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本来都快把他堵死在山坳里了…就差那么一丁点！”
疤脸带着恨不得撞墙的懊恼和不甘，吭哧吭哧继续回忆：
“他吊住了那口气，让他藏起来，还…还偷偷溜下了山……”
“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们的人就呼啦全来了，草！我的厂子…我的货…我的人…全折进去了！”
两名便衣男对视了一眼，神情凝重。
疤脸的话，和档案上的情况有出入啊，很大的出入！
“假的…全是假的！外面都传…贪功冒进，搞个人英雄主义，连他通风报信都给抹去了…哈哈哈哈，真是活该！”
“我明白…是有人刻意压他…夺走他的功劳。”
“老子恨死他了…但栽他手里…也服气啊…祁同伟太狠了，没见过这种人……”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含混的呜咽。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屏幕上那条线猛跳了几下，最后彻底拉直了。
狱警老张连忙按了呼叫铃。
医生护士冲进来，进行没啥用的抢救。
便衣男站直了，看着床上那彻底没了气的尸体，唏嘘不已。
终于能说出真话的疤脸，走得很安详。
两人沉默了几秒，对旁边的监狱长说：
“今天这事，绝密。”
监狱长额头冒汗，连连点头：
“明白！明白！这老东西…哼哼了二十年疼…没想到临了还能…还能记得这么细…”
“他不是记得细，是一肚子真相，没人肯听。”
便衣男最后看了眼床上的疤脸，转身走了，步子沉得很。
“这…这和上头封存的孤鹰岭行动档案…完全对不上啊！事实是，孤胆英雄绝境求生，破获大案立下奇功！”
“对不上就对了。二十年前那报告，现在看来…怕是有人故意把真相捂住了！祁同伟…他根本不是失败者，他是浑身枪眼还死扛到底、为最后端掉毒窝立下头功的英雄！这功劳…被‘行动失败’这顶破帽子压了整整二十年……”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现在竟然腐败到了这种程度。”
“马上报告首长！孤鹰岭的真相，该见光了。祁同伟的功劳，必须给个说法，一定要挖出迫害他的人！”
次日，省委书记办公室。
沙瑞金刚批完一份文件，秘书就脸色严肃地快步进来，手里拿着个密封的档案袋。
“书记，国安那边加急送来的。关于二十年前孤鹰岭行动的一个关键人证…临死前吐出来的话，他们说让您‘开开眼’。”
沙瑞金皱眉，接过档案袋，拆开，抽出里面几张纸。
看了没多久，捏着纸的手猛地一抖，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凝重。
他抬起头，眼神里全是巨大的震惊和不敢相信。
孤鹰岭…二十年前…
祁同伟那会儿还是个年轻警察，自己要求进的缉毒队。
官方记录是【侦查暴露，行动失败，他自己重伤当逃兵，后来围剿行动的线报与他无关】。
可一个恨他入骨、熬了二十年才死的老毒枭，临死前拼老命喊出来的，竟然是祁同伟的英雄事迹？
官方记录是假的？
祁同伟的功劳被“个人英雄主义”这盆脏水泼了二十年？
沙瑞金心跳咚咚的，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涌上来。
狗日的赵立春，你究竟给老子留了个怎么样的烂摊子啊！
他猛地想起，季昌明电话里提过老根叔那句含糊的话：
“浑身是血倒在山坳里…躺了大半年…”
原来…那不是简单的受伤，是这么惨烈悲壮的英雄行为？
不对！
一个是二十年前，一个是七八年前，时间对不上啊。
沙瑞金放下那几张纸，走到大窗户前。
看着外面热闹的城市，头一回感到一股历史的沉重和迟来的公道带来的冲击，重重地撞在他心上。
祁同伟…
这二十年，你顶着“失败者”的臭名声，到底扛了多少委屈和沉重？
究竟是你从英雄堕落成了罪犯，还是那些搞派系的人陷害于你？
反贪局。
侯亮平算着日期，派去追查祁同伟“赃款”流向的小组，已经快两天没汇报工作了。
那笔钱，他可是寄予厚望的。
从赵瑞龙皮包公司洗出来，绕过祁同伟的海外账户，最后流向不明。
只要查到终点，十有八九就是祁同伟藏匿的巨额黑金！
这可比什么慈善捐款有分量多了，你贪腐数十亿，拿出点零头换心安，就能高枕无忧？
省省吧你！
“嗡嗡嗡…”
桌上的手机终于震了起来。
侯亮平一把抓起电话，迫不及待地按下接听键：
“喂？怎么样？查到没有？钱去哪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的沮丧和不安：
“侯…侯局，我们查到边境线附近就断了。”
“断了？什么叫断了？”
侯亮平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接收那笔钱的…是一个叫‘英烈魂’的特殊抚恤基金账户。这账户…有点怪。”
手下犹豫着说：
“开户行在境外，但管理方…我们查不到具体信息，权限不够。而且，就在我们想深入查的时候…”
那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好像在说着啥惊奇鬼故事一样：
“国安的人找上门了！直接亮明身份，说这个账户涉及国家机密，让我们立刻停止调查，把相关材料全部封存上交。态度…很强硬。”
“国安？”
侯亮平感觉全世界都在针对自己。
先是军区，后是国安，都来使绊子，特么的，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他们凭什么？这是重大贪腐案件的赃款去向！他们有什么权力干涉地方司法调查？”
“侯局…他们说得很清楚，再查下去，就是危害国家安全…我们只能撤了…”
手下声音发虚。
“废物！一群废物！”
侯亮平气得破口大骂，差点把手机砸了。
“丢人现眼，立刻滚回来！”
他狠狠挂断电话，胸口剧烈起伏。
又是碰壁！
又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机密”！
祁同伟的钱，怎么会跟国安扯上关系？
难道真像沙瑞金说的…这水这么深？
不！
不可能！
肯定是祁同伟搞的鬼！
他肯定是动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提前打了招呼，买通了国安里面的小人物出来挡枪，这更说明所涉金额巨大。
那些明面的黑金，只是冰山一角！
哼，原以为省厅级就到头了，没成想，竟然能查到这么一条黑灰犯罪网络。
侯亮平又开始了幻想，如果迎难而上，把和祁同伟有利益关系的人全部抓出来的话……
不但是老季的检察长位置，他想到了老上司，最高检反贪总局的秦思远局长。
老秦啊，只要我这次查到底，再加上岳父的推动……
你的位置，也不稳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