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讲了很多关于鬼的委托。
但大部分都是属于“听劝”的鬼,比较容易镇走。
这次要讲的一个委托,发生在于家之后三、四天左右。
这个鬼非常凶,在我职业生涯中所见的凶鬼中可以排到前三。
委托人姓聂,是快要奔五的中年小富婆。
她打破了我对富婆是一个穿金戴银的女胖子的固有认知。
聂女士身段非常苗条,轻妆素雅,戴着一副眼镜,看着像一名教师。
之所以说她是小富婆,是因为她还没有到真正富婆的水平。
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很有钱了。
聂女士是毓文斋的张国华张老板推荐过来的。
他们之间有业务往来。
听说了聂女士撞鬼,张老板就推荐了我。
张老板提前就跟我打了电话。
并且告诉我,包隆鑫已经回了新平镇,随时可以去见他。
我说等我处理完这件委托再约时间。
而聂女士一来,我习惯性的先看她脸上的气。
我们这行和中医有个相同点。
当委托人来的时候,我们也要进行“望闻问切”四诊。
所谓“望”,也就是观气。
一个人脸上的气色除了显示病灶所在,也会告诉我这人是否遇到鬼事。
聂女士的脸上,居然漂浮着一种略带着腐朽感的苍白的气!
而且双耳枯萎,没有了光泽。
我就知道,这小富婆有大麻烦了!
如果是一般的鬼,是不会让人脸上浮现出这种颜色的气的。
普遍来说,若是惹到了一般的鬼物,最多额头上浮现的是灰色的气。
像薄薄的一片灰云。
如果稍微厉害一些的,就会是淡黑色的气。
像聂女士这种带着腐朽感的苍白的气,耳朵失去光泽,只会在人将死之前出现。
说直白点,就是聂女士快死了!
接下来的“闻”,和中医一样,听得是来人的声音。
不同的是,我们不用靠嗅觉去闻尿液大便之类的东西。
我们所听的,其实就是这人的元气如何。
一个人元气的损耗多少,是可以通过其说话时的声音来判断的。
像之前我们的吴铁头同学,他被女鬼吸了元气,声音就会比较“弱”,比较低哑。
元气源自先天,敛藏于肾精之中。
而肾主骨髓,声音的形成离不开骨髓的滋润。
所以当肾精耗损时,骨髓得不到滋养,会影响声音的清亮和响亮。
我们叫做“没有底气”。
这一点上男女都一样。
聂女士声音所透出的元气,有点类似于吴铁头同学。
但并非吴铁头那种虚耗,更像是被极度惊吓之后的元气大伤。
望闻之后,便是问。
于是我问聂女士,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聂女士是一个精于算计的生意人。
她对我的年龄倒是没有任何抵触,只是委托金的金额她很在意。
我告诉她,没有了解所有事情之前,我也不会开价。
聂女士思索了一番,然后问我:“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护身的东西?”
我说我这里不是寺庙,不卖护身的玩意儿。
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就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解决。
可聂女士跟我磨蹭了半天,非要我卖一些护身的“法宝”给她。
甚至她看到我放在香灰上的杀鬼钱之后,还向我开价要购买。
那枚铜钱,我在处理吴铁头的委托时用过的。
用完之后我就放在香灰上面,辟除阴气。
在我这行里,这叫做“除净”。
这就让我想不明白。
如果是遇到了鬼物骚扰,她应该把事情告诉我,然后我去解决才对。
这难道不是她找张老板要我地址的原因吗?
她却偏偏非常执着的要我给她一些护身的法器。
出于好奇,我偷偷的在桌子底下用罗盘比了一下,结果却让我毛骨悚然!
这聂女士身边有鬼!
鬼,我见过不少,不至于让我毛骨悚然。
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的工作室是被我下了东西的。
一般的鬼物、邪祟不可能进得来!
可罗盘的盘相显示,那个鬼就在聂女士身边!
而且是一个非常凶、非常厉害的鬼!
于是我赶紧和聂女士说:“你身边跟着一个鬼,这鬼非常凶,不是护身法器就能保得了你的。你必须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才能想办法把它弄走!”
奇怪的是,聂女士对我说的话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意外。
反而还在要求我做一些护身的东西给她。
注意,是要求,不是恳求。
而且是以极高的上位者的态度,在要求我!
无奈,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我的脾气也上来了。
于是我就“请”她出去。
并且在她临出门的时候告诉她了一件事。
“你快要死了。不信你自己呵一口气到手掌心里,看看那口气是不是发凉。”
聂女士这次照着做了。
下一秒,她完全没了上位者的姿态,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哭着让我救命。
通常情况下,不论外界温度如何,我们呼出的气息应该是热的。
但是如果发现呼出的气息是凉的,这可能是一个值得关注的迹象。
我这人心软。
一看不得别人朝我下跪,二见不得女人哭。
于是我把她扶起来,重新坐回了茶桌。
聂女士这才告诉我,她身上发生的事情。
聂女士家里是做仿古瓷生意的。
我们新平镇有一条街叫樊家井。
原为城乡结合部通道,20世纪90年代随仿古瓷产业兴起逐渐形成专业市场。
现在的樊家井街道及周边岔道分布着超过300家陶瓷作坊与店铺。
大部分是仿制名窑、明清官窑等仿古瓷。
聂女士的家里,从爷爷那辈开始就在这条街上开店。
直至传到聂女士手中,已经是第三代。
所谓的仿古瓷,就是后期模仿前朝的名瓷品种而烧造出来的瓷器。
仿古之风,早在宋代就很盛行。
当时已出现了大量仿制的商周青铜器和一些地方瓷窑,也不乏刻意仿古者。
但与后来的清代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仿古瓷分民仿和官仿。
民仿即是仿制古时候官僚贵族所用的优质瓷器,这些瓷器是由当时的民窑出品。
而官仿则是仿制供宫廷需求和帝王赏赐或者自用的瓷器。
新平镇自古就有御窑厂,专门为帝皇和宫廷烧制瓷器。
历代仿古之风,固然是为了满足上层社会的好古赏旧的需要,但也起了保持和发扬传统产品特色的作用。
因此无论是官窑、民窑都有不少仿古精品。
当然,这也包括了盈利的目的。
到了清末和民国时期,古代名瓷成为鉴藏家和古董商们在市场上角逐的目标,于是古瓷仿作大量涌现。
而趋时谋利者,也就应运而生了。
他们往往在原有瓷器上进行部分或者重新加工,采取后加釉彩、后加年款,作旧处理等方法,冒充古瓷,待价而沽。
而新平镇的仿古瓷全国闻名。
就连某权威鉴宝栏目都会邀请新平镇的专家前去鉴别瓷器。
可以说,新平镇制作出来的仿古瓷,就连首都的专家都分不出来是老是新!
咱们新平镇就是牛!
而做仿古瓷的都知道,免不了要去淘一些老瓷器或者老瓷片,回来仔细揣摩其泥料、釉面、纹饰、笔法之类的。
只有这样才能复刻出古代的精美瓷器。
如果必要的话,还会将淘回来的老瓷片融入到新制的瓷器当中,以增其古味儿。
所以这一行的人经常去逛的一个地方,就是新平镇的“鬼市”。
聂女士所发生的事情,就要从这个鬼市讲起。
新平镇的鬼市是以陶瓷古玩交易为主的特色凌晨集市?。
集中在每周一凌晨4点左右,也被称为“露天博物馆”。
鬼市由来已久。
因早期摊主用灯笼或煤油灯照明,人影晃动如鬼魅而得名。
早些年的鬼市上还流通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吸引了很多人来寻宝。
有人靠着一双慧眼,在鬼市上发家致富。
也有人在鬼市上倾泻家产,最终落得家散的结局。
这里和边境的赌石、首都的潘家园一样,一朝贫穷一朝富。
全凭的是一双锐利的眼和运气。
据聂女士所说,她半个月前去鬼市,想淘一些老瓷片回去研究。
由于是疫情期间,虽然新平镇的疫情轻微,管控没有外面严重,但鬼市里的人还是非常少的。
就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很小的摊位,摆放着许多新、老瓷片和其他一些小东西。
聂女士说,她在那堆杂物中看到了一块非常稀有且品相完好的瓷片。
是元青花梅瓶的瓶身碎片。
根据碎片上的纹饰和釉面、泥料推断,聂女士肯定是元青花萧何月下追韩信梅瓶的残次品。
至于元青花梅瓶的故事我就不赘述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搜索。
这个梅瓶当年就是新平镇所制。
新平镇在古代就是给皇宫制瓷的。
所以有个古代遗留下来的传统,那就是不好的瓷器就要当众砸碎掩埋。
在新平镇的地底下,埋了很多古代的陶瓷碎片。
早些年还不少人去河边挖,后来都被禁止了,但还是有部分人会在深夜偷偷的去挖宝。
简单来说,这块老瓷片是“俏货”,也就是非常好的东西。
而在古玩行里有一种手法叫做“声东击西”。
买家会假装对一些假货感兴趣,然后要进行交易时再游说卖家把真货一并售卖。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卖家眼尖,看出买家对某个东西有兴趣而开天价。
于是我们的聂女士就借着买了一件新货,搭着把老瓷片也给收了。
聂女士讲到这里的时候,我以为是老瓷片上可能附了古人的灵之类的。
但没想到,问题出在了那件新货上。
所谓新货,就是一眼假、近代的东西。
聂女士说,那些新货到家之后,她就丢在了一边。
因为是假的,所以她根本不在意。
但当天就出了问题。
聂女士几年前就离了婚,有一个女儿,在国外读书。
而她是自己独居。
可从那天开始,她却感觉家里有人一样。
甚至她到店里,或者无论去哪里,也都感觉有人跟在自己身后。
并且从那天之后,自己的后脖颈非常疼。
原本聂女士只是觉得自己太累了,所以特地在家休息了几天。
但接连半个月,每天晚上她都做噩梦。
梦见了什么,醒来之后又不记得。
如果只是做噩梦,聂女士说她还能受得了。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在新平镇有一句话,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特别是做仿古瓷生意的,一件瓷器卖出去就够吃几年了。
聂女士店里的生意原本就比较平淡,加上陶瓷市场的不景气,已经很久没有开过张了。
但自此以后,聂女士店里的生意突然火爆了起来。
仅仅一周不到的时间,就做了好几年的生意。
聂女士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非常开心。
但好景不长,聂女士没过多久就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去了各大医院,做了无数检查,都没有查出来什么毛病。
特别是后脖颈,越来越疼,好像压了个几斤的担子。
而且开始各种倒霉。
这种倒霉可不是踩个香蕉皮滑倒这么简单。
据聂女士所说,每一次倒霉都和死神擦肩而过。
最严重的一次,是她好好的走在路上,忽然掉下来的广告牌,就离她仅有几厘米。
并且她还开始听到奇怪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恶狠狠地骂她,但具体说些什么又听不清楚。
就连后脑勺也开始莫名其妙的发痛。
期间聂女士也找了几个我们行业的行家,也去了道观和寺庙。
但所有人统一的口径就是:救不了。
至于原因,也都很有默契的没有说。
我问:“你没有去找卖给你的那个人吗?”
聂女士说:“我去找了,找不到。”
这一点太正常了。
鬼市里的摊位属于无人管控,谁去摆都行。
摆摊的人也是流动性的。
但听到这里,我就更加好奇了。
为什么不救她?理由也不说?
同时,那个时候我以为聂女士始终不肯说出来的原因,也是怕我拒绝她。
但后来……唉,人心啊……
于是我问她,有没有把那件东西带过来。
她说有。
然后就从包里拿出一个用红布包的东西,放在了我桌子上。
看到红布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不好了。
民间的红布有镇邪和守护之用。
用红布包裹的东西,要么是邪到了家,用红布镇住。
要么就是开了光的东西,比如佛像、法器之类。
而当红布被聂女士慢慢揭开,我倒吸了好几口冷气,不可置信的看着红布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