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张老板就打来微信电话把我吵醒。
一方面说他的孙子和那个小孩都醒了。
虽然人还很虚弱,但起码人是给救活了。
另外他说,他还是给包隆鑫打了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
包隆鑫同意见我。
但他和那个高人此刻并不在新平镇,而是去了国外。
要等他一个月后回来再见面。
我说好。
接着我正打算继续睡,就听到家里的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班不上班,天天就知道睡觉。”
“一天到晚在外面瞎混,没个人样,你要做鬼啊!”
“家里乱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收拾一下!懒得要死!”
“……”
光听这声音,我就知道是我亲爱的老妈驾到。
果然,下一秒我房间的空调就被强制关闭。
紧接着就是窗帘被撕开,炙热的阳光被放了进来。
最后就是我的被子在空中进行三百六十度转体。
“空调又开了一晚上吧?电费贵不知道?”
“你赚了多少钱就这么浪费?”
“还不起床?!像什么样子!”
一键三连,我被迫进了卫生间洗漱。
大学毕业之后我就去跟随师父学东西,至于学什么我没有告诉爸妈。
我爸妈是传统观念非常强的人。
在他们对我的人生设想里,我应该是一个大学毕业后去考编制,然后娶妻生子,完成任务的好儿子。
可我偏偏进了窄门。
而且是与鬼怪打交道,充满了危险的玄门。
我不想骗他们,又怕他们接受不了,更不会支持,所以索性就瞒着他们。
而在我爸妈的视角里,大学毕业后的我就变得不像“一个人”。
不学无术、成天不着家,晚上才回家睡觉。
赚不到什么钱、不谈恋爱、也不娶老婆。
甚至连我在外面做什么,他们都不知道。
用我爸的原话说:“他哪里把这当成家,他是把这里当旅馆!”
我每每听到这句话都会心痛,但最终还是选择继续瞒着二老。
不是出于什么“不想让他们担心”这么高大上的想法。
起初只是我怕他们烦我。
因为我和我爸的脾气一模一样。
在外面温文儒雅,在家里一点就炸。
所以我们父子俩经常一碰面就吵起来。
他恨我不成钢,我有委屈说不出。
偏偏两个人又是犟骨头,谁都不肯低头。
于是父子关系就闹得比较僵。
所以后来我出来租房一个人住。
但我还是把钥匙给了爸妈一把。
我妈时不时的会借收拾屋子的理由来看看我,然后回去跟我爸说一说我的近况。
三年前师父准备传法给我时,就曾问过我要不要再仔细考虑考虑。
那时候我斩钉截铁地说,不用!我已经想清楚了!
后来跟着师父处理委托的那几年,才让我真正明白我要承担和承受的到底是什么。
在外人看来,我们与鬼怪打交道,懂得很多神秘的法子,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但其实,入了这行,很多委屈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如果坦白我的职业,父母的不理解、甚至亲戚异样的眼光都会给自己带来心理上的不痛快。
如果不坦白,自己又会觉得委屈难受。
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
所以从事这行,如果没有一个靠谱又值得信任的人倾诉,真的会被憋疯的!
至于谈恋爱结婚,我连想都不敢想。
如果谈了姑娘,我又时不时的神秘消失,还不能说去干啥了。
我想,这是现代任何一位姑娘都无法忍受的吧。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
要么那姑娘也是圈子里的,要么那姑娘有一颗广大包容、且深爱我的心。
那时候的我,从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福气。
可是后来嘛……
嘿嘿!
所以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我爸的冷言冷语才是最让我受不了的事情。
就好像我们这代的父母和孩子,永远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相互沟通。
有什么事从不会好好说,非要发一顿脾气先。
可我们做孩子的,在工作上怎么受气受委屈都不敢发火。
但在家里,一点不顺心就开始摆脸色、发脾气,然后摔门而出。
别怀疑,这些事情我都干过,很熟~~~
现在回想起来,真想穿越回去给当时的自己两巴掌!
不,四巴掌!
扯远了,就当我倒一倒苦水就好。
而我妈这次来,除了给我送午饭收拾房间之外,无意中还给我带来了一个委托。
这正是这个委托,我爸妈终于知道他们的儿子一天到晚在外面干些什么。
同时也缓和了我和父母之间的关系。
顺便,我爸妈还见了一面他们未来的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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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享受着老妈的绝顶厨艺时,她的开场白勾起了我的注意。
“你还记得‘飞燕阿姨’不?”
“飞燕阿姨?”
我快速在脑中搜索有关信息。
好像前不久听老妈提起过这个名字。
“你幼儿园同学,胡强的妈妈。”
说着我妈就翻出了手机的相册,给我看了一张非常模糊的照片。
照片里有四个并排而站的儿童。
我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个子最矮、穿着古代女装、怀抱纸壳做的琵琶、眉心上还用口红点了一个圆点的就是我!
“这是你幼儿园搞‘六一’活动。你们组了个‘四美女团’,你演王昭君,不记得了?”
“喏,演杨玉环的这个胖胖的,就是你同学胡强。”
我瞬间冷汗暴流。
脚趾头都快在地板上抠出三室一厅了。
感情我小时候还做过反串……
不知道照片上的其他三个男儿,看到这张照片会不会有想要立刻销毁它的念头…
为了不让我妈在那些不堪入目的回忆里回味无穷,于是我赶紧转移话题。
“我那时候多小啊,怎么记得。对了妈,飞燕阿姨怎么了?”
一提到这里,我妈脸色立刻悲伤了下来。
“你飞燕阿姨过了,前两天的事。”
我龇牙咧嘴的问:“过了?咋过的?”
跟师父做了这么多年委托,生生死死的事情我也见了一些。
再加上这个飞燕阿姨跟我几乎没有任何情感上的维系,她只是我父母的朋友而已。
所以我对飞燕阿姨的去世没有半点情感上的波动。
而我之所以龇牙咧嘴,是因为我妈做的黄豆焖爆浆豆腐实在太香。
外焦里嫩,金黄金黄的。
看似已经冷了的豆腐,一口下去烫的我吱哇怪叫。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我不想听她唠叨,赶紧示意老妈继续说。
“唉,说来都是命……”
“你那个同学胡强在潭坊工作,你飞燕阿姨前两天坐大巴去潭坊看儿子……”
“结果车翻了,你飞燕阿姨就……唉……”
后来我妈走了之后,我就刷到了这则新闻。
客运中巴车侧翻,6死13伤……
我愣住了,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件事。
“老妈,我没记错的话,前几个月你们去吃的丧席,也是飞燕阿姨家的?”
老妈略微思索了一下,拍了一下手。
“对啊,那是去吃飞燕婆婆的丧席……唉哟,这才隔了几个月啊……唉!”
我一向跟随师父去做委托,现在我自己做,多多少少积累了一些灵感。
我心里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再说,再怎么不算,我幼儿园毕竟和她儿子一起演出过,也算共过“患难”。
你们应该知道这个“患难”是什么吧!
不用我再重复了吧!
于情于理,我觉得我都应该去吊唁一下。
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妈又开始了她的“借题发挥之催婚大法”。
“所以你说,人生无常,你还不赶紧给我结婚生个孩子!”
得!
我赶紧把饭菜端进房间避其锋芒。
关门前我说:“去吊唁的时候喊我,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