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轻飘飘推卸责任的话,把沙瑞金噎得够呛。
他紧紧握着话筒,强忍怒气说:
“钟主任,高育良是副部级干部,就算要调查,也该有正式手续,也该由省委配合!这么搞突然袭击,影响太坏了,而且问的全是祁同伟的案子,这很难不让人联想是不是和侯亮平有关!”
钟正国坐起身,声音冷了一点:
“小沙,说话要讲证据。没有证据的事,不要胡乱猜测。工作组的行动,自然有他们的章程。我建议你啊,不要贸然插手,免得站错了队,将来后悔。”
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傻子都听得出来。
如果钟正国能放低姿态,多考虑沙瑞金感受的话,还好说。
但就是这种命令和强硬的语气,让身为省委书记的沙瑞金接受不了。
沙瑞金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他再也忍不住了,对着话筒低吼了一句:
“钟主任!汉东不是法外之地,更不是赵家或者钟家的后院……”
但当沙瑞金吼完,呼哧呼哧的时候。
却听到话筒里传出忙音,原来钟正国早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官大一级压死人,但老子好歹是名封疆大吏,真把我沙瑞金当随意使唤的小弟了?
“狗日的钟正国……”
沙瑞金怒不可遏,狠狠地把话筒砸在座机上。
旁边的吴慧芬吓得一哆嗦,但转念一想,这是不是表明钟正国把沙瑞金逼到了对立面?
如果这样的话,祁同伟那方的胜算就更大了吧?
吴慧芬琢磨着,也许不能让老高犹豫了,押注要趁早!
沙瑞金灌了口茶,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钟正国和侯亮平,这是根本没把他这个省委书记放在眼里。
虽然高育良一直不怎么服气沙瑞金,也因为犯了错误,将要落马。
但至少在中央正式成立调查组走程序之前,现在明面上,高育良还是汉东省省委班子的一员。
在这期间,能否维护同志的人权,代表着沙瑞金的领导能力!
在沙瑞金的地盘上,动他的人,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他。
你钟正国真当老子是泥捏的?
他猛地喘了几口气,眼神变得坚定。
不能再犹豫了!
再骑墙下去,别说保不住高育良而丢大脸,连他自己都得被拖下水!
他再次拿起电话,这一次,他拨通了那个一直想打,但迟迟不敢叨扰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一个沉稳苍老的声音传来:
“喂?”
沙瑞金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无比恭敬:
“老首长,是我,沙瑞金。这么晚打扰您,实在抱歉。汉东这边出了紧急情况…”
他知道老人睡得早,不敢耽搁时间。
用最简练的语言,把中央工作组夜审高育良、侯亮平挂他电话、钟正国威胁他的事快速汇报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老首长轻轻笑了一声。
“小金子啊,情况我知道了。同伟之前跟我提过你,他说你是个干实事的人,坐镇汉东,比赵立春和高育良那套强多了。所以之前一些事,我拦着没让他们给你太多压力。”
沙瑞金愣住了,他没想到祁同伟会在老首长面前这样评价他。
老首长话锋一转,语气加重:
“但现在,钟家那小子的手伸得太长了,这么打你的脸,你还能忍?如果你还能忍下去,那我恐怕就要重新考虑一下,我和同伟对你的看法,是不是太乐观了。”
这话的分量,比起钟正国那直白的威胁,要重多了!
沙瑞金瞬间明白了老首长的意思。
这不是选择题,是站队的时候到了。
要么跟着老首长和祁同伟,拼一把。
要么就继续当缩头乌龟,等着被钟正国和侯亮平捆绑到贼船上,万劫不复。
沙瑞金没有任何犹豫,郑重地回答道:
“老首长!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请您放心!”
“好。”
老首长只回了一个字,便挂了电话。
沙瑞金放下电话,整个人像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再无摇摆不定的迟疑。
他转身对一脸焦急的吴慧芬沉声说道:
“吴老师,走!带我去你家。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敢在汉东的地面上撒野!”
他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边走边穿,脚步坚定地大步向外走去。
吴慧芬赶紧跟上。
看着沙瑞金突然变得杀气腾腾的背影,心里终于稍微踏实了一点。
沙瑞金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平衡?顾虑?老子今天就要让你们看看,汉东到底谁说了算!
路上碰到监视高育良的警卫,沙瑞金眉头一皱。
心想这批人该换了,免得下次还放进去搞事的家伙。
沙瑞金跟着吴慧芬,脚步生风地走进高育良家客厅。
那三个还杵在屋子中间,高育良脸色发白地坐在沙发上,气氛僵得吓人。
沙瑞金眼神一扫,直接落在那个带头的男人脸上。
开口就是上位者的压迫感:
“你们是哪个部门的?谁批准你们来的?证件给我看看。”
那三人显然没料到沙瑞金会突然出现,都愣了一下。
带头那个很快反应过来,掏出证件递过去。
语气还算客气,但有着公事公办的硬气:
“沙书记,我们是中央特派工作组的,奉命向高育良同志了解一些情况。”
沙瑞金仔细看了看证件,手续看起来是齐全的。
但他把证件合上,并没有还回去,而是往茶几上一放,目光锐利地盯着对方:
“了解情况?有正式函件吗?经过省委备案了吗?夜里直接闯进一位省部级高官家里,搞突击审讯,这就是你们的工作方法?”
他每问一句,语气就重一分:
“高育良同志现在还是汉东省政法委书记,是中央管理的干部!要对他进行正式审查,必须有中纪委主要领导亲自签批的文件,按照规定程序,把他请到指定地点谈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三更半夜,私闯民宅,搞逼供施压这一套,谁给你们的权力!”
这番话掷地有声,把那三个人全给镇住了。
带头那人脸色变了几变,明显底气不足。
但想着来时得到上面的授意,那人强撑着解释:
“沙书记,我们也是按上级指示办事,情况比较紧急……”
“上级?哪个上级?”
沙瑞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你直接说名字,我沙瑞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核实,看看是哪个上级允许你们这么无法无天,来到汉东办事,还是进的省委大院……竟然不经过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