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泽的冰面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被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撕碎!那声音如同大地深处压抑了万年的怒吼骤然爆发,沉闷、狂暴,裹挟着冰层碎裂的刺耳尖啸和无数生命瞬间被吞噬的绝望哀嚎!火光冲天而起,瞬间映亮了铅灰色的天空和下方骤然塌陷的、如同巨兽张开的狰狞巨口般的冰窟!乌桓峭王苏仆延残部押运的三百余辆粮车、两千护卫,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揉碎,抛入刺骨冰寒的死亡深渊!
杨志的两千轻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在爆炸的余波尚未平息时,便已从隐蔽的雪丘后席卷而出!铁蹄踏碎浮冰,冰冷的刀锋借着晨曦微光,精准地切割着冰水中挣扎的、或是侥幸未被卷入冰窟的残敌!惨叫声、落水声、刀锋入肉声、战马惊嘶声,混杂着冰面不堪重负的呻吟,汇成一曲血腥的死亡交响!
武松率领的五百陷阵营死士随后掩至,如同沉默的礁石撞入混乱的浪涛。他们沉默地挥舞着加重的环首刀和巨斧,毫不留情地劈砍、碾压,将任何试图爬上岸的、或是逃向冰原深处的敌人彻底抹除!雪地被滚烫的鲜血染红,又在极寒中迅速冻结成一片片暗红色的、触目惊心的冰晶。
当最后一缕黑烟在凛冽的寒风中扭曲消散,冰窟边缘只剩下漂浮的碎木、散落的杂物和无数被冻僵的、姿态扭曲的尸体。三百车粮秣辎重,化为乌有。两千护卫,全军覆没。没有俘虏,没有活口。只有刺骨的寒风卷着血腥气,宣告着这场发生在白色地狱边缘的、干净利落的歼灭战的终结。
消息如同插上翅膀,在孙逊主力拔营继续东进的途中飞回。没有欢呼,只有更加凝练的杀意和沉默的加速!辽东的豺狼,尝到了第一口冰冷的铁与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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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山。这座横亘在辽西走廊咽喉处的险峻山脉,如同大地脊梁上凸起的一根森白獠牙,在深冬的酷寒中,更显狰狞。主峰陡峭如刀劈斧削,一条狭窄的隘口如同巨兽的咽喉,扼守着通往辽东腹地的唯一坦途——白狼山关。关墙依山势而建,借天然峭壁为屏障,虽不如中原雄关那般巍峨,却胜在地势险绝,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关墙之上,辽东军的旌旗在凛冽的朔风中猎猎作响。值守的士兵裹着厚厚的皮袄,缩着脖子,在垛口后跺着脚取暖,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霜。关下,是近乎垂直的、覆盖着厚厚冰壳的峭壁,光滑如镜,在惨淡的月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寒光。这天然的绝壁,是白狼山关最令人绝望的屏障。
“妈的,这鬼天气,能把人骨头缝都冻裂了!”一个辽东军什长搓着手,朝掌心哈着气,咒骂着,“听说冀州军破了渔水,连峭王的前锋都被打残了?真的假的?”
“嘘!小点声!”旁边一个老兵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管他真假!反正上头严令,死守此关!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过去!这冰崖,神仙也爬不上来!冀州军?除非他们长了翅膀!”
“就是!这冰溜子,滑得跟抹了油似的!别说人,猴子都站不住脚!怕个鸟!”另一个士兵附和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对天险的盲目自信。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这绝壁之下,在月光无法照及的阴影里,一群真正的“壁虎”,正用最原始也最致命的方式,挑战着这看似不可逾越的天堑!
时迁,如同一片贴在冰壁上的枯叶,身体几乎与垂直的冰面融为一体。他口中叼着一把特制的、带有倒钩的精钢匕首,双手戴着布满细小铁刺的鹿皮手套,每一次移动都极其缓慢、精准。脚尖的特制冰爪深深嵌入冰层,发出极其细微的“咯吱”声。他身后,三十名从陷阵营和水鬼营中挑选出的、身手最为矫健敏捷的死士,排成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细线,紧紧跟随。每个人腰间都缠着坚韧的牛皮索,彼此相连。
寒风如同冰冷的刀子,切割着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冰屑被风卷起,打在脸上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渣,每一次向上挪动一寸,都需要消耗巨大的体力和意志。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失足便是粉身碎骨。汗水浸透内衬,又在瞬间冻结成冰,带来刺骨的寒意和行动上的滞涩。
“稳住…稳住…”时迁在心中默念,那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死死盯着上方越来越近的关墙垛口轮廓。他的耳朵捕捉着关墙上细微的脚步声和低语声,身体随着风声和敌人的动静,时停时动,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攀爬,在这酷寒的绝壁上,本身就是一场无声的搏杀,是与重力、严寒、恐惧的殊死较量!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时间在刺骨的寒冷和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变得无比漫长。终于,时迁的手指,触摸到了关墙底部冰冷粗糙的石缝!他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动作却更加谨慎。他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翻上墙基,蜷缩在垛口下的阴影里,迅速解开腰间的绳索。身后的死士一个接一个,如同幽灵般攀上,无声地汇集在狭窄的墙根阴影下。三十人,无一掉队!
时迁打了个手势,指向不远处一个灯火通明、传出喧哗饮酒声的箭楼——那是守关副将和几个心腹军官的值守处。他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从怀中摸出几个用油纸包裹严实的小包。
“风紧,扯呼?”一个死士用黑话低声问。
“不,”时迁的声音细若蚊呐,却带着刺骨的寒意,“送他们上路!‘神仙倒’伺候!”他口中的“神仙倒”,是皇甫端特制的剧毒,见血封喉,无色无味,更妙的是,其药性在极寒环境下会被大大延缓,需见热酒或热血才会猛烈爆发!
时迁如同鬼魅般贴着墙根阴影移动,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他避开几队巡逻的士兵,悄无声息地摸到箭楼下。里面划拳行令、烤火饮酒的声音清晰可闻。他屏住呼吸,将手中油纸包用特制的吹管,精准地从箭楼透气窗的缝隙中吹入。细微的白色粉末,无声无息地飘落,融入下方温着的酒壶和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之上……
不到半炷香功夫,箭楼内的喧嚣骤然变成了惊恐的嘶吼和剧烈的咳嗽!
“呃…呃…酒…酒里有毒!”
“肚子…肚子像火烧!”
“救…救命!”
一阵桌椅翻倒、碗碟破碎的混乱声响后,箭楼内彻底陷入死寂,只剩下炭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
“得手了!”时迁眼中厉芒一闪,迅速打出信号。三十名死士如同出闸的猛虎,分成数股,扑向关墙各处关键节点——绞盘室、门栓处、烽燧台!
“什么人?!”
“敌袭!有奸细!”
惨叫声、兵刃撞击声、警锣声瞬间打破了关隘的宁静!辽东守军从睡梦中惊醒,仓促应战。但黑暗中,时迁率领的死士如同索命的幽灵,利用狭窄的地形和先手优势,招招致命!他们目标明确,不为杀人,只为制造更大的混乱和打开关门!
“武松兄弟!看你的了!”时迁一脚踢翻一个冲上来的辽东兵,反手割断其喉咙,朝着关墙下漆黑的隘口方向,用尽全力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啸!那啸声穿破风雪和喊杀声,直刺夜空!
“呜——嗷——!”
回应他的,是关隘下方如同洪荒巨兽苏醒般的恐怖咆哮!那不是人声,而是数百名陷阵营死士在武松带领下,爆发出压抑到极点的、凝聚了所有杀戮意志的怒吼!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杀——!”
黑暗的隘口深处,如同凭空涌出一股黑色的怒潮!武松一马当先!他浑身浴血(是之前清剿补给车队残敌时沾染的),独眼在黑暗中燃烧着骇人的红光,手中两柄镔铁雪花镔铁戒刀舞成两团死亡的旋风!他根本无视前方紧闭的、包着厚铁皮的关门!整个人如同人形攻城锤,挟着万钧之势,狠狠撞了上去!
“给老子开——!”
轰!!!
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那厚重的木门竟被他这狂暴一撞,震得门轴呻吟,冰屑簌簌落下!门后顶着的巨大门栓,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再开!”武松狂吼,双刀并拢,以刀作锤,带着全身的力量和狂暴的意志,再次狠狠劈斩在门栓位置!
咔嚓!轰隆!
坚韧的木料在蕴含巨力的精钢刀锋和狂暴冲击下,如同朽木般崩裂!巨大的门栓从中断裂!沉重的关门,在武松这非人的蛮力之下,轰然洞开!
“杀进去!鸡犬不留!”武松如疯魔般率先冲入关内,双刀带起一片腥风血雨!他身后的陷阵营死士,如同决堤的洪流,咆哮着涌入狭窄的关道!他们沉默地挥舞着刀斧,用最原始、最暴力的方式,碾碎着一切敢于挡路的敌人!狭窄的关道瞬间变成了血肉磨坊!
“敌袭!关门破了!”
“挡住!快挡住!”
“是武松!那个独眼杀神!”
关隘内彻底大乱!辽东守军被这内外夹击、尤其是武松那非人般的破门方式吓得魂飞魄散,士气瞬间崩溃!
“呜——呜——呜——!”凄厉的号角声从关隘后方传来!那是驻扎在关后数里外营地的辽东军援兵!他们终于反应过来,点起火把,如同一条躁动的火龙,朝着洞开的关门方向疯狂扑来!试图堵住这致命的缺口!
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到援兵人数不少,足有数千之众,多为辽东步卒,夹杂少量骑兵,正沿着通往关口的道路汹涌而来,喊杀声震天!
“哼!来得正好!”早已在关外雪原上列阵等候的呼延灼,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猛地举起手中钢鞭!
“连环马阵!碾碎他们!”
“轰——!”如同沉睡的钢铁巨兽彻底苏醒!三千铁甲连环马同时启动!沉重的马蹄包裹着防滑草垫,踏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山崩地裂般的轰鸣!整个雪原都在颤抖!
钢铁的墙壁开始移动!开始加速!粗大的铁链绷得笔直,发出令人心悸的金属摩擦声!冰冷的铁甲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地狱般的幽光!没有呐喊,只有马蹄踏碎大地的死亡节奏和铠甲摩擦撞击的铿锵!
如同一道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一道由血肉和金属组成的、带着碾碎一切意志的移动城墙!朝着那迎面扑来的、乱糟糟的辽东援兵火龙,狠狠撞了过去!
“那…那是什么怪物?!”冲在最前面的辽东骑兵惊恐地勒住了马缰,看着那如同地狱中涌出的钢铁怪物越来越近,那恐怖的压迫感几乎让他窒息!
“快散开!是重骑!重骑冲阵!”有经验的老兵发出绝望的嘶吼。
但太迟了!狭窄的道路限制了他们的机动!混乱的阵型让他们无处可逃!
轰!!!
钢铁与血肉的碰撞!沉闷的撞击声、骨骼碎裂声、战马濒死的嘶鸣、士兵绝望的惨叫,瞬间淹没了整个战场!连环马阵如同巨大的铁犁,狠狠犁入了辽东军的阵型!铁蹄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长矛折断,盾牌粉碎!任何试图阻挡的个体,都在瞬间被这恐怖的力量碾成肉泥!铁链横扫,如同巨大的镰刀,将两侧试图躲避的士兵成片扫倒,卷入铁蹄之下!
这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一场钢铁对血肉的绝对碾压!
呼延灼一马当先,双鞭挥舞,如同两团黑色的旋风,每一次挥击都带着风雷之声,将挡路的敌兵连人带甲砸得粉碎!他身后的连环马骑士,平端着沉重的骑枪,如同冰冷的机器,沉默而高效地收割着生命!
辽东军的援兵,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瞬间粉身碎骨!士气彻底崩溃!幸存者哭爹喊娘,丢盔弃甲,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只想远离那恐怖的钢铁巨兽!
关隘内的喊杀声渐渐平息。时迁浑身浴血,提着一颗还在滴血的守关主将头颅,站在关楼最高处。武松拄着双刀,站在洞开的、沾满鲜血和碎肉的关门内侧,独眼冷冷地扫视着关内横七竖八的尸体。关外,呼延灼的连环马阵如同磐石般屹立在尸山血海之中,钢铁的甲胄上挂满了血肉残骸,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和死亡的气息。
白狼山隘口,这座辽东的门户,这座被公孙度视为天堑的雄关,在雪夜与鲜血中,被硬生生撕开!冰冷的关门如同巨兽张开的獠牙,直指辽东腹地!
孙逊策马缓缓行至关前,目光扫过这惨烈的战场,扫过关楼上时迁手中那颗狰狞的头颅,扫过关内如同修罗场的景象,最后落在关外那片被连环马碾碎的死亡地带。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封的肃杀。
胸口的玉佩,传来一阵强烈而清晰的悸动!那悸动中,带着一股冰冷的、近乎贪婪的吸吮感,仿佛在汲取着战场上弥漫的浓烈杀伐血气与死亡哀嚎!与此同时,那指向南方的牵引感,也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与这片血染的雪原产生了某种神秘的共鸣!
“传令!”孙逊的声音穿透寒风,冰冷而坚定,“清理关隘,加固防御!受伤将士就地医治!休整一夜!明日日出——兵发襄平!”
辽东的心脏,已暴露在铁蹄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