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郊区的一座小山包上,黄小跑变回黄鼠狼原形,鬼鬼祟祟地靠近那座农家院。院墙上的符箓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门口两尊石狮子果然如丁肇中所说,一尊缺耳朵,一尊断尾巴。
豁,丁大仙儿真神了,这都知道。黄小跑嘀咕着,变回人形,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左边那尊石狮子前,恭恭敬敬地作了三个揖。
丁三爷让我来的。他压低声音说道。
石狮子的眼珠子转了转,竟然微微点了点头。紧接着,院墙上的符箓金光一敛,那种让黄小跑浑身发麻的感觉消失了。
好使!黄小跑喜出望外,刚要迈步进院,突然耳朵一动,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猛地回头,只见七八只火红色的狐狸从树林里钻出来,为首的是一只体型硕大的白狐狸,眼睛眯成一条缝,正冷冷地盯着他。
哎呦我去!黄小跑一蹦三尺高,胡三爷?您老怎么亲自来了?
那白狐狸冷哼一声,摇身一变成了个白发老头,手持拐杖,一身白色长袍,看起来仙风道骨,就是脸色不太好看。
黄家的小崽子,胡三爷用拐杖指着黄小跑,打伤我徒子徒孙,还想一走了之?
黄小跑干笑两声:胡三爷,这事儿是个误会!是您家那几个小狐狸先动手的,我就是正当防卫...
放屁!胡三爷怒喝一声,我胡家人再不懂事,也轮不到你一个外来的黄皮子教训!
黄小跑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计上心头:胡三爷,您要这么说可就不讲理了。我虽然是外来的,可也是正经受箓的黄仙,跟着丁大仙儿在堂口上办事的。您家那几个小狐狸不光骂我,还骂我们出马弟子都是跳大神的,这不连胡翠花胡姑都骂进去了吗?
胡三爷一听胡翠花的名字,脸色微变:胡翠花?可是长白山那位胡翠花?
可不就是嘛!黄小跑见有戏,赶紧添油加醋,胡姑跟我家丁大仙儿关系可好了,三天两头来堂口上喝茶。这事儿要是让她知道...
胡三爷的胡子抖了抖,显然对胡翠花有所忌惮。但他毕竟是老一辈的狐仙,面子上下不来台:少拿胡翠花压我!今天就是她亲自来了,我也得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说着,胡三爷拐杖一挥,一道白光直奔黄小跑面门而来。黄小跑早有准备,一个后空翻躲过,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把符箓撒向空中。
胡三爷,这可是您逼我的!黄小跑大喊,五雷轰顶符
胡三爷一听五雷轰顶,赶紧后退几步,撑起一道防护罩。谁知那些符箓飘到半空,突然的一声变成了无数彩色纸屑,纷纷扬扬洒下来。
哈哈哈!黄小跑笑得前仰后合,上当了吧?这是我家丁大仙儿过年剩的彩纸屑!
胡三爷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小兔崽子!敢耍我!说着双手结印,就要放大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院子里传来:住手!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女子站在院门口,约莫二十出头,眉清目秀,手持一柄拂尘,正冷冷地看着他们。
张...张道长?黄小跑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张道长竟然是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冷哼一声:要打去别处打,别在我家门口闹事!
胡三爷见状,连忙收了法术,拱手道:张小天师恕罪,老朽一时激动,惊扰了清修。
张小天师?黄小跑心里嘀咕,这称呼可不一般啊,看来这女道长来头不小。
胡三爷,张小天师语气缓和了些,您老也是修行多年的前辈了,跟一个小辈计较什么?
胡三爷老脸一红:小天师有所不知,这小黄皮子打伤我门下弟子,还出言不逊...
放...胡说!黄小跑差点说漏嘴,明明是您家那几个小狐狸先动手的!他们还骂我们出马弟子是跳大神的!
张小天师挑了挑眉:出马弟子?你是哪家堂口的?
黄小跑挺起胸膛:长白山丁家堂口!我是丁肇中丁大仙儿的护法报马黄小跑!
丁肇中?张小天师露出一丝惊讶,丁三爷的孙子?
对对对!黄小跑连连点头,就是丁三爷让我来的!
张小天师沉思片刻,对胡三爷说:胡三爷,今日给我个面子,此事就此作罢如何?回头我让家师送两瓶狐灵丹到您府上,算是赔罪。
胡三爷一听狐灵丹,眼睛顿时亮了:既然小天师开口,老朽岂敢不从。这小黄皮子...啊不,这位黄仙小友,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黄小跑心里暗笑,这老头变脸比翻书还快。不过面子还是要给的,他赶紧拱手:胡三爷海量,小子刚才多有得罪。
胡三爷捋了捋胡子,又跟张小天师寒暄几句,便带着一众狐子狐孙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张小天师才转向黄小跑:进来吧,说说丁三爷让你来干什么。
黄小跑屁颠屁颠地跟着进了院子,边走边打量四周。这院子从外面看普普通通,里面却别有洞天。中央是个八卦形状的药圃,种着各种奇花异草;东侧一排丹房,正冒着缕缕青烟;西侧则是书房和静室,窗明几净。
张小天师领着黄小跑到院中石桌旁坐下,拂尘一挥,茶壶自动倒了两杯茶,说吧,什么事?
黄小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烫得直吐舌头:哎呦我去!烫死我了!
张小天师忍俊不禁:谁让你喝那么急的?
黄小跑讪笑着放下茶杯,正色道:小天师,其实不是丁三爷让我来的,是丁大仙儿...呃,就是丁肇中派我来的。我们遇到了一幅,里面封着个明代的女鬼,叫柳如是...
接着,黄小跑把柳如是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包括她被冤杀、魂魄被封、盗墓贼亵渎尸身等细节。说到动情处,这小黄皮子竟然还抹了抹眼泪。
柳姐姐太可怜了,黄小跑抽了抽鼻子,被关在画里几百年,好不容易盼到解脱的机会,又遇上那帮畜生盗墓贼...
张小天师听完,眉头紧锁:血画...还是龙虎山一脉的手法...她站起身,你等一下,我去请教师父。
她转身走向后院,黄小跑闲着无聊,东张西望,突然看到石桌上摊开的一本书,上面画着各种符咒图案。其中一个图案特别眼熟——正是柳如是那幅画角落里的朱印!
哎?这个...黄小跑刚想仔细看,书页突然自己合上了,吓了他一跳。
别乱动东西。张小天师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身后跟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正是张道长本尊。
张道长看上去至少有八九十岁,但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他走到黄小跑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丁三爷的孙子派来的?
黄小跑赶紧起身行礼:张道长好!我是丁肇中的护法报马黄小跑。
张道长点点头,坐到石凳上:血画呢?带来了吗?
没...没有,黄小跑摇头,在丁大仙儿那儿保管着呢。那画邪性得很,不敢随便移动。
张道长沉吟片刻:你把画上的细节再跟我说说,尤其是那个封印符咒的样子。
黄小跑仔细回忆了一下,用手蘸着茶水在石桌上画出了那个符咒的大致形状。张道长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果然是锁魂血印他沉声道,这是我龙虎山一脉的禁忌之术,早在明代就被列为禁术,怎么还有人用?
张小天师轻声问:师父,能解吗?
张道长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黄小跑:那画中女子,自称柳如是?
黄小跑点头:对,她说自己是嘉靖年间的人,被一个盐商害死,然后被道士用血画封印。
嘉靖年间...张道长若有所思,那时候龙虎山确实出了个叛徒,叫张永贞,擅用禁术。后来听说逃往江南一带,莫非...
他突然站起身:小天,去把我那本《龙虎山异闻录》拿来。
张小天师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捧回一本古旧的线装书。张道长快速翻阅,终于在一页停下:找到了!张永贞,嘉靖三十五年叛出龙虎山,擅等禁术,后流落江南,被苏州一盐商聘为门客...
黄小跑凑过去看:对对对!柳姐姐说害她的就是个盐商!
张道长继续往下读,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如此!这柳如是并非普通女子,她是...是...
是什么?黄小跑急得抓耳挠腮。
张道长合上书,神色凝重:此事关系重大,我必须亲自去看看那幅血画。小跑,你回去告诉丁肇中,三日后我会登门拜访。
黄小跑刚要答应,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张道长,您还没说柳姐姐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张道长摇摇头:现在说还为时过早。你先回去准备一下,血画怨气深重,解咒过程恐怕不会太平。
黄小跑还想追问,张小天师已经起身送客:师父既然说了三日后去,就一定会去。你先回去吧。
黄小跑无奈,只好拱手告辞。临走前,他偷偷瞄了一眼那本《龙虎山异闻录》,隐约看到等字眼,心里更加好奇了。
走出院子,黄小跑变回黄鼠狼原形,一溜烟往山下跑。他得赶紧回去告诉丁大仙儿这个好消息——不对,好像也不算多好的消息,张道长那表情,怎么看都觉得柳如是的事情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