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神格重塑的试炼
金银双色的时空漩涡深处，并非物质世界的任何一处所在。这里是一片无边无际、无始无终的混沌之海。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过去未来之别，只有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支离破碎的声音、以及汹涌澎湃的能量流，如同宇宙大爆炸后的原始汤，遵循着某种混沌的法则无序地翻滚、碰撞、湮灭又重生。
这里是时空裂隙被锚定、法则初步稳定后形成的“内景”，也是唐山那崩解后尚未重塑的意识与神格，所栖身的奇异“子宫”。
在这片混沌的中心，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光”在沉浮。这并非实质的光，而是唐山残存核心意识的映射。此刻，这“光”正处于一种难以言喻的状态——它既非清醒，亦非沉睡；既感知着一切，又似乎对一切茫然。
无数碎片如同流星般冲刷、撞击着这点微光：
——是铁匠铺里叮当作响的打铁声，火星溅到皮肤上的灼痛。
——是诺丁学院工读生宿舍里，和那个瘦小身影挤在一张床上的温暖。
——是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精英大赛上，面对强敌时伙伴们信任的目光。
——是小舞献祭时，那撕心裂肺却又温柔决绝的笑容。
——是海神山上，弟弟紧握自己冰冷的手，七天七夜不曾移开的掌心温度。
这些都是“锚点”，是构成“唐山”这个个体的基石，是他从混沌中分辨自我、收集意识的坐标。然而，收集它们的过程痛苦万分。每一片记忆碎片的融入，都伴随着当时情感的再现，喜悦、悲伤、愤怒、恐惧……尤其是那些濒临死亡的绝望、灵魂撕裂的痛苦、以及对亲友的无限眷恋与歉疚，如同最锋利的锉刀，反复刮擦着他本已脆弱不堪的意识核心。
“我是……唐山……”
“我要……守护……”
“三三……小舞……”
“不能……消散……”
断断续续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混沌的洪流扑灭。他像一个在惊涛骇浪中泅渡的旅人，拼命抓住那些闪烁着情感光芒的碎片，将其拉向自身。每融合一片，那点微光就明亮、稳定一分，对周围混沌的感知也更清晰一分。他能“看到”代表海神之力的金色丝线与代表时空之力的银色流沙，正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围绕着自己旋转，试图交织、融合，但过程充满了艰涩的阻力。这，就是神格重塑，一个在混沌中建立秩序，在虚无中定义自我的过程。
然而，除了内部的艰难，外部的干扰也接踵而至。
一股冰冷、死寂、带着绝对终结意味的波动，突然穿透了混沌海的屏障，如同墨水滴入清水，瞬间污染了一大片区域。这片区域的记忆碎片停止了运动，能量流变得粘稠、缓慢，连构成混沌基础的“流动”特性都受到了压制。
是寂灭之力！虽然只是极其微弱的一丝渗透，但其“绝对静止”的本质，与这片正在“流动”中重塑“存在”的混沌海，产生了根本性的冲突。
唐山的意识猛地一颤。那股冰冷并非温度，而是存在意义上的“空无”，它带来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从未存在过”的恐惧。他“看到”几片刚刚聚拢过来的、关于弟弟唐三幼年时笑容的记忆碎片，在寂灭之力的波及下，边缘开始变得灰白、模糊，仿佛要被从“存在”的层面上抹去。
不！不能失去这些！
源自守护本能的剧烈情绪波动，第一次如此强烈地从那点微光中爆发出来。不再是茫然的收集，而是主动的抗拒与保护！
嗡——！
他自身尚不稳定的意识，以及环绕在周围缓慢交织的金银神力，仿佛被这外来的威胁和内心的强烈意志所激怒、所唤醒，同时产生了反应。金色的海神之力散发出温和而坚韧的生命与净化之光，银色的时空之力则加速了那片区域的“流动”，试图将那寂灭的“停滞”冲刷掉。
抵抗是有效的，但过程却加剧了唐山意识的负荷。他感到自己如同被撕裂，一部分在对抗外部的冰冷侵蚀，一部分在加速内聚记忆碎片，还有一部分在竭力调和体内那两股依旧存在隔阂的神力。
痛苦，难以想象的痛苦。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中，某种变化也在发生。原本泾渭分明的金银两色力量，在共同对抗“寂灭”这个外敌的过程中，开始出现了一丝真正融合的迹象，虽然细微，却无比重要。而他意识的光芒，也在这种高强度的对抗与重塑中，变得越发凝实、坚韧。
外部世界，星罗帝国边境，被“琥珀化”的溪谷镇外围。
唐三、戴沐白、朱竹清三人悬浮在半空，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下方原本生机勃勃的小镇，此刻一片死寂。灰白色的晶壳覆盖了一切，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诡异的光泽。镇内的人畜保持着最后一刻的动作，连惊恐的表情都栩栩如生，却失去了所有生命气息，仿佛时间与存在一同被冻结、剥夺。
“和描述的一样，没有任何魂力残留，也没有任何物理破坏痕迹。”戴沐白的声音低沉，白虎武魂带来的敏锐感知让他对这里的“空无”感到极度的不适，“就像……被什么东西‘擦掉’了生命力，只留下一个空壳。”
朱竹清闭上眼，用精神力细细扫描，随即脸色一白，猛地睁开：“不行！我的精神力探入那晶壳范围，就像陷入泥沼，而且……有一种冰冷的‘倦怠感’，连思维都似乎要变慢、停滞！”
唐三深吸一口气，眼中紫金色光芒吞吐。紫极魔瞳之下，他看到的景象更加骇人。那些灰白色的晶壳并非实体，而是一种凝聚到极致的、代表着“静止”与“虚无”的奇异规则具现。它们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小镇外围扩散，所过之处，连空间本身都似乎变得“惰性”起来。
“这不是武魂殿的魂技，甚至不完全是罗刹神的力量。”唐三沉声道，手中海神三叉戟绽放出湛蓝神光，“这是一种……接近世界底层规则的‘毒’。比比东果然找到了可怕的手段。”
他高举三叉戟，澎湃的海神之力化作一道温暖的蓝色光柱，照射向小镇边缘一片被晶壳侵蚀的树林。
滋——！
如同冷水滴入热油锅，蓝色神光与灰白晶壳接触的瞬间，发出了奇异的声响。晶壳表面升腾起淡淡的灰黑色烟气，扩散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了，甚至边缘有极其微小的消融迹象。
“有效！”戴沐白精神一振。
但唐三的脸色并未放松，反而更加凝重。他能感觉到，海神之力中蕴含的“生命”、“净化”属性确实对这种寂灭之力有克制，但消耗巨大，如同用热水去融化坚冰，效率极低。以他目前的修为，想要净化整个小镇，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只能暂时遏制它的扩散。”唐三收回了神光，额角已有细微的汗珠，“而且，这只是残留的力量。如果是真正的寂灭之力源头，或者比比东掌握了更多……”
他没有说下去，但戴沐白和朱竹清都明白其中的意味。一种连海神之光都难以净化的力量，其威胁程度，远超武魂殿的百万大军。
就在这时，唐三身体猛地一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之色，猛地转头望向海神岛的方向。
“三哥，怎么了？”朱竹清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是哥……是时空核心！”唐三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刚才，就在我用海神之力尝试净化的时候，我感觉到……哥的意识波动了一下！很微弱，但很清晰！而且，核心的力量，似乎……主动配合了我的净化，虽然只有一瞬间！”
戴沐白和朱竹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与希望。难道，唐山虽然身处核心，重塑神格，却依然能感知外界，甚至能对外界的变化做出反应？
与此同时，海神岛上。
一直静坐在时空漩涡下方，尝试进行灵魂连接的小舞，也突然睁大了眼睛，泪水毫无征兆地滑落。但这一次，泪水并非因为悲伤。
“三哥……戴老大，竹清……”她通过特殊的灵魂传讯方式，声音带着哽咽，却充满了激动，“我感觉到了！是唐山哥！他刚刚……很着急，很愤怒！因为那些冰冷的东西！然后……然后他好像变得更‘亮’了一些，那些散开的‘星星’，好像靠拢了一点！”
她的话语虽然带着比喻，但意思却无比清晰。外界的寂灭之力威胁，非但没有削弱唐山，反而在某种程度上刺激了他，加速了他意识的重聚和神格的融合！这或许是危机，但也同样是契机！
唐三遥望那死寂的小镇，又抬头看向海神岛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三叉戟。眼神中的悲伤被一种更加坚定的决心所取代。
“哥，你也在努力，对吗？”他低声自语，“用你的方式，守护着这个世界。”
“比比东引来了更可怕的敌人，但这不会让我们退缩。”他转身，对戴沐白和朱竹清说道，声音铿锵有力，“立刻通知天斗和星罗，成立联合调查组，研究遏制寂灭之力扩散的方法。同时，加强边境巡逻，警惕武魂殿利用这种力量进行偷袭。”
“我们面对的，不再是简单的战争了。这是一场关于存在与虚无，流动与静止的……规则之战。”
“而我相信，”他望向天空，仿佛能穿透云层，看到那遥远的金银漩涡，“当哥归来之时，便是这场战争迎来转机之刻！”
神格重塑的试炼，在混沌与寂灭的夹缝中，艰难而坚定地进行着。内外的危机，如同磨刀石，正在打磨着一柄即将震惊世间的、前所未有的神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