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柏的府邸内,昔日辽东将门的赫赫威仪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末日将至的惶惶不安。
当锦衣卫缇骑如黑色潮水般涌入时,府中的仆役婢女惊叫四散,唯有李如柏本人,仿佛被抽走了魂魄,瘫坐在花厅的太师椅上,面色灰败。
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
自萨尔浒败绩以来,他李如柏畏敌如虎、逡巡不进的丑名便已传遍天下,若非朝廷当时还需倚仗李家在辽东的余威,他早已被明正典刑。
尤其是当辽沈战役之后,原辽东边军大范围投降,他的日子就过的如同丧家之犬。以戚金为首的戚家军总是聚集在他的家门口,对其进行百般羞辱,就像是在用钝刀子割肉一样,让他日夜煎熬。
如今,山西案发,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落了下来。
“李如柏!”锦衣卫带队千户骆养性声音冷硬,如同寒铁交击,“尔世受国恩,执掌重兵,却畏敌不前,致萨尔浒丧师辱国!更兼勾结晋商,资敌牟利,泄露军机,罪无可赦!奉皇上谕旨,拿下!”
两名如狼似虎的力士上前,毫不客气地将李如柏从椅子上拽起,冰冷的铁链瞬间套上了他的脖颈。
李如柏没有挣扎,他只是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一心想要朝门口的柱子上撞,想要求死。
然而锦衣卫怎能让他如愿。
“想死?”千户嗤笑一声,“哪有那么容易?”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却如同刀锋般锐利,“皇上说了,蓟州的‘昭武忠魂塔’还缺几颗像样的人头祭旗,李总兵,你的脑袋,分量正好!”
听到“昭武忠魂塔’”五字,李如柏浑身一颤,最后一点力气仿佛也被抽空,彻底瘫软下去,任由锦衣卫将其拖拽而出。
府门外,闻讯赶来的京师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唾骂声、斥责声如同雨点般砸来。
曾经不可一世的将门虎子,如今成了人人喊打的国贼,被押往诏狱,等待最终的审判。
与此同时,类似的场景在京师多处上演。原内阁大学士韩爌的府邸,宣大总督王象乾的别业,兵部右侍郎薛三才的宅院……一扇扇朱门被撞开,一位位昔日位高权重的官员勋贵被如狼似虎的厂卫番子押解出来。
武清侯李诚铭试图以勋贵身份抗辩,却被东厂档头一句“皇爷有旨,国法面前,无分贵贱”顶了回去,面如死灰地套上了枷锁。
京城上空,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菜市口的刑场,已经许久没有如此频繁地清洗血迹。
朱常洛的清算,不再是之前那种隐忍的、局限于政治层面的打压,而是带着血与火的复仇,是对萨尔浒乃至辽事败坏以来所有积弊的一次总清算。
诏狱和刑部大牢人满为患。
对杨镐、胡汝宁等人的审讯骤然加紧,各种之前隐而不发的细节被一一撬开。
李如柏、韩爌等新下狱的重犯,更是审讯的重点。
铁证如山之下,很少有人能硬扛过东厂和锦衣卫的手段,一桩桩、一件件通敌、受贿、渎职的罪行被记录在案,形成了一份份沾满血泪的供状。
朱常洛在乾清宫,每日都会收到来自诏狱和刑部的密报。
他看得很仔细,每当看到那些导致数万明军埋骨辽东的细节时,他的手指都会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但他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他需要的不仅是杀戮,更是借此机会,重塑大明的纪律和威严。
数日后,经三法司会同厂卫 审理,皇帝朱批,对首批核心案犯的判决公之于众:
原辽东总兵李如柏,畏敌避战,勾结晋商,泄密资敌,判凌迟处死,抄没家产,夷三族。
原内阁大学士韩爌,受贿巨万,用人失察,结交边将,判斩立决,抄没家产,家眷流放三千里。
原宣大总督王象乾、武清侯李诚铭,身为晋商幕后股东,牟取暴利,间接资敌,判斩立决,抄没家产。
兵部右侍郎薛三才,受贿泄密,判斩立决,抄没家产。
原辽东总兵李如桢(李如柏之弟),同流合污,罪责深重,判斩立决。
原辽东经略杨镐、监军胡汝宁,丧师辱国,罪加一等,判凌迟处死。
其余涉案官员百余人,根据罪责轻重,或处斩,或绞刑,或流放。
英国公张维贤、兵部尚书黄嘉善等三百余官员的惩处也一并明发,降职、罚俸、申饬,清晰明了。
判决一出,京师震动。尤其是对李如柏、杨镐等人的凌迟极刑,更是让所有官员股栗不已。
皇帝这是用最残酷的刑罚,宣告了对误国奸佞的零容忍。
不过对于李如柏的凌迟极刑皇帝朱常洛却特旨,将于1621年九月十三日昭武忠魂塔落成之即行刑。
届时皇上朱常洛将会亲率文武百官举行祭奠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