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园的夜间与白天截然不同。
没有了游客的喧闹，没有了孩童的欢笑，整个园区笼罩在一种近乎诡异的寂静中。路灯间隔很远，光线昏暗，在树木和建筑间投下长长的阴影。偶尔传来几声动物的低鸣或嘶叫，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陆瑶蹲在动物园西侧围墙外的灌木丛里，心脏砰砰直跳。
她按照哥哥给的定位，找到了这处监控死角——围墙在这里有个不太明显的凹陷，上方树木茂密，遮住了大部分天空。但问题是，墙高三米，她爬不上去。
“风聆。”她低声说，拉开背包拉链。
翠绿的小鸟从包里探出头，眼睛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它看了看围墙，又看了看陆瑶，明白了意思。
风聆跳出背包，展开翅膀，无声地飞到围墙上端。它停在墙头，仔细观察了内侧的情况，然后对陆瑶点了点头——安全。
但陆瑶怎么上去？
她正在思考时，风聆突然做了个让她惊讶的动作。它飞回地面，用爪子在地上写字：“等我。”
然后它飞到围墙边的一棵大树旁，用喙啄下一段拇指粗细的藤蔓，叼着飞回陆瑶面前。
陆瑶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接过藤蔓，试着拉了拉，还算结实。
风聆再次飞上墙头，用爪子抓住藤蔓一端固定，另一端垂到陆瑶面前。
简易的绳索。
陆瑶抓住藤蔓，脚蹬着墙壁，开始吃力地向上爬。她不是运动健将，平时最多跑跑步，攀爬这种事对她来说相当困难。爬到一半时，手臂开始发酸，脚下打滑。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时，一股温和的力量突然从藤蔓上传来——是风聆在用力拉！
小鸟的力量比想象中大得多。在它的帮助下，陆瑶终于爬上了墙头。她趴在墙头上喘气，手掌被藤蔓磨得发红。
风聆关切地看着她。
“没事。”陆瑶小声说，擦了擦汗，“继续。”
她们翻过围墙，落在动物园内部的草地上。落地时陆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风聆及时用翅膀在她背后托了一下，虽然力量不大，但足够让她保持平衡。
“谢谢。”陆瑶摸摸它的头。
现在她们在动物园的“后勤区”，这里白天不对外开放，堆放一些园艺工具和饲料。远处能看到主游览区的灯光，但这里一片黑暗。
按照白天记下的路线，爬行馆在主园区东侧，需要穿过鸟类区和灵长类区。
陆瑶拿出手机，调出离线地图——这是她白天在园内行走时，用手环扫描记录的详细路径。手环的导航功能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这边。”她低声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风聆没有飞，而是跟在她脚边小步快跑。它的爪子在草地上几乎不发出声音。
夜间巡逻的保安是个大问题。动物园的保安系统不算严密，但还是有定时巡逻。陆瑶记得哥哥说过，保安巡逻半小时一轮，她们有一小时窗口期。
但具体巡逻路线和时间，她不知道。
只能赌运气。
穿过一片竹林时，远处突然传来手电筒的光束！
陆瑶立刻拉着风聆躲到一丛茂密的竹子后面，屏住呼吸。
两个保安一边聊天一边走过。
“老张说他昨天值夜班时，听到爬行馆那边有奇怪的声音，像什么东西在撞玻璃。”
“又是那些游客乱说的吧？上次不也说熊猫馆晚上有哭声，结果查了监控就是风刮的。”
“但老张说声音挺大的，他去看了一眼，又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动物发情期吧。行了，赶紧巡完这圈，回去打牌。”
脚步声渐远。
陆瑶松了口气，但心跳更快了。
爬行馆有奇怪的声音？是那条鳄鱼吗？还是……
她没有时间细想。等保安走远后，她和风聆继续前进。
十分钟后，她们终于来到了爬行馆外。
这是一栋独立建筑，外形模仿热带雨林风格，外墙覆盖着仿真藤蔓和苔藓。入口处是玻璃大门，上了锁。
陆瑶绕到建筑侧面，那里有几扇通风窗，位置很高，但其中一扇没有完全关紧——白天她就注意到了，可能是工作人员疏忽。
问题是，窗子离地面至少四米。
她看了看风聆。
小鸟会意，飞上去用爪子抓住窗框，用力向外拉。窗子原本只是虚掩，在风聆的拉力下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刚好够一个人钻进去。
但怎么上去？
陆瑶正在思考时，风聆又飞了下来。这次它没有找藤蔓，而是直接飞到她背后，用爪子抓住她衣服的后领。
“你要拉我上去？”陆瑶惊讶。
风聆点头，眼神坚定。
陆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了。她相信风聆。
小鸟抓住她的衣领，开始用力向上飞。陆瑶感觉到一股稳定的力量将自己提起——虽然缓慢，但确实在上升！
她配合着用脚蹬墙，减轻风聆的负担。十几秒后，她终于够到了窗沿。
抓住，用力，翻身。
她爬进了通风窗，落在爬行馆内部的一条维修通道里。风聆随后飞入，落在她肩上，微微喘气——刚才的消耗对它来说也不小。
“辛苦了。”陆瑶摸摸它。
现在她们在爬行馆的二楼维修层，下面才是展览区。透过脚下的金属网格地板，能隐约看到下方展柜的灯光——动物园为了模拟爬行动物的生活环境，夜间也会保持微弱的光照。
陆瑶拿出哥哥给的信号干扰器，按下开关。
设备发出轻微的嗡鸣，表面的指示灯亮起绿色。
“十分钟。”她低声说，开始寻找下到一层的楼梯。
爬行馆内部的空气更加闷热潮湿，弥漫着浓重的腥味。各种爬行动物在展柜中缓缓活动，在昏暗的光线下，它们的眼睛反射出诡异的光。
陆瑶凭着白天的记忆，很快找到了那条暹罗鳄的展柜。
展柜位于爬行馆最深处，比其他展区更大，模拟了一个小型水池和沙滩的环境。那条两米长的鳄鱼正趴在水池边，眼睛闭着，仿佛在睡觉。
但陆瑶注意到，鳄鱼的呼吸频率很慢，慢到……不像活物。
“风聆。”她轻声说。
风聆从她肩上跳下，飞到展柜玻璃前。
它看着里面的鳄鱼，眼睛逐渐亮起金色的光芒。地脉视觉全开。
在它的视野中，鳄鱼体表那层淡金色的鳞片状光纹，此刻正以极其缓慢的频率明灭，像是在……沉睡中的呼吸。
风聆将爪子贴在玻璃上。
嗡——
鳄鱼体表的光纹突然亮了起来！亮度比白天强了十倍不止！
与此同时，鳄鱼的眼睛猛地睁开！
那不是爬行动物冰冷的竖瞳，而是一双……泛着金色光芒的、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睛！
陆瑶倒吸一口凉气。
这绝不是普通的鳄鱼！
“它醒了……”她喃喃道。
风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靠近玻璃。它开始发出一种低沉的、富有韵律的鸣叫——那不是鸟类的声音，更像是某种古老语言。
鳄鱼缓缓抬起头，看向风聆。
它的嘴张开，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嘶吼。
然后，它体表的金色光纹开始脱离身体，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拳头大小的、不断旋转的光球！
光球内部，无数细密的符文和图像飞速流转——那是被压缩了三百万年的地灵族知识！
风聆的眼睛更亮了。它伸出另一只爪子，穿过玻璃——是的，直接穿了过去，仿佛玻璃不存在一样！
陆瑶这才注意到，展柜的玻璃在信号干扰器的作用下，表面的能量场出现了短暂紊乱，变得“可穿透”。
风聆的爪子触碰到了光球。
刹那间，刺目的金光爆发！
整个爬行馆被照得如同白昼！所有展柜里的爬行动物都骚动起来，发出各种嘶叫和撞击声！
陆瑶不得不闭上眼睛，用手挡住强光。
但她能感觉到，一股庞大而古老的信息流，正通过那个光球，疯狂涌入风聆体内！
风聆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它的羽毛根根竖起，眼中金光大盛，身体表面浮现出与光球内部类似的复杂符文！
它在吸收记忆种子！
但这个过程显然很痛苦——风聆发出尖锐的鸣叫，身体在空中翻滚，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扯！
“风聆！”陆瑶想冲过去，但金光形成的力场将她推开。
怎么办？她记得哥哥说过，风聆的意识可能承受不住太多信息冲击，需要用冰核稳定！
她立刻掏出冰核，左手紧握，右手朝着风聆的方向伸出。
冰核的清凉波动扩散开来，与金色的力场碰撞、交融。陆瑶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也被拉入了一个混乱的漩涡——她“看”到了无数破碎的画面：
绿色的原野，悬浮的山峰，巨大的藤蔓城市……
穿着晶体长袍的地灵族人在举行仪式……
天空裂开，大地崩塌，无数灵兽在哀鸣中坠落……
最后是一个庄严的声音，用古老的语言说：“将火种埋入大地……等待归来的那一天……”
这些画面和信息像洪水一样冲击着陆瑶的意识！她头痛欲裂，鼻子开始流血，但她咬牙坚持，继续用冰核维持着稳定的能量输出。
在她的努力下，风聆的状态稍微稳定了一些。它不再翻滚，而是悬浮在空中，任由光球中的信息流持续注入。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三分钟。
但对陆瑶来说，像是过了三个小时。
当金光终于开始减弱时，她已经浑身是汗，几乎虚脱。
光球完全消失了。
鳄鱼眼中的金光也黯淡下去，它重新闭上眼睛，恢复了普通爬行动物的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风聆从空中缓缓落下，落在陆瑶脚边。
它的样子变了。
原本翠绿的羽毛上，多了许多淡金色的细密纹路，像是天然的图腾。头顶那撮红毛变得更鲜艳，几乎像燃烧的火焰。最明显的是它的眼睛——瞳孔深处，多了一个微小的、旋转的符文印记。
“风聆？”陆瑶虚弱地问。
小鸟睁开眼睛，看向她。
那一瞬间，陆瑶从它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属于一只鸟的复杂情绪：感激、悲伤、坚定，还有……三百万年的孤独。
风聆轻轻叫了一声，用头蹭了蹭她的腿。
它在说：我没事，谢谢你。
陆瑶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她们成功了。
第一个记忆种子，获取完毕。
但就在这时——
呜——呜——呜——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动物园！
不是爬行馆的警报，而是整个园区的安全系统警报！
陆瑶脸色一变。信号干扰器只能屏蔽电子设备十分钟，现在时间到了！而且刚才的金光爆发，肯定被远处的监控拍到了！
“快走！”她挣扎着站起来，将虚弱的风聆抱进背包。
她们必须立刻撤离！
但爬行馆外已经传来脚步声和喊声：
“在那边！”
“爬行馆有光！”
“快！通知保安室！”
陆瑶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她看向通风窗的方向——太远了，而且外面肯定已经有保安包围了。
怎么办？
就在她绝望时，背包里的风聆突然动了动。
它挣扎着探出头，眼中符文印记亮起。
然后，它抬起爪子，在空气中划了一下。
嗤啦——
一道淡金色的裂缝在空中出现！裂缝内部不是黑暗，而是……爬行馆外的景象！是她们来时经过的那片竹林！
空间裂缝？！
风聆示意陆瑶进去。
陆瑶没有时间犹豫，抱着背包冲进了裂缝！
下一秒，裂缝在她身后闭合。
她出现在竹林中，周围空无一人。
远处，爬行馆的灯光大亮，保安们正在涌入。
陆瑶不敢停留，按照来时的路线，拼命往回跑。
她不知道风聆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刚才那个空间裂缝消耗了多少能量——她能感觉到背包里的小鸟已经彻底昏过去了。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逃出去。
翻墙时，没有风聆的帮助，陆瑶只能靠自己的力气。她勉强爬上墙头，跳下去时崴了脚，疼得差点叫出来。
但她咬牙忍住，一瘸一拐地跑向主干道，拦了辆路过的出租车。
上车，报地址。
车子启动，驶离动物园区域。
陆瑶瘫在后座上，浑身颤抖。
她做到了。
但也差点失败。
她抱紧背包，里面风聆微弱的呼吸声让她稍微安心。
“回家了……”她低声说，“我们回家了。”
而在她看不见的深空中，探测器内部，暗红色晶体突然剧烈震动！
“检测到地灵圣殿核心知识转移波动……”
“确认记忆种子已激活并被吸收……”
“威胁等级提升至最高……”
“启动最终加速协议……”
探测器外壳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速度，再次暴增。
新的预计抵达时间：十四年零七个月。
时间，又缩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