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厅堂外传来了由远及近的、略显杂沓却并不喧哗的脚步声。
周文彦立刻回过神来，他拿着图纸，却没有立刻交还给我，而是转向门口方向。
我也放下了茶盏，坐直了身体。哥哥也下意识地挺了挺腰。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略一停顿，似乎在整理仪容，然后，七八个人鱼贯而入。
为首的是一位年约四十出头、面容清瘦、留着三缕短须的男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长衫，气质儒雅中透着干练，手里还拿着一本账簿和一支毛笔，想来就是大账房赵明理。他身后跟着三个年纪稍轻、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子，面貌有几分相似，都穿着干净的灰色短打，眼神清明，应该是那三位账房管事——赵明轩、赵明磊、赵明光。再后面，是四个身量相仿、体格精悍的年轻人，俱是十八九岁年纪，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劲装，腰杆挺直，眼神锐利而克制，行动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协调感，正是周虎、周龙、周豹、周熊四兄弟。
九个人，加上周文彦，龙渊宸“送”给我的核心班底，此刻全数到齐，站在了前厅中央。
他们进来后，迅速扫了一眼厅内情况，目光在我和哥哥身上略一停留，便齐齐转向周文彦，动作整齐地抱拳行礼，姿态恭敬，却不显卑微。
“周哥，”为首的赵明理开口，声音温和，“急着唤我等前来，是有何事？这两位是……”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我，带着询问，但更多的是一种职业性的审视和等待确认。
没等周文彦介绍，我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周文彦立刻侧身，面向众人，同时将手中那叠图纸转向他们示意了一下，朗声道：“赵先生，各位，这位便是我们今后的主子，柳辞画姑娘。旁边这位是姑娘的兄长，柳公子。姑娘今日前来，一是视察宅院，二是有要事吩咐。”
他的介绍清晰简短，点明了我的身份和今日来意。
赵明理等人闻言，脸上并无太多惊讶之色，显然周文彦之前已对他们有所交代。九人动作划一，再次抱拳，这次是朝着我和哥哥的方向，齐齐躬身：“见过姑娘，见过柳公子。”声音整齐，在空旷的厅堂里回荡。
我坐在椅子上，没有立刻叫起，目光缓缓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赵明理沉稳，三位赵姓管事精干，周家四兄弟英气内敛。每个人脸上都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恭顺和等待。但我知道，在这份恭顺之下，藏着的是对旧主龙渊宸的忠诚，以及对新主——我这个年仅十岁、来历有些神秘的农家少女——的观望、疑虑，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年龄和性别，在这个时代，天然就是权威的减分项。更何况，他们之前效忠的是位高权重的王爷。
是时候，该划下道来了。
我微微抬了抬手，声音平静无波：“都免礼吧。”
“谢姑娘。”九人直起身，依旧垂手站立，目光低垂，礼仪无可挑剔。
我没有让他们坐下。有时候，距离和姿态，本身就是一种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