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带着寒气的玉简破空而来,稳稳落在我掌心。
“玄陵的急讯。”我皱眉捏碎玉简,陈玄陵焦急的声音在脑中响起:“丁兄,千山龙脉异动,阴兵过境,速来!”
王胖子猛地坐起:“阴兵?那不是要天下大乱?”
胡翠花现出身形,面色凝重:“千山是东北龙脉枢纽,若阴兵借道,必是出了惊天变故。”
黄小跑窜上墙头眺望东北方:“好重的阴气!怕是有上万阴兵!”
莽天龙化作人形落地:“此事非同小可,必须阻止阴兵进入阳间。”
我们当即收拾法器,连夜赶往千山。到达山脚时,陈玄陵早已等候多时。这位相识二十年的老友依然仙风道骨,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忧色。
“丁兄,情况不妙。”他引我们登上观景台,“你看——”
只见千山群峰被黑气笼罩,月光下隐约可见无数身披铠甲的阴兵正在山间行进。更可怕的是,这些阴兵并非虚幻,所过之处草木枯萎,岩石崩裂。
“阴兵实体化?”我心头一沉,“这是要重现人间?”
陈玄陵点头:“我查过了,是有人在无量观布下‘九幽引魂阵’,要借中元节鬼门大开之际,将十万阴兵引入阳世。”
“疯了!”王胖子惊呼,“十万阴兵现世,整个东北都要变成鬼域!”
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道长,丁师傅,别来无恙?”
我们回头,只见三个穿着怪异法袍的人站在不远处。为首的是个独眼老者,正是与我们有过节的湘西赶尸一脉的廖老三。
“廖老三?”陈玄陵眼神转冷,“这阵法是你们布的?”
廖老三阴笑:“千山龙脉蕴藏无穷阴气,正是养尸的宝地。借阴兵之力炼尸,有何不可?”
他身后的年轻女子接口:“师兄,何必与他们废话?正好用他们的魂魄祭阵!”
莽天龙龙目怒睁:“邪魔外道,也敢觊觎龙脉?”
廖老三率先发难,袖中飞出三道尸符,直取我们面门。
“雕虫小技!”陈玄陵剑指一点,尸符在空中自燃。
那年轻女子摇动摄魂铃,铃声刺耳,王胖子当即抱头惨叫。黄小跑一个箭步上前夺过铃铛:“这玩意儿吵死了!”
廖老三的师弟取出个黑葫芦,放出阵阵毒烟。蛇翠兰现出原形,巨口一吸将毒烟尽数吞下:“味道还行。”
廖老三大惊,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请祖师助我!”
血雾中浮现个三头六臂的魔神虚影。莽天龙长啸一声现出真身,与魔神缠斗在一起。
我趁机布下五行阵,困住廖老三三人。陈玄陵取出天师印,口念真言:“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天师印金光大盛,照得魔神虚影惨叫消散。廖老三三人吐血倒地,阵法反噬让他们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说!谁指使你们的?”我厉声问道。
廖老三惨笑:“是...是阴山老祖...他要重开鬼门...”
话音未落,三支骨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穿廖老三三人咽喉。
一个黑袍老者从暗处走出,正是邪道魁首阴山老祖。
“废物。”他冷冷看着尸体,“接下来,老夫亲自陪你们玩。”
他袖袍一甩,无数冤魂厉鬼呼啸而出,其中竟有几个我们超度过的熟人——
包括那个因霸凌而死的林晓晓,被炼成镜灵的阿房,甚至还有赵宝柱养过的五鬼!
“怎么会...”王胖子目瞪口呆。
阴山老祖狂笑:“没想到吧?你们超度的魂魄,都成了我的鬼仆!”
胡翠花怒道:“你竟敢玷污往生之魂!”
我看着那些被操控的熟悉面孔,心中涌起滔天怒火。
阴山老祖操控着那些被玷污的魂魄,攻势愈发凌厉。林晓晓的怨灵化作黑雾缠绕,阿房的镜灵折射出惑心幻象,五鬼更是结成邪阵,不断吸食我们的精气。
最可怕的是,这些魂魄还残存着生前的意识,在攻击的间隙会发出痛苦的哀嚎,让我们投鼠忌器。
“老祖...好手段。”陈玄陵脸色苍白,他的道心似乎受到了冲击。超度之功被如此亵渎,对修道之人是极大的打击。
“玄陵,守住灵台!”我大喝一声,同时祭出度人经,金光虽能逼退邪祟,却无法净化那些被彻底污染的魂魄,反而让它们的哀嚎更加凄厉。
阴山老祖立于阵眼,狂笑不止:“没用的!这些魂魄已与九幽大阵相连,阵不破,它们永世不得超生!而你们,要么被它们撕碎,要么...亲手让它们魂飞魄散!哈哈哈哈!”
王胖子气得双眼通红,却无可奈何。仙家们也面露难色,对付邪修他们不惧,但要对付这些本已可怜、如今更被利用的魂魄,实在难以全力施为。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时,陈玄陵的攻势突然出现了一丝紊乱。他眼神闪烁,额角见汗,似乎在抵抗着什么无形的影响。
“玄陵?”我察觉到他的异常。
“没...没事!”他咬牙,剑诀却越发凌乱。
阴山老祖阴恻恻地笑道:“陈道长,你道心已乱!还在想着你那娇妻与‘好友’的龌龊事吗?”
陈玄陵浑身剧震,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你...你胡说什么!”
“胡说?”阴山老祖嗤笑,“你常年在外降妖除魔,可知你那贤惠妻子,正与你那至交好友行苟且之事?就在你的道观静室之内!”
这番话如同毒针,狠狠扎入陈玄陵的心神。他本就因魂魄被污之事道心不稳,此刻被这恶毒言语趁虚而入,脸上瞬间血色尽失,眼神变得混乱而狂躁。
“不...不可能...婉婷不会...张兄他...”他喃喃自语,周身灵力开始失控般震荡。
“玄陵!这是邪魔乱心之言!不可信!”我急忙喝道,试图稳住他。
然而,心魔一旦被勾起,便如野火燎原。陈玄陵猛地抬头,双眼布满血丝,竟不分青红皂白,一道掌心雷向我劈来!
“都是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我猝不及防,勉强躲开,雷光擦身而过,在地上炸出一个焦坑。
陈玄陵被心魔所困,攻势狂乱,完全失去了章法。更麻烦的是,他的攻击大多冲着我来,仿佛将我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陈玄陵!你醒醒!”王胖子一边躲闪一边大喊。
胡翠花试图用幻术安抚,却被陈玄陵身上爆发的混乱灵力弹开。蛇翠兰的安神咒也收效甚微。
阴山老祖得意大笑:“对!就是这样!自相残杀吧!省得老夫动手!”
我必须先制住陈玄陵,否则别说破阵,我们自己就要先折在这里。我示意仙家们暂时牵制阴山老祖和那些鬼仆,自己则全力应对陷入疯狂的陈玄陵。
他的招式狠辣,全然不顾往日情分。就在我险险避开一道凌厉剑指时,他怀中突然掉出一物——那是一个小巧的、绣着并蒂莲的香囊,但颜色...是刺目的绿色丝线绣边。
陈玄陵看到那香囊,动作猛地一滞,眼中疯狂更甚:“绿...绿色的...她说过最喜欢紫色...为什么是绿色?!”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更加混乱。
我心中也是一沉。绿色在某些语境下,确实有着不祥的寓意。难道阴山老祖所言,并非空穴来风?
就在这分神的刹那,阴山老祖瞅准机会,操控着林晓晓的怨灵化作一道黑箭,直射陈玄陵后心!我下意识地扑过去想推开他。
“砰!”
一股巨力撞在我身上,是陈玄陵在混乱中下意识的反击,夹杂着阴山老祖暗中施加的推力。我整个人被撞得向后飞跌,直接翻过了观景台不算太高的栏杆,向着山下公路滚落!
“老丁!!”王胖子和仙家们的惊呼声从上方传来。
天旋地转中,我勉强护住要害,但身体多处传来剧痛,最终重重地摔在盘山公路的边缘,一辆夜间行驶的货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在我眼前急速放大...
剧烈的撞击声,玻璃碎裂声,还有骨头断裂的脆响...意识瞬间被黑暗吞噬。
...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剧痛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浑身缠满绷带,左腿打着石膏高高吊起。王胖子守在床边,眼圈通红。
“老丁...你醒了!”他声音沙哑,“你昏迷三天了...医生说...多处骨折,脑震荡,还有...”他哽咽着,说不下去。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面色凝重地递给我一张ct报告单:“丁先生,我们在检查时发现,你肺部有个阴影...初步诊断,是恶性肿瘤,晚期。”
车祸重伤,加上癌症晚期?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阴兵未收,好友入魔,自身又遭此劫难...这接连的打击,如同重重阴云笼罩而下。
然而,就在这极度的虚弱和绝望中,我灵台深处那一点历经磨砺的清明,却仿佛被逼到了极致,反而异常敏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