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万籁俱寂。我在院子里设好了法坛,摆上三牲祭品,点燃九盏油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那幅古画被展开平放在法坛中央,四角压着刻有符咒的铜钱。
我身着法衣,手持桃木剑,站在法坛前静候仙家降临。夜风吹过,油灯的火苗摇曳不定,在古画上投下跳动的光影,使画中女子的表情似乎在不断变化,时而哀伤,时而愤怒。
当时钟的指针重合在十二点时,院子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三股不同的力量几乎同时降临,我感到身体一阵发麻,知道是三位仙家到了。
弟子丁肇中,恭迎蟒爷、胡姑、刁仙。我恭敬地行礼。
香烟袅袅上升,在空中形成了三条相互缠绕的烟柱。我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浑厚,是蟒天龙上了身:小丁子,准备得不错。
接着,我的声音又变得尖细柔美,是胡翠花:哎呦,这画里的姑娘怨气可真不小,隔着画都能感觉到。
最后,我的声音变成了沙哑狡黠的腔调,是刁万长:嘿嘿,有意思,几百年没见过这么厉害的血画了。小丁啊,今晚可有好戏看喽!
三位仙家轮流控制着我的身体说话,若是有人看见这场面,定会吓得魂飞魄散。好在他们很快达成了某种平衡,我的声音恢复了正常,但能感觉到三股力量同时在体内流转。
开始吧。我(或者说我们)走到法坛前,拿起蘸了朱砂的毛笔,在画的上方写下了一道复杂的符咒。
符咒完成的瞬间,画中女子的眼睛突然睁开了!这次她没有试图爬出画来,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目光中的怨毒几乎能化为实质。
画中仙,我用三种声音混合的奇特语调说道,吾等乃东北出马仙家,知你有冤屈在身,特来听你诉说。若你愿意道出实情,吾等可助你解脱。
画中女子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发出。她脸上的表情由怨毒转为哀伤,眼中流下了两行血泪。
胡翠花控制着我的右手,轻轻抚过画面上方:可怜的孩子,被禁锢了这么多年,连声音都被剥夺了。蟒爷,咱们得帮帮她。
蟒天龙冷哼一声:血画禁锢,需以血解。小丁子,取银针来。
我从法坛上取来一根银针,在蟒天龙的控制下,刺破了自己的中指,让一滴鲜血落在画中女子的唇上。
血滴接触画面的瞬间,整幅画突然泛起了诡异的红光。画中女子的形象开始扭曲、模糊,然后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缓缓从画中升起,悬浮在画面上方。那是个穿着明代服饰的年轻女子,容貌与画中一模一样,但更加生动,也更加凄厉。
谢...谢谢...女鬼的声音如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勉强能辨认出字句。
我(或者说我们)点点头:画中仙,报上名来,道出你的冤屈。
女鬼的身影在空中飘荡,血泪不断滴落:妾身...柳如是...本是苏州人士,生于书香门第...精通琴棋书画...
随着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一个悲惨的故事逐渐展开。柳如是是明代嘉靖年间的一位才女,因家道中落被卖给一个富商为妾。富商的正妻善妒,诬陷她与家仆私通。富商信以为真,命人将她勒死,并请来一位道士,将她的魂魄封入画中,使她永世不得超生。
...那道士...用妾身喉中之血...混合朱砂作画...柳如是的声音充满痛苦,将妾身魂魄拘于画中...数百年来...随画流转...见尽人间冷暖...
胡翠花在我体内叹息:可怜的孩子,难怪怨气这么重。
刁万长却敏锐地发现了问题:等等,你说你是被富商害死的,那为何纠缠赵德全那帮盗墓贼?你的墓应该是富商安排的吧?
柳如是的鬼影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声音变得尖锐:他们...他们毁我棺椁...辱我尸身!我虽恨富商与正妻...但他们早已作古...而这些盗墓贼...他们...他们...
她的声音突然中断,鬼影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似乎回忆这段往事消耗了她太多力量。
蟒天龙沉声道:你的时间不多了,长话短说。为何你的画会在墓中?与你有何关系?
柳如是的鬼影勉强稳定下来:那富商...后来家道败落...我的画被变卖...几经辗转...落入一位官员之手...他爱慕画中我...死后命人将画陪葬...与我同穴而眠...以求来世姻缘...
我心中一震,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赵德全他们盗的那个墓,其实是那位官员的墓?而你的画是陪葬品?
柳如是点头,鬼影越来越淡:那官员...对我还算尊重...但那些盗墓贼...他们...
她的声音再次中断,鬼影也开始消散。显然,脱离血画的束缚对她来说消耗太大。
够了,蟒天龙道,你先回画中休养。我等会查明真相,为你讨回公道。
柳如是的鬼影感激地看了我(我们)一眼,慢慢缩回了画中。画面上她的形象恢复了静态,但眼角似乎还带着未干的血泪。
三位仙家的力量陆续从我体内退出,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湿透。今晚的信息量太大了,我需要时间消化。
小丁子,蟒天龙最后说道,此事比想象的复杂。柳如是的怨气不仅源于她的冤死,更因那些盗墓贼亵渎了她的尸身。你必须找到赵德全,问出当日详情。
我勉强点头:弟子明白。
还有,胡翠花补充道,那血画是用柳如是喉中之血绘制的,蕴含她临终的诅咒。要化解这段恩怨,恐怕得找到当年那个道士的后人,或者...
或者什么?我追问。
或者完成她未了的心愿。刁万长狡黠地笑道,所有的鬼魂滞留人间,无非是因为有未了的心愿或仇恨。柳如是的心愿是什么?这才是关键。
三位仙家的力量完全退去后,院子里恢复了平静。我小心翼翼地将画卷起,放回黑匣中,心中思绪万千。
明天,我得再去见一次赵德全,问清楚那天盗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更长远的是,我必须想办法查明柳如是真正的心愿,才能化解这段跨越数百年的恩怨。
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我知道,这将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因为血画中的怨气正在不断增长,如果不能在七七四十九天内化解,柳如是的怨魂可能会彻底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