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北岸的营地,在索超那一声“十日破壁垒”的惊雷狂言之后,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潭,猛地沸腾了起来!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后的病态爆发,一种被绝境逼出的、近乎疯狂的赌徒心态!
索超根本不给任何人质疑或劝阻的机会。他如同出闸的洪荒猛兽,在拿到孙逊的调兵符节后,立刻冲出中军大帐,顶着瓢泼大雨,直奔呼延灼的连环马营!他的吼声压过风雨,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轻骑!老子要的是能跟着老子撞碎一切的王八蛋!不是缩在泥里的软脚虾!能跟上老子的,领双饷!掉队的,自己抹脖子!”
呼延灼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半头、浑身散发着狂暴气息的巨汉,看着他肩上那柄门板似的、寒光慑人的金蘸斧,再看看孙逊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狠狠一咬牙:“好!老子把家底都给你!徐宁!把你营里脚力最好的马也给他匀出来!”
徐宁默不作声,重重点头。他麾下的钩镰枪手虽然不善冲阵,但战马确实精良。
短短半日,在索超近乎粗暴的挑选和呼延灼、徐宁的全力支持下,三千轻骑被硬生生从泥泞的绝望中拽了出来!这些骑士,大多是呼延灼麾下最悍勇、最亡命的老兵,骨子里就带着一股子狠劲和赌性。他们丢掉了沉重的铠甲,只着轻便皮甲,战马也卸去了多余的披挂。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被绝境点燃的、混杂着恐惧和亢奋的狰狞。
索超站在临时搭起的点将台上,雨水顺着他古铜色的脸庞和虬结的肌肉流淌。他高举着那柄巨大的金蘸斧,斧刃在昏沉的天色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兄弟们!”索超的声音如同滚雷,在密集的雨点中炸开,“老子叫索超!是来带你们撞碎曹操龟壳的急先锋!前面是泰山,是于禁那龟儿子给咱们挖的坟!老子告诉你们,老子不要坟!老子要的是于禁的狗头!是踏平他壁垒的军功!是活着回来领双饷喝酒吃肉玩娘们!有没有卵子跟老子去撞?!”
“有!!!”三千条喉咙发出的嘶吼,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瞬间撕裂了雨幕!压抑已久的怨气和戾气,被索超这股蛮横霸道的凶悍点燃,化作了冲天的战意!
“好!”索超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笑容狰狞,“那就跟紧老子的斧头!老子冲到哪里,你们就杀到哪里!掉队的,被围的,老子不管!老子只认一个方向——泰山壁垒!杀——!!!”
“杀——!!!”
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没有任何战前动员的繁文缛节。索超扛起巨斧,翻身跃上呼延灼特意为他挑选的一匹格外雄健的黑马。那马感受到主人狂暴的气息,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嘶鸣!
轰隆隆!
三千轻骑如同挣脱了锁链的黑色洪流,在索超这柄最锋利、最狂暴的矛头带领下,一头撞进了漫天风雨!马蹄践踏着泥泞,泥浆飞溅如瀑,沉重的蹄声与滚滚雷声交织在一起,震得大地都在颤抖!他们绕开了被洪水淹没的官道,如同一群在雨幕中奔腾的幽灵,沿着斥候探出的、更为崎岖隐秘的汶水河谷,直扑泰山南麓!
孙逊站在营地边缘的高坡上,目送着这股黑色的洪流消失在雨幕深处。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胸口的玉佩传来一阵滚烫的悸动,仿佛在应和着那远去的蹄声和杀意。朱武站在他身侧,脸色凝重:“主公,此举…太过行险了。”
“险?”孙逊的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波澜,“不险,破不了于禁的龟壳。索超就是那把锤子,要么砸碎龟壳,要么…把自己砸碎。”他转身,目光投向更北的方向,“李俊那边,准备好了吗?”
“阮小二兄弟已经带着水鬼营的精锐,沿泗水支流秘密潜行,按计划,应在两日后抵达预定位置。”朱武低声道,眼中难掩忧色,“只是…阮兄弟的腿伤…”
孙逊沉默片刻,只吐出两个字:“让他去。”
……
泰山南麓,风雨稍歇,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可怕。一座扼守要冲的石堡寨如同狰狞的巨兽,盘踞在险峻的山道隘口之上。石墙高耸,依山而建,墙体湿漉漉地反射着幽光。寨墙之上,曹字大旗和于字将旗在湿冷的山风中猎猎作响。密密麻麻的弓弩手严阵以待,冰冷的箭簇对准了下方唯一能通行的狭窄山道。无数鹿砦、拒马、陷坑布满了寨前有限的开阔地,上面沾满了湿滑的泥浆。这里,便是于禁泰山壁垒的西线前哨,也是通往济南的重要门户——黑石堡!
守将李典,身披铁甲,按剑立于石堡最高处的望楼内。他面容沉毅,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下方泥泞的山谷。雨水顺着他的铁盔边缘滴落。探马刚刚回报,一支来历不明的轻骑,正沿着汶水河谷急速靠近,人数约三千,来势极凶!
“轻骑?敢在泥泞山道强冲我黑石堡?”李典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真是找死!传令!弓弩上弦!十面弩阵准备!寨门落闸!让他们尝尝,什么叫插翅难飞!”
呜——!苍凉的号角声在石堡上空响起。寨墙上瞬间忙碌起来,弩机上弦的嘎吱声令人牙酸。一种肃杀到极点的气氛,笼罩了整个黑石堡。
没过多久,沉闷而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滚动的闷雷,敲打着山谷!黑色的洪流终于出现在了狭窄的山道尽头!为首一骑,人高马大,肩扛巨斧,正是索超!他身后的三千轻骑,如同一群从雨幕中冲出的饿狼,浑身泥泞,眼神却燃烧着嗜血的火焰!
“停!”索超猛地勒住战马,黑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他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前方如同刺猬般耸立的黑石堡,以及那寨墙上密密麻麻、闪烁着寒光的箭簇!
“将军!前面全是陷坑拒马!寨墙高厚,强攻伤亡太大!”一个浑身泥水的斥候小校策马冲到索超身边,声音急促。
索超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露出一抹更加狰狞兴奋的笑容,如同看到了猎物的猛虎:“陷坑拒马?嘿!正好给老子的斧头开开荤!儿郎们!看到那些龟儿子了吗?他们在嘲笑咱们!笑咱们是泥地里爬出来的土鳖!老子今天就要用他们的血,洗刷这身烂泥!跟我冲——!!!”
“吼!!!”三千轻骑发出震天的咆哮!索超一马当先,双腿猛夹马腹!黑马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布满了死亡陷阱的寨前空地狂飙而去!他身后的骑兵没有丝毫犹豫,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紧紧追随!
“放箭!!!”寨墙之上,李典冷酷的声音如同冰锥落下!
嗡——!!!
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响!刹那间,黑压压的箭矢如同死亡的暴雨,遮蔽了本就阴沉的天空,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朝着冲锋的骑兵洪流当头罩下!
噗嗤!噗嗤!噗嗤!
箭矢入肉的沉闷声响成一片!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瞬间倒下一片!人仰马嘶,鲜血在泥泞中迅速晕开!战马哀鸣着栽倒,骑士惨叫着被抛飞,瞬间被后续的铁蹄踏成肉泥!
“举盾!冲锋!别停下!”索超狂吼着,巨大的金蘸斧被他舞成了一片狂暴的乌光!叮叮当当!无数射向他的箭矢被斧面磕飞!他的战马如同有灵性般在泥泞中左冲右突,巧妙地避开一些显眼的陷坑!但箭雨太密了!
噗!一支刁钻的弩箭狠狠扎进了索超的左臂!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身体猛地一晃!鲜血瞬间染红了皮甲下的衣袖!
“呃!”索超闷哼一声,剧痛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凶性!他看都不看伤口,反而更加疯狂地催动战马!他眼中只剩下那座紧闭的、如同嘲笑巨口的厚重寨门!
“给老子破——!!!”在付出了近三分之一伤亡的惨烈代价后,索超终于冲到了寨门前!他双目赤红,如同疯魔!借着战马前冲的狂暴惯性,他双臂肌肉如同虬龙般坟起,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那柄巨大的金蘸斧被他高高抡起,带着开山裂石、斩断一切的恐怖威势,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狠狠劈在了厚重的包铁寨门之上!
轰——咔嚓——!!!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整个黑石堡都在这一斧之下颤抖!火星四溅!坚硬的木屑混合着碎裂的铁片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厚重寨门,竟被索超这含怒一斧,硬生生劈开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豁口!断裂的木茬狰狞地外翻着!
“杀进去!!!”索超狂吼着,一马当先,就要从豁口冲入!
“弩阵——!!!”望楼上的李典,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眼中只有冰冷的杀意。他早已料到这凶徒的悍勇,也早已布下了真正的杀招!
就在索超即将冲入豁口的瞬间,寨门内侧,早已蓄势待发的“十面弩阵”露出了狰狞的獠牙!那不是普通的弓弩!而是架设在特制木架上的重型蹶张弩!十张为一组,呈扇形排开,巨大的弩臂被绞盘绷紧到极致,粗如儿臂的弩箭闪烁着渗人的寒光,箭簇是三棱破甲锥!它们的目标,正是被豁口限制、挤作一团的索超和他身后最精锐的亲兵!
“射!”
嗡——!!!
十张蹶张重弩同时击发!那沉闷而恐怖的弦音,甚至压过了战场上的喊杀声!十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乌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瞬间跨越了短短的距离!
噗!噗!噗!噗!
恐怖的贯穿声接连响起!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牛皮鼓上!索超身边的亲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连人带马瞬间被洞穿!坚固的皮甲在破甲锥面前如同纸糊!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猛烈喷溅!仅仅一轮齐射,索超身边的精锐就倒下了一大片!他本人更是首当其冲!
一支粗大的弩箭如同毒蛇般射来!索超狂吼一声,金蘸斧下意识地横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爆鸣!弩箭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在斧面上!索超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左臂那被箭矢贯穿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如同泉涌!剧痛让他的手臂一阵麻痹,金蘸斧险些脱手!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连人带马被震得向后踉跄退了两步!
“将军!”残余的亲兵目眦欲裂!
“索超!纳命来!”李典冷酷的声音从豁口内传来。他早已看准时机,亲自率领一队重甲长枪兵堵在了豁口之后!长枪如林,寒光闪烁,封死了所有冲入的空间!
索超被堵在豁口之外!他左臂血流如注,剧痛钻心,力量在飞速流失(重伤debuff:左臂力量-50%)。前方是李典亲自坐镇、枪林密布的死地!身后是不断倒下的骑兵和更加密集的箭雨!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中了李典的埋伏!这支奇兵,眼看就要被彻底困死在这狭窄的山道前,成为瓮中之鳖!
“狗日的…李典…”索超拄着巨斧,喘着粗气,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豁口内那杆冰冷的于字将旗,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甘和暴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隆——!!!
一阵沉闷得仿佛来自地底的巨大轰鸣,猛地从黑石堡的侧后方传来!整个石堡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浓烈的黑烟和火光,混杂着无数惊恐的尖叫,从石堡内部冲天而起!
“怎么回事?!”李典脸色剧变,猛地回头!
“报——将军!不好了!粮仓!粮仓被人炸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连滚爬爬地冲到豁口处,声音充满了惊骇!
粮仓?爆炸?李典脑中瞬间一片空白!这怎么可能?!敌人明明被堵在外面!
寨墙上的弓弩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和内部混乱吸引了注意力,箭雨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索超也愣了一下,随即,他眼中那几乎熄灭的凶焰猛地再次爆燃!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天助我也!儿郎们!跟老子杀——!!!”索超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吼,全然不顾左臂撕裂般的剧痛和喷涌的鲜血,单手抡起沉重的金蘸斧,如同受伤的狂狮,再次朝着那豁口内、阵脚已乱的枪阵猛扑过去!他身后的残兵也如同打了鸡血,爆发出最后的凶悍,紧随其后!
混乱,瞬间在黑石堡内外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