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死寂仿佛凝固了时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娘苍白的脸和失焦的眼神,哥哥紧握到颤抖的拳头和低垂的头颅,都像一根根细针,扎在我忐忑不安的心上。我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在过于安静的空气里擂鼓般作响,每一下都敲打着惶惑与愧疚。我将这个离奇到荒诞的真相,赤裸裸地摊开在他们面前,是否太过残忍?他们一直以为的“女儿”、“妹妹”,躯壳里竟然装着这样一段曲折甚至诡异的经历。他们会怎么看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待我吗?还是……会觉得我是怪物,是占据了他们熟悉之人身体的“孤魂野鬼”?
无数纷乱阴暗的念头在脑海中翻腾,我交握的手指绞得更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我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们脸上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丝厌恶或恐惧。只能垂着眼睑,盯着自己裙摆上细密的月白色纹路,仿佛那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属于“柳辞画”这个身份的微弱凭据。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我吞噬时,一个声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那声音有些飘忽,带着迟疑,又仿佛努力在梳理和理解,是娘的声音。
“丫头……”她开口了,声音比平时沙哑,却异常清晰,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仿佛在咀嚼、在确认,“你刚刚说的……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娘有些地方听得不太明白,但娘试着捋一捋……”
我倏地抬起头,看向她。
娘的目光已经不再涣散,她正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最初的惊骇欲绝,而是沉淀下一种专注的、试图理解的努力。她的眉头微微蹙着,嘴唇抿紧,似乎在极其认真地组织语言。
“你的意思是不是……其实,你就是‘云辞画’?”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或者说,你是‘云辞画’的一部分……魂儿?只不过,被一位好心的、了不起的‘老神仙’——就是你外婆,给带走了,带到那个什么……‘现代’的地方,去活了另一段日子?”
我的心猛地一跳,娘竟然在试图用自己的方式理解这一切!她没有立刻尖叫、恐惧或排斥,而是在努力消化!
“然后,”娘继续说着,语速稍微快了一点,“另一半的魂儿,就留在了这里的、原先那个‘小云辞画’的身上?所以,之前那个孩子,总是痴痴傻傻、胆小怕事的,是因为魂儿不全,对吗?”
我喉咙发紧,用力地点了点头,却说不出话。
“再然后……”娘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回想起我初来时奄奄一息模样的后怕,“因为这里的‘云辞画’在山脚出了事,生命有了大危险,快要活不下去了……所以,在‘现代’那边的你,你这个另一半的魂儿,就‘回来’了?回到了这个身体里,让魂儿变得完整了。是不是……这样的意思?”
她说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那目光里有探寻,有求证,还有一丝隐藏在深处的、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曾明说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