从碎片上缓缓升起,像有生命的藤蔓,缠绕着往教授的方向爬。那些雾气很淡,却带着股黏腻的质感,在空中流动时还发出“滋滋”的轻响,落在石地上,竟让石头表面泛起了一层极淡的黑斑。
艾丹没敢贸然上前。他从口袋里掏出羊皮纸和羽毛笔,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不是怕,是预感,是哈登村村民倒下的画面、骨爪巫师的邪气、还有此刻眼前的黑雾,在脑子里拧成了一股绳,告诉他这绝不是普通的占卜事故。羽毛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与特里劳妮的嘶吼、雾气流动的轻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窒息的氛围,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东方石猴……破碎金球……黑影吞光……”他一字不落地记着,连标点符号都不敢错,笔尖好几次戳到羊皮纸,留下细小的墨点——他想起孙悟空左臂的邪伤,想起阿尔伯特提过的魔法议会预言球,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越来越紧。
终于,特里劳妮的嘶吼停了,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头歪在椅背上,陷入了半昏迷,只有胸口还在微弱起伏。艾丹这才敢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皮肤冰凉得像冰块,脉搏细弱得几乎摸不到。“教授,我送你去阿尔伯特校长那里。”他的声音很轻,生怕惊扰到她,可刚搀扶着她站起来,教授的嘴唇就又开始动,无意识地嘟囔着那三句语言,每个字都像裹着冰,顺着空气钻进艾丹的耳朵里,透着股彻骨的寒意。
两人走出天文塔时,晨雾更浓了,浓得能遮住前方三步远的路,连阳光都变成了细碎的光斑,落在石板路上像散落的碎银。艾丹搀扶着软得像没有骨头的特里劳妮,一步一步往阿尔伯特的办公室走,沿途遇到的学生都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他们——有的指着特里劳妮脸上的血痕,有的小声议论着“教授怎么了”,艾丹却没空理会,满脑子都是那三句预言,还有黑雾的腥甜,像一道警报,在心里反复鸣响。
阿尔伯特的办公室在城堡一楼东侧,窗外种着几株常青藤,叶片上还挂着晨露,折射着微弱的光。艾丹推开门时,老校长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古籍,书页边缘都卷了边,他的手指还停在某一行字上,显然看得专注。见他们进来,阿尔伯特立刻放下书,起身快步上前,扶住特里劳妮的另一只胳膊,眉头瞬间皱紧:“怎么回事?她的脸……”
“教授占卜时水晶球碎了,还喊了奇怪的预言。”艾丹赶紧递上记录预言的羊皮纸,指尖还在微微发麻,“您看,这预言……还有碎片上的黑雾,和哈登村的邪气一模一样。”
阿尔伯特接过羊皮纸,目光扫过上面的文字,原本平和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连眼角的皱纹都拧在了一起。他先将特里劳妮安置在沙发上,让她靠坐着,又从艾丹手里接过一块最大的水晶碎片——碎片上还缠着一缕极淡的黑雾,像条细小的黑蛇,在碎片上缓慢地爬。
阿尔伯特蹲下身,伸出右手,指尖泛出淡蓝色的微光——那是他最擅长的净化魔法,能驱散大部分黑暗邪气,之前在哈登村,就是用这招暂时压制了孙悟空的邪伤。可当微光刚碰到黑雾时,意外发生了:
黑色雾气突然变得狂暴,像饿了很久的野兽,猛地扑向阿尔伯特的指尖,淡蓝色的微光连半秒都没撑住,就被彻底吞噬。阿尔伯特的身体猛地一僵,指腹瞬间发黑,像被墨汁染过,紧接着,针扎般的刺痛顺着指尖往上蔓延,连带着整条左臂都隐隐发麻,他赶紧收回手,指尖的黑痕还在缓慢扩散,连指甲缝里都透着黑。
“这不是普通的预言黑雾。”阿尔伯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掏出手帕,轻轻按压发黑的指尖,却没能止住黑痕的蔓延,“这是被‘蚀骨之影’污染的‘本源预言’——只有与‘本源’相关的预言,才会携带这么浓郁的混沌邪气。”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羊皮纸上“破碎金球”四个字上,指尖轻轻点了点:“‘金球’十有八九就是魔法议会神秘事务司保管的预言球。”他抬头看向艾丹,眼神里满是凝重,“那是记载‘本源’秘密的关键载体,里面藏着能影响魔法世界存亡的线索,‘蚀骨之影’肯定早就盯上它了。”
艾丹的心脏“砰砰”狂跳,之前的预感果然没错。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孙悟空走了进来。他穿着格兰芬多的红色校服,左臂微微抬起,袖口被刻意往下拉了拉,却还是能看到里面缠着的绷带——自从在哈登村硬接了骨爪巫师的黑咒后,这邪伤就像附骨之疽,稍一用力就会传来钻心的疼。
“俺刚在公共休息室听到动静,出什么事了?”孙悟空的目光先扫过地上的水晶碎片,又落在阿尔伯特发黑的指尖上,火眼金睛骤然亮起,金芒在眼底一闪而过,像两轮小小的太阳。等他走到艾丹身边,拿起羊皮纸读完语言,耳中的金箍棒突然微微颤动起来,带着股不易察觉的战意,连空气都跟着泛起了极淡的金光。
“‘黑影吞光’?肯定是那混沌残魂在搞鬼!”孙悟空往前踏了一步,拳头攥得紧紧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俺老孙这就去魔法议会,把那预言球抢回来,顺便揪出藏在议会里的内鬼!”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眼神里满是怒火——混沌邪气不仅伤了他,还在不断危害这个世界,他绝不能容忍。
阿尔伯特却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指尖的刺痛还在持续,他必须保持冷静:“万万不可!”他指着窗外,雾气已经浓得像墨,连常青藤的影子都看不清,“魔法议会早就被‘蚀骨之影’深度渗透,从骨爪巫师能轻易拿到议会的调查权限就能看出,里面的内鬼职位绝不低。你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议会里的‘防邪阵’会压制你身上的邪气,到时候你的仙力无法正常施展,不仅救不出预言球,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孙悟空还想争辩,嘴唇动了动,却被阿尔伯特的眼神制止。他知道老校长说得有道理,可一想到“蚀骨之影”在暗中搞鬼,想到特里劳妮教授的惨状,想到哈登村的废墟,他就按捺不住怒火,金箍棒在耳中嗡嗡作响,似在催促他立刻行动,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窗户突然传来“啪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玻璃上。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片沾着黑雾的枯叶正贴在玻璃上——那黑雾不是普通的灰尘,而是和水晶碎片上同源的混沌邪气,正顺着枯叶的边缘,像细小的蛇般慢慢渗过窗缝,钻进办公室。
更诡异的是,这缕黑雾没有四处扩散,反而像有目标般,朝着艾丹口袋中的羊皮纸移动。黑色的丝线在空中蜿蜒游走,离羊皮纸越来越近,连艾丹都能感觉到口袋里传来一股微弱的寒意。
“小心!”孙悟空眼疾手快,他迅速抬起右手,凝聚出一缕淡金色的仙气——那仙气比平时更淡,显然是左臂邪伤还在影响仙力,可依旧像一把锋利的刀,对着黑雾轻轻一挥。
“滋滋——!”
仙气与黑雾碰撞的瞬间,发出了类似烧红的铁碰到水的声响,黑雾瞬间被打散,化作细小的黑屑,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只有那片枯叶还贴在窗上,边缘沾着淡淡的黑痕,像一道洗不掉的污渍。
艾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羊皮纸,心脏狂跳不止,指尖能感受到羊皮纸的粗糙质感,还有上面自己写下的语言,每一个字都像在发烫。阿尔伯特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雾气,指尖的黑痕还在隐隐作痛:“‘蚀骨之影’的眼线已经盯上我们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预言刚出现就被他们察觉,说明他们一直在监视阿瓦隆,我们的每一步行动,都可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孙悟空握紧金箍棒,火眼金睛再次亮起,仔细扫视着窗外的雾气。他能隐约看到雾气中藏着几道微弱的黑影,正朝着远处的城堡方向移动,显然是“蚀骨之影”的人在确认情况后撤离。“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了。”孙悟空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不过俺老孙不怕,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俺都会挡回去!”
艾丹看着孙悟空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阿尔伯特发黑的指尖、沙发上半昏迷的特里劳妮,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决心。他握紧手中的羊皮纸,上面的预言仿佛有了重量——他们必须解开这三句话的秘密,必须保护好魔法议会的预言球,必须阻止“蚀骨之影”的阴谋,否则,“黑影吞光无归途”的结局,很可能会成为现实。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雾气还在缓缓流动,带着股令人不安的黏腻感。谁也没有说话,但每个人都清楚,一场围绕“本源”与混沌的较量,已经悄然拉开序幕,而他们,正站在这场较量的最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