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们屁滚尿流地跑了，巷口喧嚣也渐渐平息。
那些伸长脖子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交头接耳地议论几句，最终还是各自散去。
尊重是赢得了，但依旧没人走进这家店。
店里，苏清雪已经重新开始揉面。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墨却泄了气，一屁股坐回长凳上，看着空荡荡的店门，内心满是惆怅。
威是立了，可立威不能当饭吃啊。
这关注度，怎么才能转化成真金白银的营业额呢？
总不能以后天天盼着不开眼的混混来找茬，然后让清雪表演“擀面杖仙人”吧？
他的秘密武器，那锅倾注他酿酒师心血的高汤，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迎来它的第一位知音？
他在精神链接里哀嚎：“清雪，我是不是该在门口挂个牌子，写上‘老板娘超凶，吃饭免单’？”
苏清雪手上动作一顿，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那你不如直接写‘老板脑子有病’。”
李墨：“……”
行吧，吐槽还是你狠。
他将目光投向后厨那口半人高的大汤锅。
锅里的汤，用的是上等的异兽骨，文火慢炖了十几个小时。
不用科技与狠活，也能做到汤色奶白，鲜香醇厚。
按理说，这品质放在大秦壁垒任何一家高档餐厅，都是镇店之宝。
可在这条满是廉价合成食物气味的平民巷子里，它似乎……太“正”了。
正得有些曲高和寡。
就像一个穿着华丽礼服的贵族，闯进了一个满是泥腿子的酒馆，大家只会敬而远之。
问题到底出在哪？
李墨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酿酒……吊汤……
酿酒的本质，是通过发酵、蒸馏等手段，萃取五谷或百果的精华，将其升华为一种更富层次的液体。
吊汤呢？
也是萃取，用文火慢炖，将骨与肉的精华逼入水中。
二者在原理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为什么他的汤，就是差了点意思？
差了点能让过路人闻到，就走不动道的勾魂之力。
李墨的脑海里，【万物归一酿】、【酒气感知】、【品酒反馈】这些与酒相关的天赋技能逐一闪过。
他一直以来，都把这些能力局限在“酿酒”这个狭窄领域。
但红尘剑圣说，擀面杖也是剑。
那……汤锅，为什么不能是酿酒器？
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念头，在他脑中轰然炸开！
如果，我不把它当成一锅汤，而是当成一坛尚未完成的“百味玄醴”来酿造呢？
用酿酒的法门，来吊汤！
“清雪，我可能找到办法了！”李墨在精神链接里兴奋地喊道。
他猛地站起身，冲进后厨。
苏清雪停下手中的活，好奇地跟了过去。
只见李墨站在大汤锅前，双目紧闭，神情专注。他没有加任何新的食材，只是伸出双手，虚按在汤锅两侧。
【万物归一酿】，发动！
一股无形的灵能顺着他的掌心，温柔地渗入汤锅之中。
在他感知里，这锅浓白的汤，不再是单纯的液体。
它变成了一个由无数细微风味分子构成的混沌世界。
猪骨的醇厚、鸡骨的鲜甜、还有一些提味香料的辛香……
它们虽然融合在一起，却泾渭分明，没有达到真正的“归一”。
这在普通厨师看来已是极致，但在【玄醴酿师】的眼中，却粗糙无比。
“凝！”
李墨低喝一声。
他体内灵能开始以一种奇特的频率震动。
引导着锅里汤液，进行一种肉眼无法察觉的超高速内部循环。
这正是酿造玄醴时，用于打破材料壁垒、萃取本源精华的第一步——“旋萃”！
只见锅中奶白汤液，开始以中心点为核心，缓缓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微小漩涡。
那些原本混杂在一起的风味分子，在离心作用下开始被分离、提纯、再重组。
猪骨的厚重被压缩成基底，鸡骨的鲜美被提炼成灵魂，而那些香料，则化作勾连二者的脉络。
这个过程，对灵能控制要求，高到变态。
温度每时每刻都要维持在百度沸点之，却又要保证内部能量剧烈运转。
甚至压力、流速、能量渗透的频率，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导致整锅汤彻底废掉。
苏清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李墨正在做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不是在做饭。
他是在用酿酒办法，创造一种前所未有的汤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当锅内漩涡达到一个临界点，他猛地睁开双眼。
“收！”
他双手向内一合。
锅内所有能量波动瞬间平息，漩涡消失，汤液恢复平静。
但那汤色，已经从奶白，蜕变成一种近乎透明，且带着淡淡琥珀光泽的清亮色泽。
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气，也在这一刻，从锅里袅袅升起。
这香气，初闻是骨肉醇香，让人食指大动。
但仔细一品，那醇香之下，竟还藏着一层果木般的清冽。
再深吸一口。
清冽之后，类似陈年佳酿开坛时的馥郁酒香，直钻天灵盖！
这香气层层叠叠！
前调、中调、后调分明，带着一种奇异魔力，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温暖记忆。
“成了……”李墨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脱。
他将这种全新高汤，命名为——酒道高汤。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烹饪技艺，更像是属于【玄醴酿师】的“道”。
香气透过门窗，飘了出去，温柔地拂过整条小巷。
巷口，正在讨价还价的卖菜大婶，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什么味儿？这么香？”
正在给人修鞋的老师傅，手里锤子也顿在半空，使劲抽了抽鼻子。
“怪了，谁家炖肉了？可这味道，又不像……”
越来越多的人停下脚步，循着香味源头望去。
源头，正是那家昨天还门可罗清的面馆。
“是那家新店！”
“天呐，这味道是从他家飘出来的？”
一个汉子喉结上下滚动，终于没忍住，第一个迈步走进去。
“老板，你这……卖的是什么？”
李墨咧嘴一笑，跟苏清雪暗中商量了一下，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降价！ 然后限量售卖，做饥渴营销。
他露出一口白牙：“阳春面，十灵币一碗，今天新鲜做的，卖完即止。”
“来一碗！”汉子想都没想，直接掏钱。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之前还在门口观望的街坊邻居，此刻全都被这香气勾引进来。
“老板，给我也来一碗！”
“还有我！饿死我了！”
小小面馆，瞬间坐满人。
李墨负责煮面、浇汤，苏清雪则负责下面、端碗。
两人配合默契，忙而不乱。
第一碗面端了上去。
那汉子看着碗里清澈见底的汤，上面飘着几片翠绿的葱花，几根劲道的面条卧在其中，简简单单，朴实无华。
“这……就这？”他有点失望，感觉跟那惊天动地的香气不太匹配。
但当他拿起勺子，喝下第一口汤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极致鲜美，在他口腔里猛然炸开！
那股鲜香，醇厚、温暖、层层递进，顺着喉咙滑入胃里，化作一股暖流，瞬间驱散身体所有疲惫。
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丰收的麦田。
阳光温暖，微风和煦。
“好喝！太好喝了！”汉子忍不住大喊出声。
周围食客见状，也纷纷埋头开动。
一时间，店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吸溜面条声和满足赞叹声。
“我的天，这汤喝一口就停不下来！”
“这面也绝了，又滑又韧，口感太棒了！”
生意，就这么火了。
一直忙到下午，客流才渐渐散去。
李墨和苏清雪累得够呛，但脸上都挂着笑意。
就在他们准备喘口气时，店门口的光线又是一暗。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老人，头发花白，身形清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背脊却挺得笔直。
他一条腿有些不方便，走起路来微微有些跛。
老人没有看菜单，只是平静地扫视一圈店里，最后将目光落在李墨身上。
“老板，还有面吗？”
“最后一份，您请坐。”李墨连忙招呼。
老人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将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靠在桌边。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端了上来。
老人没有像之前的食客那样狼吞虎咽。
他只是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清汤，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然后，他便停住了。
老人闭上眼睛，久久没有动作，仿佛在回味着什么。
李墨心里咯噔一下。
行家？
他能感觉到，这老头不简单。
他身上有一种沉淀了岁月的静气。
那是一种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看淡了生死的沉凝。
这种感觉，李墨只在少数几个议会高层身上见过。
甚至，比那些高层还要纯粹。
有点像……红尘剑圣那种藏于市井的超然。
许久，老人才缓缓睁开眼，他眼神很亮，清澈得不像一个老人。
他看着李墨，缓缓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年轻人，你这汤里，藏的是什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