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婶子听完我这一长串叙述,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最初的惊恐早已被难以置信和浓浓的心疼取代。她根本没在意我最后那句关于草药价值的问题,或者说,在她心里,这自动就被理解为一个孩子天真的幻想。在她看来,一个十岁的小女娃,能在人人畏惧的深山里活着回来,本身就是天大的奇迹了!至于什么草药,反而不重要了。
“哎哟我的傻丫头啊!”六婶子猛地一把将我紧紧搂进怀里,声音带着哭腔,“你真是……真是胆子太大了!那深山老林也是你能去的?幸好老天爷保佑,祖宗显灵,让你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人活着,怎样都好!怎样都好!”她反复摩挲着我的后背,像是确认我是真实存在的。
抱了好一会儿,六婶子才松开我,用手背胡乱擦掉脸上的泪痕,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走!画丫头,跟我去见村长(里正)!得赶紧告诉他和你张婶子这个好消息!这段时间,大家伙儿都以为你……唉,不提了!你回来了就好!”
说着,她不由分说,一把紧紧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很大,生怕我再跑了似的,连地上散落的野菜也顾不上了,拉着我就径直朝村子中央村长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此时已是清晨,村民们大多已经起床活动。看到失踪数月、被认为早已葬身兽腹的我突然出现,还被六婶子这样拉着走,路上遇到的村民无不露出惊愕的表情。
“快看!那不是云家那个小丫头吗?”
“天爷!她没死?她怎么回来的?”
“你看她那身衣服,不像咱村里的啊……”
“六婶子这是拉她去哪儿?村长家?”
“走走走,跟去看看!”
窃窃私语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荡开涟漪。好奇的村民三三两两地聚拢过来,远远地跟着,目光复杂地落在我身上——有惊讶,有疑惑,有同情,或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我能感觉到那些视线,便微微低下头,任由六婶子拉着,扮演着一个历经磨难、有些怯生归来的孩子模样,内心却一片平静,甚至有点想笑。这种被围观的场面,对于我这个拥有三十岁灵魂的人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很快,我们一行人便来到了村长(里正)柳南山家。村长家是村里少数几间半砖半土的瓦房之一,院子收拾得干净整齐。六婶子还没进门就扬声喊道:“南山大哥!张嫂子!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
村长柳南山是个五十多岁、面容黝黑、身形干瘦的老者,正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抽旱烟。他媳妇柳张氏,一个身材微胖、面相和善的妇人,正在灶间忙活。闻声,两人都走了出来。
当看到被六婶子紧紧拉着的我时,柳南山拿着烟杆的手顿住了,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柳张氏更是“哎呦”一声,围裙都忘了摘,几步就跨到我面前,双手抓住我的肩膀,上下左右地仔细打量,嘴里不住念叨:“真是画丫头!真是你啊!你这孩子……你还活着?!这段时间你跑哪儿去了?可把我们急坏了!”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