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一口气指出了十几个工艺环节中可改进的细微之处。
有些是参数的微调,有些是流程的优化,有些则涉及设备的局部改造和新型辅助工序的引入。
他的思路天马行空,却又精准地切中每一个影响效率和质量的要害。
话语里充斥着大量超越当前材料学界认知的术语和模型,听得周工等人目瞪口呆,如同聆听天书,却又本能地感到震撼与信服。
“按这个方案,立刻调整生产线参数,同步进行设备改造。”张宏放下电子笔,语气不容置疑,“三天内,我要看到新的样品带材和完整的运行报告。”
整个基地的技术团队如同上紧了发条。张宏的方案被迅速分解、执行。参数被小心翼翼地输入控制系统,新的激光模块被连夜安装调试,AI监控算法被导入生产线大脑……
三天后。
还是那条生产线,还是那些设备。但气氛截然不同。
控制室内,所有人屏息凝神,盯着中央大屏幕上的实时生产数据和高速摄像机传回的超导层沉积画面。
银白色的带材如同柔韧的丝绸,在精密导轮的牵引下匀速通过改造后的溅射腔体。沉积过程流畅均匀,监控图谱上的曲线平稳地运行在最优区间。
“成品率……82%!”质检主管盯着刚出炉的检测报告,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几乎破音,“带材临界电流密度……提升8%!单批次有效米数……提升35%!”
“产能!总产能测算出来了!”
生产调度主管几乎是吼出来的,“按新工艺满负荷运行……总产能提升33%!老天爷!”
“三成!提升了三成!”
周工一把摘下眼镜,用力揉着发红的眼眶,看着张宏,声音哽咽,“张总工……您……您这是点石成金啊!困扰我们几年的死结,您三天就……就魔术般地解开了!”
整个控制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掌声。
工人们激动地互相拍打着肩膀,技术员们看着屏幕上完美的数据,如同看着神迹。
张宏站在人群中心,脸上依旧平静,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
以当前的设备和技术水平,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极限。
超导材料的产能枷锁,稍微打破了一些。新电网计划的脊梁,又挺直了一分。
就在这成功的喧嚣尚未平息之际,张宏口袋里的私人手机急促地震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程琳”的名字。
张宏心里一麻。一种莫名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貌似……程琳每次给他打电话都没有什么好事?
他迅速接通:“程琳?”
电话那头传来程琳急促而清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张总,文秀姐进产房了,医生说马上就要生了。”
张宏的心脏猛地一跳。
所有的疲惫、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科技攻坚的成果,在这一刻都被一股汹涌的、纯粹的期待所取代!
“我马上回来!”他对着电话吼了一声,甚至来不及跟身旁激动的人群解释一句,转身拔腿就往外冲。高大的身影带起一阵风,瞬间消失在控制室门口。
刘国安如同最敏锐的影子,在张宏转身的刹那已同步启动,紧追而去。
只留下控制室里面面相觑、尚未从产能狂喜中回过神来的众人。
邕州,省妇幼保健院,VIp产房外。
消毒水的气味被淡淡的茉莉花香冲淡。张宏几乎是撞开走廊尽头的门冲进来的,气息微喘,额角还带着从江东匆匆赶回沾染的细汗和一丝车间里带出的金属粉尘气息。刘国安沉默地守在了走廊入口。
岳母曾秀红和母亲符红梅正焦急地等在产房外,看到张宏,立刻迎了上来。
“阿宏!你可算回来了!已经退进去了……”符红梅抓住儿子的胳膊,声音带着紧张。
“医生怎么说?”张宏的声音有些发紧,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亮着“手术中”灯光的门。
“都好!都好!胎位正,文秀状态也好……”曾秀红连忙安慰,手里还攥着一小把新鲜的茉莉花,那是陈文秀最喜欢的花香。
漫长的等待后,产房紧闭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位穿着淡绿色手术衣、戴着口罩的护士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在柔软襁褓里的婴儿走了出来。
“恭喜!是个男孩!母子平安!”护士的声音带着职业的喜悦。
“哇——”仿佛被这声音唤醒,小小的襁褓里发出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声响亮啼哭。
那哭声,如同一道清泉,瞬间冲散了张宏一路奔波的疲惫和所有的焦虑担忧。
他几步抢上前,近乎虔诚地从护士手中接过那个柔软而温暖的小生命。
小家伙在他臂弯里扭动了一下,哭声渐渐小了,仿佛感受到了父亲的怀抱。
张宏低下头,凝视着儿子皱巴巴的小脸,那双紧闭的眼睛,那微微翕动的小鼻子……难以言喻的巨大喜悦和感动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冲垮了他所有的坚强外壳。
重生归来,挽狂澜于既倒,此刻,再为人父!
这份沉甸甸的圆满感,让他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了近乎孩子般的、纯粹而温暖的笑容,眼底有晶莹的光在闪动。
“星华……”
他低声唤着早已想好的名字,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小心翼翼地、无比轻柔地触碰了一下婴儿娇嫩的脸颊,“张星华。欢迎你,儿子。”
“弟弟!在哪里?!快让我康康!!”
清脆稚嫩的尖叫声响起。穿着漂亮小裙子的张星海,火急火燎地跑进走廊。来到爸爸旁边,迫不及待踮着脚尖,大眼睛好奇又兴奋地打量弟弟。
“爸爸!弟弟好小啊!”她伸出小手,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
张宏蹲下身,将臂弯放低,让星海能看清弟弟。“是啊,星海当姐姐了。以后要保护弟弟哦。”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星海用力点头,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指头,轻轻碰了碰弟弟的脸蛋。那柔软温热的触感让她惊奇地瞪大了眼睛,随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陈文秀被护士推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额发被汗水濡湿,但眼神明亮而温柔,带着母性的光辉。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丈夫怀里的婴儿和围在旁边的女儿身上。
张宏抱着儿子,立刻迎到床边。他俯下身,在妻子汗湿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深情的吻,千言万语都凝在了这一吻里。
“辛苦了,文秀。”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感情。
陈文秀虚弱地笑了笑,目光紧紧锁住襁褓中的儿子,又看向兴奋的星海,最后落在丈夫写满心疼与喜悦的脸上。
“不辛苦……都值得。”她轻声说,声音虚弱,却又充满了母性的力量。
淡淡的茉莉花香在病房里萦绕。窗外,邕州的春阳正好,嫩绿的椿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张宏一手抱着新生的儿子,一手紧紧握着妻子的手,女儿依偎在床边,好奇地看着襁褓中的弟弟。
这一刻,所有的风雨,所有的重担,所有的未来阴霾,仿佛都被隔绝在这小小的、充满新生喜悦的病房之外。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科技的封锁如影随形,那场白色的风暴也正在倒计时。
但此刻,拥抱着新生的希望和圆满的亲情,张宏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守护这一切的坚定力量。
星华初绽,照亮了他守护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