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的雪,越下越紧。鹅毛般的雪片被朔风卷着,在邺城外的点将校场上空狂舞嘶吼,天地间一片苍茫混沌。校场中央,巨大的“梁”字帅旗在风雪中猎猎狂卷,如同不屈的脊梁。旗下,玄甲黑袍的孙逊按剑而立,风雪扑打在他脸上,眉睫凝霜,身形却稳如脚下深扎大地的点将台。身后,猩红的披风在风雪中翻卷如血。
台下,黑压压的军阵肃立如林!没有喧哗,没有骚动,只有风雪掠过甲叶的细碎摩擦声,战马偶尔喷吐白气的低嘶,以及那沉重如山的、数万人凝聚的肃杀之气!
刀枪如雪,寒光刺破风雪!
重甲如墨,肃穆如铁壁!
弓弩如林,弦上凝霜!
战马低嘶,铁蹄踏碎冻土!
冀州精锐,倾巢而出!三载生聚,三载砺剑,锋芒直指幽州!冰冷的杀意混合着灼热的战意,如同无形的怒涛,在风雪校场上空激荡!
孙逊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刃,缓缓扫过台下肃立的军阵。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滚动的闷雷,穿透呼啸的风雪,清晰地砸进每一个士卒的耳中:
“将士们!”
“三年前,邺城血火,饿殍遍野!我们脚下的土地,埋着父老的枯骨!”
“三年后,仓廪丰实,运河千帆!我们身后的城池,亮着万户的灯火!”
“是谁,给了我们活命的粮?”
“是谁,给了我们御寒的衣?”
“是谁,让这冀北冻土,生出麦浪炊烟?!”
孙逊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
“是我们!是你们!是每一个冀州兵卒的刀枪!是每一个冀州百姓的血汗!”
“然——!”
他猛地一指北方!风雪深处,幽州的轮廓在铅灰色的天幕下若隐若现!
“豺狼环伺!虎视眈眈!公孙瓒的幽州突骑,踏破界桥,染我河山!屠我边民!掳我妇孺!视我冀州如嘴边肥肉!”
“三载!我们忍了!让了!砺剑!生聚!”
“今日!剑已利!甲已坚!粮已足!”
“将士们!”
孙逊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风雪校场!
“血债——当以血偿!”
“尊严——需用刀枪夺回!”
“随我——”
“出冀北!踏风雪!饮马桑干河!犁庭扫穴!涤荡幽燕!”
“此战——”
“有我无敌!有进无退!”
“杀——!”
“杀!杀!杀!”
数万人的怒吼如同山崩海啸!瞬间压倒了漫天风雪的嘶吼!刀枪高举,寒光撕裂风雪!战马扬蹄,铁蹄踏碎冻土!冲天的杀气如同实质的怒龙,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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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将台下,众将肃立,风雪扑打甲胄,凝成冰霜,却无人稍动。
孙逊的目光,第一个落在朱武身上:“朱武!”
“属下在!”朱武踏前一步,青色儒衫外罩着半身软甲,神色凝重。
“着你总督留守诸事!邺城、馆陶、清河三郡军政,一应调度,皆由汝决!裴宣辅之!”
“裴宣!”孙逊的目光转向铁面判官。
“末将在!”裴宣抱拳,铁面在风雪中更显森寒。
“冀州六郡,刑狱、治安、肃奸、维稳,汝掌生杀之权!凡有作乱、通敌、煽动、破坏者,无论何人,《大梁律》下,格杀勿论!”
“末将遵命!”裴宣的声音冰冷如铁。
“凌振!魏定国!单廷圭!”孙逊的目光扫过匠神三人组。
“末将在!”三人齐声应诺。
“天工院、百工司,军械、火药、城防器械制造,一刻不得停歇!优先保障留守军需及黄河防线!若有差池,军法从事!”
“末将领命!膏在人在,器在命在!”魏定国声音最大。
“陶宗旺!”孙逊看向那雄壮如山的九尾龟。
“末将在!”陶宗旺声如闷雷,身上还沾着没拍干净的泥点。
“邺城、馆陶、清河三郡城防加固、粮仓守卫、道路桥梁维护,皆由汝督造!我要这三郡,固若金汤!纵有十万兵临城下,亦能坚守三月!”
“陶宗旺领命!城在人在,路断人亡!”陶宗旺重重一捶胸口。
“安道全!皇甫端!”孙逊看向两位神医。
“属下在!”
“冀州境内所有惠民药局,全力运转!战时疫病防治、军属照拂、伤兵收治,皆由汝二人统筹!我要冀州境内,无大疫!无流民!军心民心,稳如磐石!”
“属下(末将)遵命!”安道全与皇甫端肃然领命。
“张青!孙二娘!”孙逊的目光落在负责后勤保障的夫妇身上。
“属下在!”张青沉稳,孙二娘眼中精光闪动。
“粮秣转运、军资调配、商路维持、情报传递(暗线),汝夫妇二人全权负责!运河一线,不容有失!我要大军在前,粮道不绝!耳目通达!”
“属下领命!人在粮在,路断人亡!”夫妇二人齐声应诺。
“李俊!阮小二!张顺!”孙逊看向水军三杰。
“末将在!”三人踏前一步,身上带着运河的水汽。
“水军主力随我北上!然黄河防线,重中之重!李俊!”
“末将在!”
“着你统剩余水军战船,巡弋黄河!配合徐宁将军陆上防线!曹操若敢渡河,半渡而击!我要黄河,成为兖州军的葬身之地!”
“末将领命!定叫曹贼片板不得过河!”李俊声音铿锵。
“张燕!”孙逊的目光最后落在刚刚归降不久的黑山鹞子身上。张燕一身新换的冀州军制式皮甲,脸上那道狰狞刀疤在风雪中更显凶悍,眼神却带着一丝归顺后的驯服和急于证明的渴望。
“末…末将在!”张燕有些紧张地抱拳。
“着你领本部归降精锐,编为‘黑山营’,暂归臧霸靖安营节制!为大军先锋斥候!太行山道,幽州边情,尔等最熟!此战,是尔等戴罪立功之机!莫负我望!”
张燕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和凶光,单膝跪地,声音嘶哑:“末将张燕!愿为先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必为主公踏平幽州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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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部署已毕,孙逊的目光转向北方,那风雪弥漫的征途!
“徐宁!”孙逊的声音带着金铁之音。
“末将在!”金枪手徐宁踏雪而出,一身亮银锁子甲,手持钩镰枪,英气逼人。
“着你统‘金枪班’及两营精锐步卒,驻守东郡!凭坚城!扼要道!配合李俊水军,锁死黄河渡口!曹操若来,以钩镰锁其马腿,以神火炮(凌振改良的城防火炮)碎其云梯!我要东郡,成为兖州军南下的铁闸!一步不得进!”
“末将领命!人在城在!誓阻曹贼于黄河之南!”徐宁枪尖顿地,雪沫四溅!
“林冲!”孙逊的目光投向风雪深处。
“末将在!”林冲按剑上前,玄甲黑袍,身姿挺拔如雪中青松,眼神沉静如渊。
“着你为前军先锋!统本部轻骑,并花荣‘穿云箭’营!星夜兼程,直插桑干河!扫荡沿途哨卡,遮蔽大军行踪!遇敌小股,歼之!遇敌主力,扰之!待我中军抵达,合围歼敌!”
“末将领命!”林冲抱拳,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寒意。风雪卷起他的披风,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雪豹。
“索超!杨志!”孙逊继续点将。
“末将在!”急先锋索超独眼精光四射!青面兽杨志手按刀柄,断肢重生后的左腿沉稳有力。
“着你二人统领中军左翼(索超)右翼(杨志)!索超率‘铁壁营’(重甲步兵、强弓硬弩),稳守阵脚!杨志率‘骠骑营’(新练轻骑),游弋策应!中军大纛所指,便是尔等刀锋所向!”
“末将领命!”二人齐声怒吼。
“鲁智深!武松!”孙逊的目光落在最后的定海神针上。
“洒家在!”“末将在!”鲁智深倒提水磨禅杖,虎须戟张!武松怀抱镔铁雪花刀,独眼如电!
“着你二人统领中军后阵!鲁智深坐镇中军,护卫帅旗,总领后军辎重!武松率‘陷阵营’(重甲敢死精锐),为中军预备!何处危急,何处填上!我要这中军大阵,稳如泰山!进可摧城拔寨,退可固若金汤!”
“哈哈哈!交给洒家了!”鲁智深禅杖一顿,地面微颤!
“遵命!”武松言简意赅,杀意内敛。
点将完毕!风雪更疾!
孙逊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在风雪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寒光!直指北方幽州!
“三军听令——”
“出——征——!”
呜——呜——呜——!
苍凉雄浑的号角声撕裂风雪!如同沉睡巨兽的咆哮!
咚!咚!咚!咚!
沉重如雷的战鼓声撼动大地!如同催征的心跳!
风雪狂卷中,黑色的钢铁洪流开始缓缓启动!
先锋林冲,一马当先!玄色披风在风雪中拉出一道残影,身后轻骑如影随形,如同离弦的黑色箭矢,瞬间没入苍茫风雪!
左翼索超,重甲铿锵!“铁壁营”巨盾如墙,长矛如林,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碾过冻土!
右翼杨志,骠骑奔腾!马蹄翻飞,溅起雪泥,矫健的轻骑如同出柙猛虎,护卫着中军两翼!
中军大纛之下,孙逊玄甲黑袍,按剑而行。鲁智深、武松如同两尊门神,护卫左右。沉重的辎重车辆在力夫和辅兵的推动下,发出吱嘎的声响,紧随其后!
后阵臧霸,率领着杀气腾腾的靖安营和刚刚归降、急于立功的“黑山营”,如同沉默的怒潮,压阵而行!
风雪漫天,旌旗猎猎。黑色的铁流,如同一条苏醒的怒龙,带着踏碎山河的气势,向着风雪弥漫的北方,滚滚而去!铁蹄踏碎冰雪,刀锋撕裂寒风,将冀州积蓄了三载的怒火与力量,狠狠贯向幽州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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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牧府最高的望楼之上。
朱武裹着厚厚的狐裘,凭栏远眺。风雪模糊了视线,只能看到那条黑色的怒龙,正一点点融入北方苍茫的天地。他身后,裴宣铁面如霜,凌振、魏定国、单廷圭、陶宗旺、安道全、皇甫端、张青、孙二娘……所有留守的重臣齐聚于此,默默地望着大军远去的方向。
风雪的呜咽中,似乎还残留着方才点将时的杀声与号角。府邸深处,隐隐传来孩童的嬉闹和妇人纺织的机杼声。运河码头的喧嚣,隔着风雪,显得遥远而模糊。
朱武深吸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身后每一位同僚,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千斤重担:
“诸位!”
“主公将冀州根基托付我等!”
“前方将士浴血搏杀,后方根基不容有失!”
“自今日起,各司其职,如履薄冰!粮秣、军械、城防、律法、民生、情报…环环相扣,不容半分差池!”
“吾等守土之责,重逾泰山!”
“人在,城在!基业在!”
风雪呼啸,望楼上,一片肃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南方——黄河的方向,也望向了更北方——那风雪弥漫的战场。无形的压力与责任,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
冀州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已然全速运转。前方是铁与血的征伐,后方是无声的支撑与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