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孙二狗被远光灯晃得眼前一黑,遭遇追尾,下意识打方向盘让出位置。
几乎在同一瞬间!
前方弯道出口的阴影里,另一辆没有开灯、如同幽灵般的面包车,咆哮着从斜刺里猛冲出来。
它没有走自己的车道,而是像一头失控的疯牛,直直地朝着桑塔纳的车头撞过来!
“小心!”张宏瞳孔骤缩,厉声示警。
孙二狗的反应已经快到极限。在强光炫目和前方突袭的双重打击下,他凭着本能,将刹车踩死到底,同时方向盘用尽全力向右打死,试图避开前方致命的撞击!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撕裂的巨响,在山谷间轰然炸开!
桑塔纳的车头右侧,还是没能完全躲开,被那辆亡命冲出的面包车狠撞中!
巨大的冲击力让桑塔纳轿车瞬间失控,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玩具,车身剧烈旋转、扭曲!
右侧车门向内凹陷,车窗玻璃瞬间炸成无数碎片!
但这仅仅是开始!
后方的强光灯源——一辆同样没有牌照的破旧面包车,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面对前方两车相撞的事故,没有丝毫减速,反而再次狠狠加速!
“轰——!”
面包车如同第二记重锤,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帕萨特已经失控、旋转的尾部!
桑塔纳车身再也无法承受这恐怖的撞击力,巨大的动能将它狠狠抛离了路面,撞断了路边腐朽的木质护栏!
翻滚着,如同断线的风筝,坠落!
张宏在第一次撞击的瞬间,就凭借着求生本能,蜷缩身体,双手死死抱住了头。
安全带勒进肉里,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翻滚中,他感觉身体被无数次抛起、砸落,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天旋地转。他的耳边只剩下剧烈的蜂鸣声,疯狂的翻滚,令人窒息的失重感,最后被冰冷的液体包围!
“哗啦——!”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灌满了车厢!
巨大的冲击力和水压,让张宏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冰冷。黑暗。窒息。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海底的碎片,一点点艰难地拼凑、上浮。
消毒水的味道。仪器的嘀嗒声。还有…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
张宏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头顶惨白的天花板和摇晃的吊瓶。
“张宏!你醒了?!”
带着浓重哭腔、却又充满巨大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颤抖着。
是陈文秀。
她趴在床边,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脸上泪痕未干。
一向整洁的头发有些凌乱,身上还穿着那件张宏熟悉的、洗得发白的浅蓝色衬衫,袖口沾着不知是泥水还是血渍的污痕。
“文…秀…”张宏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喉咙火辣辣地疼。
他试着动了动,浑身上下传来散架般的剧痛,尤其是左臂,被厚厚的石膏固定着。
“你别动!”陈文秀慌忙按住他,泪水又涌了出来,“医生说你肋骨断了!左臂骨折,全身多处严重挫伤……”
张宏停止挣扎,适应着身上的疼痛,逐渐清醒过来。他问:“孙二狗呢?他怎么样了?”
“他……他没事……”
“说真话!”张宏表情严肃,他从陈文秀躲闪的目光里就知道她在说谎。
她一直就不擅长说谎。
陈文秀眼泪又冒了出来:“孙二狗他……伤得很严重。还在IcU抢救……”
张宏尚且完好的右手,用力攥紧拳头。
二狗……是我连累了你!
张宏压制住内心的情绪,冷静询问,他们是怎么被发现的。
陈文秀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大恐惧和后怕,“你答应我昨晚回来的…我一直等,没等到…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打到工地,王大力说你早就走了…我就想你可能出事了……”
她哽咽着,紧紧抓住张宏没受伤的右手,冰凉的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后来,王哥他们带人沿着国道找…在清水河下游的浅滩发现了你们的车…都撞烂了…”
陈文秀说不下去了,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张宏用还能活动的右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背,“没事了。都过去了……”
三天后,张宏能下床了。
他第一时间去IcU病房看望孙二狗。
孙二狗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头上缠着厚厚的渗血的纱布,脸上戴着氧气面罩,身上插着好几根管子。
心电监护仪上,线条微弱地起伏着。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坐在他病床边,眼睛哭得红肿——苏瑶也来了。
孙二狗用他的真诚和努力打动了这个女孩,他们半个月前就确定了恋爱关系。
“二狗…怎么样?”张宏的声音干涩。
“颅内出血…肋骨骨折,内脏也破损了…还没脱离危险期…医生说,接下来就看他的命了…”
苏瑶的声音平静,甚至有些冷漠。
张宏明白,人在面临人力无法改变的绝望现实面前,是会像她这样平静的。
他闭上了眼睛。冰冷的怒火在胸腔里燃烧、涌动。
脸上却没有丝毫流露,他不想让陈文秀和苏瑶看见他的失态,从而更加担心。
他对认真对苏瑶说:“你放心,二狗命硬,他不会有事的!”
而后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二狗,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些人!”
…………
吕海强的私人会。
“废物!废物!”
气急败坏的咆哮震落了天花板的灰。
气氛却不再是密谋的阴冷,而是充满了暴戾和绝望的狂躁。
“啪!”
一个昂贵的玻璃酒杯被狠狠砸在地上。碎片飞溅,酒液如同鲜血般泼洒在暗红色的地毯上。
吕海强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猪,指着范建功的鼻子破口大骂,“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你踏马找的什么垃圾货!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樊建功忿忿不平,梗着脖子,“谁能想到这小子那么命大?被撞成那样都摔不死……吕总,我现在就去医院弄死他!”
“弄你麻痹!”吕海强气抓起桌上的酒瓶就要砸过去,被旁边脸色同样难看的潘强死死拦住,“你是嫌死的不够快,自投罗网吗?现在张宏身边都是条子!”
“哥,消消气!”潘强劝说,“事已至此,现在咱们还是想想咋办吧!”
“还能咋办?”吕海强无比郁闷,骂骂咧咧,“你要是把人弄死还好,现在这样,姓张的肯定要报复!趁那几个废物还没被抓住,你赶紧自己出国避避风头!”
这话是对樊建功说的。
樊建功露出不甘之色:“就这么灰溜溜跑路?我不甘心!”
吕海强面色寒冷,“你想死我不管,你别拖我下水。你们两个好自为之!”
见他态度坚决,樊建功只好骂骂咧咧给家里的电话,说明情况。
吕海强也拿起手机,再次打给堂哥吕鑫。不知道怎么回事,吕鑫一直没接他电话。
三人刚准备离开会所。
包间厚重的大门,被“哐当”一声从外面猛地撞开。
刺眼的手电筒强光瞬间射入,将包间内三人惊恐的脸照得惨白。
“警察!不许动!”
“双手抱头!蹲下!”
一队荷枪实弹、穿着防弹背心的武警破门而入,黑洞洞的枪口,将呆若木鸡的三人包围。
银手铐加身,吕海强才回过神来,大声喊冤枉。
为首的中年警官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三人。
“范建功!吕海强!潘强!”警官的声音如同审判,“你们涉嫌谋杀案,侵吞巨额公款,严重贪污腐败……跟我们走一趟吧!”
“警官!误会啊!冤枉”范建功脸色惨白,哆哆嗦嗦,“都是樊建功的主意,跟我没关系啊!”
“对对!我跟吕海强是无辜的!都是这个姓樊的搞的鬼!”潘强也急忙附和。
“你们!”樊建功瞪大血红的双眼,“好你们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栽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警官,我自首!那些坏事都是这两个混蛋指使我干的!”
“少废话!回警局再说!带走!”警官一挥手。
冰冷的手铐铐住三人的手腕,在警察的押解下,三人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
讯问室,吕海强面对警方询问,支支吾吾,想办法拖延时间。
他在等那位贵人出手,帮他解围。
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警察来的那么快。这才事发不到半天,就找上门来。
而且知道他们的准确位置。
除非……吕海强心惊肉跳,想到一个可能。
而就在这时,警方告诉他有家属过来探视,吕海强一看,来人竟是自己老婆,吃了一惊。
“海强!海强!怎么回事啊?”
吕海强的老婆哭喊着扑到面前,被警察拦下,隔着铁窗哭喊,:“家里……家里保险柜坏了…儿子出国了……爸妈生病没钱看病……你……你要保重身体……等你回来…”
她语无伦次,泪水糊了满脸。
吕海强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老婆看似慌乱的话语,其实是他们那群人事先约定好的暗语。
家里保险柜坏了——【启动保险机制】。
儿子出国——【你儿子已经被我们控制了】。
爸妈生病没钱看病——【你爸妈也被我们盯着】。
保重身体——【管好你的嘴】。
等你回来——【别回来了】。
吕海强感到刺骨的冰冷,面如死灰,看着妻子绝望而带着期盼的眼神,身子一软,失去了所有力量。
完了,全完了。
他知道为什么警察来的那么快了。
原来他们三个,全都成了弃子。
他们背后的“自己”人,下手比张宏更快,更狠,也更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