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家格物博览会于十一月一日举办的消息。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京师乃至更广范围的富商巨贾圈中激起了千层浪。
“特许经销权”?“新品预售”?这些概念虽然新奇,但商海浮沉的老手们稍一琢磨便能明白其中的巨大商机——这意味着能抢先拿到市面上炙手可热、甚至独一份的货物来源,尤其是与大明皇家制造局挂钩的那些产品,哪一样不是利润丰厚?
再加上有之前酒精,香皂等商品的热销,更是让当初不能获得经销权的商家们后悔不已。
而“大明国债”和“皇家商行股权”,则更引人深思。
向朝廷借钱?成为皇家的“合伙人”?这听起来十分冒险,但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诱惑。
冒险在于,当今皇上信誉几何?会不会有借无还?诱惑在于,利息优厚,且若真如皇上所言,以未来的关税、商税增收为担保,那岂不是绑上了国家发展的战车,分享国运增长的红利?更别提那神秘的皇家商行股权,若能持有,便意味着与皇家有了更直接的利益关联,其背后的政治意义和潜在收益,让许多有远见(或野心)的商人怦然心动。
尤其是蓟州之战的胜利更是坚定了这些商人的信心,人心已经逐步开始向朱常洛这边倾斜了起来。
一时间,京师的酒楼、茶肆、会馆中,商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观望,有人质疑,但也有人敏锐地嗅到了时代变革的气息,开始暗中调集资金,摩拳擦掌。
泰昌元年十一月初一,北京城外,卢沟桥附近特意划出的一大块博览会场地上。
一座座临时搭建却又颇具规模的展棚鳞次栉比,彩旗招展。
来自天南地北的商号、能工巧匠们都被大明皇家商行邀请过来,在此陈列并展示他们自家最引以为傲的产品:精巧的苏杭丝绸、炫目的景德瓷器、实用的辽东皮货、岭南的奇异香料……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位于会场核心区域的“皇家展区”。
这里陈列着西山兵工厂“转民用”的精钢农具、刀具,其质量远胜寻常铁器;有皇家制造局出产的玻璃镜、新式座钟;有运用了部分望远镜技术制作的“观远镜”(民用版,倍数受限)、近视眼镜、老花镜等;甚至还有小巧便携的“燧石火镰”(简化版燧发枪点火机构衍生产品)等。每一件都吸引着大量围观者,啧啧称奇。
朱常洛身着常服,在便装侍卫的护卫下,与朱由校、毕自严、王安等人悄然出现在会场。
看着眼前万商云集、百工竞技的场面,朱由校兴奋地满脸通红,为自己的心血得到展示而激动。毕自严和王安则更多关注着那些衣着华丽、交头接耳的富商们,眼神中带着审视与期待。
开幕仪式简单而隆重,由司礼监工部主持。太子朱由校,工部辅臣徐光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出席,原本朱常洛想要也出席的,但考虑到可能会导致太大的动静,所以他便乔装打扮,化身一名富商,也参与到其中。
当太子朱由校亲自宣布“大明首届格物博览会正式开始”时,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
随后,重头戏上演——在大明皇家商行设立的专门区域,“特许经销权拍卖会”正式开场。
主持拍卖的是皇家商行一位口齿伶俐、深谙商道的管事王得禄。首先拍卖的是“西山精煤及煤炉”在北直隶几个重要府州的经销权。
“底价五万两,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两!”管事话音未落,下面已是竞价声四起。
“五万一千两!”
“五万五千两!”
“六万两!”
“……十万两!”
竞拍价格节节攀升,最终,京师大商人李万财以十万两的高价,拿下了顺天府的独家经销权,当场签订契约,交付三成定金。他脸上虽肉痛,但眼中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他看中的是西山煤业稳定的质量和皇家招牌的号召力。更关键的是在以前这都是被山西晋商和朝中大臣垄断了的行业,其他人哪怕有再好的技术和管理,也根本无法在京师地区站稳脚跟。
如今能够有这个机会参与到皇家经营的买卖之中,而更关键的是还能同现在的皇上和未来的太子搭上关系,哪怕再出高几倍的价钱他也是愿意的。反正这些银子放在家里,也没有其他更好的理财方式,给了皇上和太子,总比放在家里发霉,总比被其他贪官污吏勒索的要好。
至少以皇上如此重视商人的表现,给皇上和太子也能够获得一个安全保障。
跟李万财同样想法的人还有很多,除了普通的商人以外还有那些拥有海量财富王公大臣、勋贵和士绅们。
由于有山西八大晋商、晋王和代王的教训在前,所以各地的亲王和勋贵们也都瑟瑟发抖,深怕皇上朱常洛会携着蓟州之战大胜的余威找他们麻烦。
所以随后的新式织机、改良农具、皇家玻璃镜、观远镜等产品的区域经销权也相继拍出,价格也更是一个比一个惊人。现场气氛热烈,白银仿佛变成了数字,在一声声报价中滚动。
与此同时,“新品预售”的柜台前也排起了长队。尤其是那些尚未大规模量产,但已在博览会上展示出卓越性能的产品,如更轻便耐用的新式马车底盘、精度更高的度量衡工具等,吸引了大量商户支付高额定金预定。
毕自严看着户部吏员与皇家商行的人一起,将一箱箱定金、拍卖款登记造册,封存入库,紧锁了好几天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低声对朱常洛道:“陛下,仅此一项,今日收入便已超过五百万两白银……后续还有更多。”
朱常洛微微颔首,但目光却投向了另一边。那里,关于“大明泰昌元年特别建设债”和“皇家商行股权”的咨询处,虽然不如拍卖场那边喧闹,却也围满了人,多是些衣着更为考究、气质更为沉稳的大商人或在京徽、晋、浙等大商帮的代表。
他们仔细阅读着张贴出来的章程细则,低声与户部官员询问着细节。
“利息几何?”
“如何兑付?”
“以何作保?”
“股权如何分红?可否转让?”
问题一个接一个。户部官员和皇家商行的账房们虽然事先经过培训,仍被问得口干舌燥,有些问题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