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渐渐变成张宏走在前面,吕海强和一群部门负责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如同众星捧月。
王大力带着几个桃源建工的核心技术员,也紧紧跟在张宏身侧,警惕着可能的危险。
昨天的经历还记忆犹新,他们不敢大意。
万一有那个家伙丧心病狂开着泥头车冲过来呢?也不是没可能!
邕廉高速公路采用国家最高标准,1级,4车道双向,全封闭全立交。
铺路之前,得先平整地形,切开山峰,找平地面。
一个个巨大的基坑如同伤口排列在大地,裸露着黄褐色的泥土和嶙峋的岩石。钢筋骨架如同巨兽的肋骨,杂乱地矗立着。
塔吊轰鸣,运输车穿梭,尘土弥漫。空气里充斥着柴油味、水泥味和汗水的咸腥。
张宏的脚步不快,目光快速扫过施工现场的每一个角落。他的大脑深处,“超级工程师”系统无声运转,强大的扫描分析能力迅速将视野所及的一切详细分析提取出来。
【目标:K65+300处桥墩钢筋笼】
【扫描分析:主筋间距设计25cm,实测平均27.5cm,最大偏差处32cm!箍筋绑扎点缺失率18%!】
【风险:钢筋笼整体性下降,承载力严重不足!混凝土浇筑后易产生应力集中裂缝!】
张宏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一个即将浇筑的桥墩钢筋笼:“那个,谁负责的?”
一个戴着眼镜、头发油腻的技术员紧张地站出来:“张…张总工,是我,技术部李工。”
“主筋设计间距多少?”张宏语气平淡。
“25厘米!”李工回答得飞快。
“实测呢?”张宏追问。
李工额头瞬间见汗,支吾着:“这…这个…施工过程中可能…可能有点误差…”
“误差?”张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拿尺子来!”
王大力立刻从工具包里抽出一把崭新的钢卷尺,递了过去。
张宏亲自走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钢卷尺在钢筋笼不同位置快速测量了几下。
“这里,27.8厘米!”
“这里,31.5厘米!”
“这里,绑扎点呢?设计间距20厘米,这里空了将近40厘米才有一个点!你是用眼睛绑的还是用手绑的?!”
每报出一个数据,李工的脸色就白一分。
周围的其他负责人,尤其是管质量、管技术的,额头上也沁出了冷汗。
吕海强的笑容僵在脸上,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钢筋是桥墩的骨头!骨头都长歪了,这桥能站得稳?”
张宏的声音不大,却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心上,“拆了!全部返工!达不到设计标准,一毫米都不准浇筑混凝土!谁再敢糊弄,立刻卷铺盖滚蛋!”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李工和负责施工的工段长,两人腿肚子都在打颤,连连点头称是。
【目标:现场堆放的袋装水泥】
【扫描分析:包装标识为p.o 42.5R(早强型),实际成分检测:氧化钙含量偏低,硅酸三钙含量不足,强度等级仅相当于p.c 32.5!】
【风险:混凝土强度无法达标!结构安全存在重大隐患!】
张宏走到一堆小山般的水泥袋旁,随手割开一袋,灰白色的粉末散落出来。他抓起一把,在指尖捻了捻,又凑近闻了闻。
“这批水泥,哪家供的?质检报告呢?”张宏看向负责材料的采购主管。
采购主管是个油滑的中年人,此刻也慌了神:“张总工,是…是南方水泥厂的,报告…报告在资料室,马上给您拿!”
“不用拿了。”张宏将手中的水泥粉末洒在地上,拍了拍手,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42.5R?这粉的细度、颜色、手感,最多就是个32.5的复合水泥!谁验收的?谁签的字?当我是瞎子还是傻子?”
他目光如刀,直刺采购主管和旁边质检员的脸上,“这批水泥,全部封存!退货!二狗,把相关责任人和供货商给我记下来,名单发给审计部,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采购主管和质检员面如死灰,差点瘫软在地。
【目标:K67+000处路基填筑层】
【扫描分析:设计压实度≥95%,实测平均仅91.3%!填料含泥量严重超标,局部存在弹簧土现象!】
【风险:路基沉降不均,路面开裂,后期维护成本巨大!】
张宏走到一段刚刚碾压过的路基旁,蹲下身,用手在压实的土面上按了按,又抠起一小块土,在指尖捻碎。
“压路机几吨的?碾压了几遍?”他问负责这段路基的施工员。
“18吨的,压…压了六遍!”施工员声音发颤。
“六遍?”张宏站起身,指着旁边停着的压路机,“18吨的钢轮压路机,碾压这种含泥量超标的劣质风化料,六遍就想达到95%的压实度?你当是压?”
他猛地一脚跺在旁边一处看似平整的路基上。
“噗嗤!”
看似坚硬的路基表面,竟然被他硬生生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周围的土层像稀泥一样翻涌上来。
“弹簧土!”王大力在旁边沉声喝道,带着桃源建筑工人特有的专业口吻,“填料不合格,碾压遍数不够,含水量控制失衡!这种路基,通车不到三个月就得下沉开裂!”
张宏板着脸挥了挥手:“老王,给他们示范一下,什么叫规范操作。”
一声令下,桃源建工的工人们早已按捺不住,王大力带着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工人立刻上前,拿着环刀取样器、灌砂筒等专业工具,现场就开始取样检测压实度。
动作麻利,操作规范,与旁边三建工人茫然无措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三建的那些工段长、技术员们,看着桃源工人那娴熟精准的操作,看着他们手中那些平时自己都懒得用的专业检测工具,脸上火辣辣的。
羞愧,无地自容。本来仗着自己是“正规军”,还有点瞧不起桃源建工这支“土部队”。
现在才知道,人家是有真本事的,自己这帮人才是混饭吃的草包!
吕海强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掏出手帕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连连赔笑:“张总工!您真是火眼金睛!一针见血!你们都听到了?赶紧记下来!按张总工的要求做,必须整改到位!谁做不好就给我滚蛋!”
张宏没理他,目光投向远处正在绑扎钢筋的桃源施工队区域。
那里的工人动作整齐划一,技术娴熟,每一个节点都一丝不苟。与这边三建工人懒散、粗糙的作风,形成了云泥之别。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噤若寒蝉、汗流浃背的三建大小头目们,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技术,是干出来的,不是混出来的。”
“质量,是工程的命!命都不要了,还干什么工程?”
“从今天起,所有工程项目,按我的规矩来!”
“做不到,不想干,就滚蛋!”
阳光炽烈,尘土飞扬。张宏站在巨大的基坑边缘,身影挺拔,审视的目光比阳光还要刺眼。
三建的不少老员工心生畏惧和惭愧。他们终于明白,这位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能空降担任总工程师,与地头蛇樊建功的冲突中碾压胜出,靠的绝不仅仅是背景和手腕。
还有绝对的技术实力!
同行轻视同行,但也只佩服同行。张宏用实实在在的工程能力,和雷厉风行的手腕,让三建集团所有人不再敢轻视。
许多人看向张宏的眼神,已经悄然带上了敬畏,甚至……一丝巴结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