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看,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从来没想过去了解他,也没给过他机会了解我。”
梁璐抹了下眼角,已经滴答滴答开始抽泣:
“网上那些事爆出来,我比谁都震惊。修路、建学校、匿名捐那么多钱…我一点都不知道。他每个月就给家里一点生活费,我还以为他…他外面有那狐狸精,把钱都花别处了…我真是…真是错得离谱。”
吴慧芬看着她这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
这方面,那师生俩人做的确实很像。
但她知道,与高育良不同的是,祁同伟另有隐情。
吴慧芬叹了口气,接着问:
“那他工作上那些事呢?比如以前传得挺凶的,说他帮他那个强奸犯表弟脱罪的事?这个你和我说过呢。”
提到这个,梁璐的脸色更加难看,甚至有点慌乱。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声音更低了,还带着点羞愧:
“吴老师…那个事…那个事可能…可能也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吴慧芬一愣。
“当时除了告诉我,外面不是也传得有鼻子有眼吗?说他以权压人,包庇罪犯……”
“那…那可能是我…是我瞎猜的,后来传出去了…”
梁璐的声音跟蚊子哼差不多,明显心虚。
“我当时因为他表弟那事,觉得特别失望,跟他大吵一架,骂他徇私枉法…他当时没怎么解释,就黑着脸。后来…后来我气不过,偷偷翻过他书房…”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语气变得复杂起来:
“我看到过一份他批阅的文件复印件,上面有他的签字,意思是那个案子影响恶劣,要求依法从严从重判处,绝不姑息…我当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他做样子骗我呢…就没当回事。”
“那受害者那边呢?”
吴慧芬紧跟着问。
“这我就更不知道了…”
梁璐摇摇头,但马上又想起什么。
“不过…有那么一次,他私下见过一个农村来的老实巴交的男人,塞给人家一个厚厚的信封…我当时还以为又是哪个来求他办事的老乡…现在想想…时间好像对得上…会不会…”
吴慧芬心里咯噔一下。
要求重判?
私下给受害者家属塞钱?
这跟外面传的“包庇脱罪”完全他妈是两码事啊!
“那人收钱没?”
“没,那人只是磕头,求着他主持公道。”
“他的反应呢?”
“他拿出了那个文件复印件,给那人看了看,然后那人就鼻涕眼泪流个不停,说苍天有眼啥的。”
梁璐说着,自己也想通了来龙去脉,悔恨不已:
“因为他表弟这事,祁同伟还郁闷自责,说着‘防微杜渐’、‘从根源上扼杀犯罪’……”
吴慧芬没再多问,又安慰了梁璐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走到楼下,她立刻掏出手机打给陆亦可。
“亦可,我刚从梁璐那出来。对,就是祁同伟妻子。她说了点事,关于祁同伟那个表弟强奸案的,有点出入……”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赵东来盯着电脑屏幕上刚调出来的一份加密档案,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
这是他让手下心腹,以复查旧案为由,从法院档案库深层系统里好不容易抠出来的东西。
正是祁同伟表弟那个案子的部分原始卷宗和内部批阅记录。
他一行行看下去,眉头越皱越紧。
果然,和外面传的完全不一样!
批阅意见那里,明明白白写着:
“案情恶劣,社会影响极坏,建议依法顶格重判,以儆效尤。”
后面跟着的,是祁同伟那个熟悉的签名。
更关键的是,在一份附带的不太起眼的补充说明里提到。
案发后不久,有一笔数额不小的匿名捐款,汇入了受害者的账户,备注是“精神损失补偿”。
经手银行的工作人员模糊记得,来办理汇款手续的,是个看起来像干部模样的人,但没看清正脸。
赵东来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祁同伟啊祁同伟,你这戏演得可真够深的!
好人让你当了,黑锅你也背了?图啥呢?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陆亦可的电话。
“喂,亦可,我这边有点进展。你让我重点盯的那个祁同伟表弟的案子,我查到点东西,跟外面说的…不太一样啊。”
电话那头的陆亦可显然刚听完吴慧芬的线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赵局!我正要跟你说,我刚也听说了一点…是不是…是不是他其实要求重判?还私下补偿了受害者?”
赵东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嗬,你这消息够灵通的啊!没错,卷宗白纸黑字写着要求重判,还有一笔匿名补偿款,时间金额都对得上。看来,咱们这两条线,查到一块去了。”
“这么巧?”
“巧啥巧,是心有灵犀!”
“正经点,我们在谈案情……”
陆亦可的声音都在发颤:
“这就能证明,至少在这件事上,祁同伟是被冤枉的!他不仅没包庇,还在秉公处理的同时,尽可能弥补了受害者。侯亮平他们…他们根本就是在罔顾事实,为了定罪而罗织罪名!”
“嗯,可以这么理解。”
赵东来语气沉稳下来。
“这是个重要突破口。亦可,你把从你小姨那听到的情况,详细跟我再说说。我们两边信息对一对,把这部分的证据链彻底坐实了。这不仅是给祁同伟正名,也是抽侯亮平和钟小艾的一记响亮耳光!”
“好,我马上整理一下发给你。”
陆亦可的声音充满了干劲。
挂了电话,赵东来看着窗外,陷入沉吟。
侯亮平,你拿着鸡毛当令箭,查案只挑对自己有利的查,甚至不惜伪造证据。
现在,真正的调查才刚刚开始呢。
而陆亦可则看着手机,心里一阵滚烫。
小姨这把钥匙,真是开对了锁。
梁璐的悔悟自白,加上赵东来的实锤,让祁同伟的形象在她心里,又清晰了几分,也复杂了几分。
这个躺在医院里的男人,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委屈?
如果这些都能一个接一个反转的话……
陷害陈海的凶手,是否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