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驳舱穿过云海时,张宏以为自己闯入了仙境。
符云的私人住所,悬浮在星枢的高空云层中。
不是金属或晶体结构,而是用某种半透明的生物材料建成,屋顶覆盖着淡紫色的藤蔓,藤蔓上开着白色的小花,花瓣随气流轻轻颤动,落下的花粉在空气中凝成淡金色的光粒。
“这里叫‘云巢’,是我在首都星的住处。”符云推开门,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里面的装饰,大多是我这些年收集的文明遗物,你或许会喜欢。”
张宏走进屋内,目光瞬间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
那是一幅中国山水画,水墨勾勒的远山,近处的竹林里,一个牧童骑着黄牛,手里拿着短笛,笔触细腻,和他小时候在爷爷家挂历上看到的古画一模一样。
画的旁边,挂着一个青花瓷瓶,瓶身上绘着缠枝莲纹,底部印着“宣德年制”的字样。
“这是……”
张宏走上前,手指悬在瓷瓶上方,不敢触碰。他能认出,这是明代宣德年间的官窑瓷,在地球早已是国宝级文物。
“六百年前,我跟当时的官员买的。”符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端着一个紫砂茶壶,和观察者号客厅里的那把很像,“当时只是觉得好看,没想到现在已经成了绝品。”
张宏回头,看着符云熟练地泡茶——热水注入茶壶,茶叶舒展,龙井的清香在空气中散开,和桃源别墅院子里的茶香一模一样。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符云,不像一个外星监察员,更像一个熟悉地球文化的老友。
“坐吧。”符云将茶杯递给张宏,自己坐在对面的竹椅上,“我们聊聊古老者文明。”
张宏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喝了一口,茶香在舌尖散开,压下了心里的疑惑。
“古老者文明,是银河系最古老的文明之一,比英仙座帝国和伊斯莱神国早诞生500万年。”
符云的语气很平静,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他们的人数,从来没有超过百人——这是因为,古老者没有自然繁殖能力。”
张宏的瞳孔微微收缩——没有自然繁殖能力,人数不足百人,这和他认知中的“文明”完全不同。
“所幸,古老者文明虽然无法繁衍,却也拥有其他种族难以媲美的天赋——他们拥有无限的寿命,强大的智慧,掌握着近乎神灵的科技和力量。”
符云继续说,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在漫长的星际漂泊中,古老者们见过无数文明的兴衰,有的因内耗灭亡,有的被自然灾害吞噬,有的被更高级的文明征服。
最终,他们认为,文明的多样性,才是银河系最宝贵的财富。每个文明的科技、文化、理念,都是解决宇宙难题的钥匙。”
“所以他们创立了银河共和国?”张宏问。
“是,也不是。”
符云摇头,“338万年前,英仙座帝国开始大规模扩张,很多小型文明面临灭顶之灾。于是古老者牵头,联合了36个文明,成立了共和国。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这些文明不被帝国毁灭。后来,却意外发现,‘多元共生’的理念,反而能让文明发展得更快,才慢慢完善了共和国的体制。”
他顿了顿,看着张宏的眼睛,语气变得郑重:“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不只是银河共和国的文明监察员,还是古老者文明的一员,也是共和国‘文明保护计划’的负责人。”
张宏的身体僵住了,手里的茶杯微微晃动。
他从未想过,符云竟然是古老者文明的一员,那个在共和国里扮演“定海神针”的神秘文明。
“你不用惊讶。”符云笑了笑,“我们从不隐瞒身份,只是很少公开活动——因为我们的存在,会让其他文明产生‘依赖感’。我们希望共和国的文明,能自主发展,而不是靠我们的‘保护’。”
“为什么选择我?”张宏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警惕。
“因为你的系统,也因为你的选择。”符云的目光落在墙上的山水画上,“你的系统,蕴含着2级文明的全领域科技,这对共和国突破当前的科技瓶颈很重要。
而你,在看到帝国的暴力和神国的扭曲后,依然选择守护地球文明的尊严——这正是我们欣赏的‘文明韧性’。”
他起身,走到书架旁,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块透明的晶体,晶体里封存着一缕淡绿色的光。
“这是‘星叶文明’的最后火种。”符云的语气带着一丝感慨,“10万年前,星叶文明因拒绝伊斯莱神国的基因改造,被神国毁灭。
我们保存了他们的文明核心,希望有一天,能帮他们重建文明。这就是我们的使命,守护文明多样性,不让任何一个有潜力的文明,毁于暴力或扭曲。”
张宏看着晶体里的淡绿色光,忽然明白了。古老者文明不是“统治者”,是“守护者”。
他们没有自己的文明扩张需求,只是想让银河系的文明,能自由地、多样地发展。
“地球文明很特殊。”符云将盒子放回书架,“你们在极短的时间内,从工业文明发展到接近2级文明,靠的不是暴力,不是奴役,是团结和创新。你的系统是‘外力’,但你的选择,你的工程能力,人类的种族凝聚力,才是地球文明真正的‘内力’。这也是我们看重你的原因。”
张宏沉默了,心里的警惕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终于明白,符云带他离开地球,不是为了掠夺系统,而是为了给地球一个更安全的发展环境,也为了让他看清银河系的格局。
“你们不会强迫地球做什么,对吗?”张宏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
“不会。”符云坚定地摇头,“我们尊重每个文明的选择。如果地球选择加入共和国,我们会提供帮助,但不会干涉你们的内部事务。
如果你们选择独立发展,你们需要独自对抗帝国或神国侵略,但我们会承诺,为地球文明保存火种——这是古老者文明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
张宏看着符云,看着他眼里的真诚,忽然想起了父亲张青松常说的话:“做人,要守本心。做事,要留余地。”
古老者文明,正是这样的“文明”。
他喝了一口茶,茶香依旧浓郁,心里的疑惑和担忧,像被热水冲泡的茶叶,渐渐沉淀下来。
“我还有一个问题。”张宏放下茶杯,语气认真,“古老者文明的‘文明核心’,到底是什么?你们为什么不能衍生出新的成员?”
符云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指了指墙上的山水画:“等你真正成为‘银河工程师’,参与到共和国的核心工程中,我会告诉你更多——不是我不想说,是现在的你,还需要时间理解。”
张宏点头,没有追问。他知道,有些秘密,需要时间和信任才能揭开。
窗外的云海渐渐染上金色,星枢的朝阳升起来了,光芒透过半透明的墙壁,落在竹椅上,像撒了一层碎金。
张宏看着眼前的符云,看着屋里的地球艺术品,忽然觉得,加入共和国,或许真的是地球文明在这个不安全的银河系,最好的选择。
有古老者文明的守护,有多元共生的环境,还有机会接触更高级的科技。
“我们该去议会城了。”符云站起身,“今天,银河议会有一场关于‘星门网络升级’的讨论,你可以去旁听,看看共和国的‘真实运作’。”
张宏点头,跟着符云走出云巢。
接驳舱在云海中滑行,朝阳的光芒落在他们身上,带着温暖的触感。
他回头看了一眼云巢,看着那座悬浮在云海中的“仙宫”,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或许,古老者文明,就是银河系的“守夜人”,默默守护着无数文明的火种,让它们在黑暗的星海中,不至于熄灭。
议会城的穹顶在朝阳下闪烁着光芒,张宏的脚步比之前更坚定了。
他要去看看,这个由古老者文明守护的共和国,到底能不能成为地球文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