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血泪”风波刚刚平息,善缘堂仿佛成了一个无形的漩涡中心,各种光怪陆离的事件自己找上门来。丁肇中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那面越来越活跃的古鼓,或者自己这“748局特别顾问”的身份,无形中放大吸引了周围的异常磁场。
这次找上门的,是市博物馆的副馆长,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却愁容满面的中年学者,姓李。
李馆长带来的并非妖邪作祟的惊恐故事,而是一件让整个考古界和博物馆都束手无策、甚至有些毛骨悚然的难题。
“……是一具女尸。”李馆长捧着赵晓波递上的热茶,手指微微颤抖,语气带着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困惑,“上个月,郊区施工,挖开了一座明代早期的古墓。墓制普通,陪葬品也不多,但棺椁保存得出奇完好。打开之后,里面躺着一具女尸,面容栩栩如生,皮肤甚至还有弹性,仿佛刚刚睡去一般,完全没有腐烂的迹象!”
“这可是重大发现啊!”李馆长语气激动了一下,随即又垮了下来,“我们立刻进行了最严格的保护性处理,恒温恒湿,无菌环境。可就在准备进行进一步研究的前夜,怪事发生了。”
他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丝恐惧:“值班保安报告说,夜里听到存放女尸的实验室里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像是古代的小调。调监控,什么都没拍到,但音频分析确实有一段无法解释的、频率异常的声音波形。”
“紧接着,接触过女尸的几位研究员,接连病倒,不是莫名高烧就是说胡话,嘴里嘟囔着‘冷’、‘回家’。”李馆长推了推眼镜,脸色发白,“最邪门的是,我们尝试提取她的一点点头发样本进行分析,结果……结果所有精密仪器,只要一靠近她,就会莫名其妙地失灵、报错!不是故障,就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干扰了!”
“我们现在是进退两难。研究无法进行,也不敢对外公布,更不敢擅自处理。上报之后,上面让我们来找您,说丁先生或许有办法。”李馆长恳切地看着丁肇中。
不腐尸?干扰仪器?吟唱?丁肇中和毛姨、陈玄陵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听起来不像是简单的尸变或者怨灵作祟。
“我们需要亲眼看看。”丁肇中道。
市博物馆的地下珍藏库,戒备森严。穿过层层安检和厚重的气密门,温度骤然降低。在一间独立的、布满各种监测设备的实验室中央,停放着一个巨大的透明无菌棺。
棺内,静静地躺着那具明代女尸。
正如李馆长所说,她保存得极其完好。面容清秀,五官清晰,甚至能看到睫毛的阴影。皮肤呈现出一种玉石般的温润光泽,毫无腐败迹象。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明代襦裙,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神态安详,仿佛只是沉睡了数百年。
然而,丁肇中刚一靠近,就感受到一股极其奇特的气场。
并非阴邪,也非怨念,而是一种……极其纯净、却又冰冷彻骨的“静”之力。仿佛时间在她周围凝固了。堂口仙家们也都传来了疑惑的反馈。
胡翠花:“奇怪,没有魂灵波动,也没有尸气……像是空的?” 黄小跑:“味儿不对,像块冰疙瘩,但又有点……香?” 莽天龙:“……力量内蕴,非死非生。”
丁肇中运转灵目,仔细看去。只见女尸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微弱、却无比凝练的月白色光华。这光华似乎在与实验室的人造光线进行着极其细微的对抗,导致周围能量场不稳定,干扰了电子设备。
而在女尸交叠的双手指缝间,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散发出与那月白光华同源、却更加强大的能量波动。
“她手里有东西。”丁肇中指出来。
李馆长无奈道:“我们早就发现了,但根本无法取出。任何工具靠近,都会被她周身那层无形的力量弹开,甚至损坏。”
丁肇中沉吟片刻,对李馆长道:“关闭所有强光源,只留最暗的应急灯。所有人都退到门外等候,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进来。”
李馆长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实验室陷入一片昏暗中,只有女尸周身那层月白光华更加清晰起来,如同月下薄纱。
丁肇中让毛姨和陈玄陵在门口护法,自己独自一人,缓缓走到无菌棺前。他没有试图用法力强攻,而是屏息凝神,尝试将一丝极其温和的、带着询问意味的灵觉,探向那层月白光华。
就在他的灵觉触碰到光华的瞬间,一个清冷、飘渺、仿佛来自九天云外的女子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月华……芯……未熄……护我……身……待……良人……归……”
断断续续的意念,带着无尽的孤寂和执着的等待。
月华芯?良人归?
丁肇中心中了然。这女尸并非邪祟,也非自然形成的不腐尸。她口中或者手中所握之物,应该是一件能凝聚月华精气的异宝(月华芯),正是这件异宝的力量,保她尸身不腐,灵性未泯,陷入了一种类似“活尸”的奇特状态。而她的一缕执念,也藉此保存了下来,等待着某个或许永远不会归来的人。
那干扰仪器的力量和无意识的吟唱,都是异宝自动护主和执念流露的表现。
如何解决?强行取走“月华芯”,女尸会立刻化为枯骨,那缕执念也将消散,有伤天和。放任不管,博物馆永无宁日。
丁肇中沉思良久,有了主意。他需要与这缕执念沟通,化解其执念,让其自愿放下。
他让李馆长找来与明代服饰、音乐相关的资料,尤其是当时流行的闺阁小调。又让毛姨调配了有安神引导作用的药香。
再次回到实验室。丁肇中点燃药香,让幽雅的香气弥漫开来。他根据资料,用古筝轻轻弹奏起一首明代江南一带流传的《望归曲》,曲调婉转,带着思念和期盼。
同时,他再次将灵觉探入,不再是询问,而是带着安抚和理解的情绪,轻轻哼唱着曲调,并将那“良人或许已入轮回,执着等待徒增苦楚,不如放下,归于安宁”的意念缓缓传递过去。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共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外的人焦急等待。
终于,那女尸周身的月白光华,开始如同水波般轻轻荡漾起来。那清冷的意念再次响起,却带上了几分释然和悲凉:
“……轮回……么……原来……如此……等了……太久……累了……”
一滴晶莹的、如同月露般的泪珠,从女尸紧闭的眼角滑落。
她交叠的双手,缓缓地、自行松开了。
一枚鸽卵大小、浑圆莹润、散发着柔和月白光华的玉珠,从她手中滚落出来。
就在玉珠离开她手掌的瞬间,女尸那栩栩如生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干瘪,最终化作一具普通的枯骨,静静地躺在那里。那层奇特的“静”之力场也随之消失。
唯有那枚“月华芯”,依旧散发着温润的光芒,落在铺着绒布的棺底。
丁肇中松了口气,小心地拾起那枚玉珠。触手温凉,蕴含着精纯无比的月华精气,是件难得的宝贝。
他打开门,对外面焦急等待的众人点了点头。
李馆长等人进来,看到化为枯骨的女尸,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发现所有仪器都恢复了正常,又是惊讶又是唏嘘。
“丁先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肇中简要做了解释,略去了月华芯的细节,只说是女子执念和一件随葬异宝共同作用的结果,如今执念已消,异宝他也需带走处理,以免再生事端。博物馆方面自然无不应允,能解决这个烫手山芋已是万幸。
带着月华芯回到善缘堂,丁肇中能感觉到堂口仙家们对这枚玉珠的喜爱。尤其是胡翠花,对这精纯的月华精气颇为垂涎。
丁肇中将月华芯供在堂单前,让仙家们可以慢慢吸收其散逸的精华滋养自身。这或许也是化解这段因果的一种方式。
看着那莹润的玉珠,丁肇中想起那女子等待了数百年的执念。
世间最难的,或许不是斩妖除魔,而是化解人心中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