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声音很平静,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我心上。原来……她早就有所察觉,原来她心里一直藏着这样的不安和隐痛。而我,却从未真正体察过。
“可是这次,”娘的语气陡然变得轻快而充满力量,她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听你说完这个,娘就全都明白了!也全都放心了!”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不是什么‘孤魂野鬼’,你就是她!你就是‘云丫头’!只不过,你的这一半魂儿,比她提前活了十多年,见识了更多,懂得了更多,吃了更多的苦,也学了更大的本事!现在魂儿齐全了,你才是完完整整的你!”
她说着,伸出粗糙却温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动作充满了怜惜和疼爱:
“这样,娘就太放心了!你就是她,不是别的什么人!咱们就是真真正正、血脉(灵魂)相连的一家人!娘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再也不用觉得对不起谁了!你说,娘能不高兴吗?娘高兴得都想大哭一场!哈哈哈哈!”
她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声里,再无半点阴霾,只剩下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喜悦和释然。
我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眼角笑出的细纹,看着她眼中毫无保留的接纳和欢喜,看着她因为彻底放下心结而显得格外明亮的脸庞……鼻子一酸,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她抚着我脸颊的手背上。
原来……是这样。
她担心的,从来不是我的灵魂来自何方,经历了什么,甚至不在乎我的“实际”年龄。她在乎的,是我是不是“云辞画”,是不是那个她从一开始就想要接纳、想要疼爱的孩子。她在乎的,是这份亲情纽带是否纯粹,是否名正言顺。
如今,真相告诉她,我就是,我一直都是。那么,其他的一切——三十年的现代经历,离奇的魂魄分割,空间的变异——在她看来,都只是“我”这个人身上,一段特别的、需要她更多心疼和理解的过往罢了。
“娘……”我哽咽着,再也说不出别的话,只是猛地扑进她的怀里,像真正的十岁孩子那样,紧紧抱住她,将脸埋在她带着皂角清香的衣襟里,放声大哭起来。这哭声里,有释然,有委屈,有后怕,更有汹涌澎湃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孺慕之情。
哥哥站在一旁,看着相拥的我们,看着娘脸上那彻底放心的笑容,看着我哭得像个孩子,他紧绷的身体也终于松弛下来。他抬手,有些笨拙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那张黝黑的脸上,最初的震惊、恐慌、困惑,慢慢被一种恍然大悟的憨笑所取代。他大概没有娘想得那么深,但娘的话,他听懂了最核心的意思:妹妹还是妹妹,不是别的可怕的东西。这就够了。
“嘿嘿……”他也咧开嘴,傻呵呵地笑了起来,眼眶却也微微有些发红。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我的背,又觉得不太合适,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娘的肩膀,瓮声瓮气地说:“娘,妹妹,你们……别哭了,这是好事,大好事!咱们……咱们一家人,好好的!”
“对!好好的!永远都好好的!”娘一边拍着我的背安抚我,一边用力点头,声音也带着哽咽,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幸福。
在这座变异后、古意盎然的空间木楼里,在弥漫着淡淡木香和熏香气息的客厅中,我们母子三人相拥在一起。窗外模拟的阳光温柔地洒入,将我们的身影拉长,交融在一起。所有的秘密都已揭开,所有的隔阂都已消融。此刻,没有离奇的身世,没有空间的异变,没有年龄的错位,只有失而复得的完整,和浓的亲情,温暖而真实地,将我们紧紧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