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艾看到了丈夫压不住的嘴角,彻底失望。
“是的,我是怕了。我怕再跟着你,看着你越陷越深,最后连累孩子!”
两人一个决意要走,一个假装挽留。
就这样,很顺利地让钟小艾拉着行李箱到了楼下。
钟小艾看着侯亮平,眼神里,失望、痛心、厌恶……
再也没有丝毫怜悯和情谊。
“侯亮平,你好自为之吧。别再无法无天了,给自己…也给这个家,留条后路。”
说完,她不再看侯亮平一眼,转身快步走出单元门。
侯亮平一个人站在楼下,手里攥着那把冰冷的钥匙。
侯亮平拨通了钟正国的电话。
“爸,是我,亮平!”
“嗯。”
钟正国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稳。
“什么事?这么急?”
“爸,汉东这边的情况,您清楚吗?”
“你说。”
侯亮平压低声音:
“沙瑞金这孙子,要借题发挥啊……不但要搞公开审判,全网直播,阵仗搞得太大。还从外面调了一堆法官过来,来者不善啊!”
他咽了口唾沫,试探着说:
“爸,您看…能不能想想办法?跟上面递个话?或者给那些法官…施加点影响?让他们明白,这案子该怎么判?”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侯亮平能感觉到,岳父的呼吸似乎顿了一下。
就在他以为有戏的时候,那边却响起了炸雷:
“你脑子进水了?想什么呢?!”
钟正国语气严厉,毫不留情:
“中央要求公开审判,依法办案。调法官是为了增强力量,确保公正!你让我去递话?去影响法官?你想干什么?干预司法?摆明了和上面对着干?”
“爸,不是干预……”
侯亮平赶紧辩解。
“就是…就是提醒一下!让他们看清形势,别被沙瑞金和祁同伟那边蒙蔽了!”
“看清形势?”
钟正国冷笑一声。
“我看是你被猪油蒙了心!沙瑞金搞这么大动静,全国都盯着,直播,你让我去威逼利诱法官?哪个法官敢冒这个险?掉脑袋的事!”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敲打的意味:
“亮平,你办案办糊涂了?这是风口浪尖!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你给我老老实实按规矩办,别动那些歪心思!”
侯亮平被吼得一愣,心里那点侥幸被压下去不少。
但他不甘心,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
“这不是歪心思,这是自保!您想想,祁同伟要是真翻了案,洗白了,他会放过我们吗?他背后那个老首长,会善罢甘休吗?”
他越说越激动,索性不遮遮掩掩了:
“这些年,咱们跟几个合作伙伴,跟那些人,多少事扯在一起?祁同伟手里捏着多少东西?”
“这些东西,您比我清楚!他要是脱了罪,反咬一口…那些被他抓住把柄的大老虎,临死前能不拉您垫背?”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时间更长。
侯亮平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狂跳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钟正国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寒意。
“亮平…你还算不傻,终于把这话说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下去:
“祁同伟,还有他背后那位…他们搞这一出,图的就是这个!就是要逼得所有人都不敢捂盖子,不敢和稀泥,就是要借这场大戏,把水搅浑,把底下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都翻出来晒!”
钟正国顿了顿,虽然有心摆脱这个围猎而来的包围圈,但也有几分无力:
“这是阳谋!祁同伟把自己当棋子,押上去,赌的就是这盘大棋。你以为…你那些小动作,能挡得住?”
侯亮平握着话筒,手心全是汗。
岳父的话像盆冷水,浇得他透心凉。
他当然明白祁同伟的算计,可他不甘心就这么认输。
“爸!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得逞?”
侯亮平声音发颤,虽然打心里看不起祁同伟,但却也生怕跳出这个案子后,祁同伟反咬一口。
这矛盾的心理,他没有发觉。
“一点办法都没有?”
“办法?”
钟正国哼了一声。
“办法就是按规矩来,把案子办扎实,别让人抓住把柄,你自己屁股擦干净,比什么都强!”
他语气加重,再次敲打:
“亮平,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再去碰那些红线!法官那边,你想都别想,沙瑞金不是吃素的,中央更不是瞎子,你动一下,影响的可是我们钟家和那些盟友,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钟正国说的是“我们钟家”而不是“咱们钟家”,其中的亲疏,已经有了些许变化。
侯亮平脑子不清晰,没听出话外之意。
他现在被噎得说不出话,一股邪火堵在胸口。
“还有,你和小艾怎么回事?”
钟正国话锋一转,声音带着点不满。
“前些天,我听她声音不对,你又跟她吵了?”
侯亮平正憋着火,一听这话,立刻抱怨起来:
“爸,您别提了!小艾她…太不懂事了,妇人之仁!整天就知道说什么程序正义,不能乱来,关键时候还跟我闹别扭,搬出去住。这不是添乱吗?我这边压力这么大,她一点忙帮不上,还净拖后腿!”
他越说越气,完全忘了电话那边,是人家亲爹的避讳:
“我看她就是被祁同伟那些网上舆论洗脑了,觉得他是个英雄,根本看不清形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正国没接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地回了一句:
“知道了。”
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但侯亮平莫名觉得,岳父这句“知道了”,似乎有点冷。
钟正国没再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的忙音,侯亮平愣在原地。
他以为岳父会像以前一样,训斥钟小艾几句,或者安慰他几句。
没想到,就这么一句“知道了”?
他心里那点不安,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