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亲王府书房里的烛火,跟庆亲王的心思一样忽明忽暗。李三躬着腰,背上的汗把绸缎马褂浸出一片深色,却不敢伸手擦——谁让眼前这位主子正攥着个紫砂茶壶,指节都泛白了,活像那茶壶欠了他百八十两银子。
“明日卯时,永定门内那间酒肆,你安排的人都到位了?”庆亲王把茶壶往桌上一墩,茶沫子溅到了摊开的宣纸地图上,正好盖住了郑和府的位置。他盯着那团湿痕,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李三赶紧点头,声音里带着点讨好的颤音:“王爷您放心,都是跟着小的打过硬仗的兄弟,一个个眼尖手快,只要郑和那老小子踏进酒肆,保管让他插翅难飞!”他边说边比划,手舞足蹈的模样,活像只刚偷到米的小老鼠。
庆亲王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别跟我这儿耍嘴皮子,上次让你去盯郑和的行踪,你倒好,跟丢了人不说,还把自己的帽子给弄丢了,回来跟我说是被野狗叼走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
这话一出,李三的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挠着头嘿嘿笑:“王爷您记性真好,那不是天黑路滑嘛,再说了,那野狗眼神忒好,专挑值钱的东西咬,小的那顶帽子可是绸缎的,值不少钱呢!”
庆亲王被他气笑了,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这次再出岔子,你就自己把自己打包送到郑和府上去,省得我动手。”话虽严厉,可语气里却没多少真怒。他深知李三这人虽然偶尔犯迷糊,但办事还算靠谱,关键时候能顶上去。
李三赶紧拍着胸脯保证:“王爷您就瞧好吧,这次要是再出问题,小的直接把脑袋拧下来给您当球踢!”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庆亲王和李三对视一眼,两人瞬间绷紧了神经。李三抄起桌下的短刀,猫着腰就往窗边挪,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活像在偷摸观察猎物的猎人。
庆亲王则站起身,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书房外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窗棂的“呜呜”声。他心里犯嘀咕:难道是有人在暗中监视?
李三慢慢推开一条窗缝,探头出去看了看,随即松了口气,回头对庆亲王说:“王爷,没啥事,就是院儿里那棵老槐树的枯枝掉下来了,吓了小的一跳。”
庆亲王这才放下心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一点风吹草动就吓成这样,要是真遇到事,你还不得吓得尿裤子?”
李三讪讪地放下刀,挠着头说:“这不是谨慎点好嘛,万一真有刺客,小的也好保护王爷您啊。”
庆亲王懒得跟他计较,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明日之事至关重要,成败在此一举。只要能拿下郑和,咱们在朝堂上的地位就稳了,到时候看那些跟咱们作对的人,还怎么跟咱们叫板!”他说这话时,眼睛里闪烁着野心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大权在握的场景。
李三在一旁附和:“没错没错,到时候王爷您风光无限,小的也能跟着沾沾光,说不定还能捞个一官半职,不用再跟着您干这些偷偷摸摸的事了。”
庆亲王瞥了他一眼:“就你这点追求?等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不过现在,你还是先把明日的事给我办妥当再说。”
两人又商议了一阵明日的具体安排,从人员的部署到暗号的设定,都仔细核对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疏漏。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书房里的烛火也燃得只剩下一小截了。
“时候不早了,你先下去吧,让底下的人都警醒着点,别出什么幺蛾子。”庆亲王打了个哈欠,脸上露出了疲惫之色。忙活了大半夜,他早已是身心俱疲。
李三点头应下,转身就要往外走,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庆亲王说:“王爷,小的刚才在院子里看到一只猫,长得怪吓人的,眼睛绿油油的,跟夜里的鬼火似的,您晚上睡觉可得小心点,别被那猫给吓到了。”
庆亲王被他说得哭笑不得:“一只猫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我看你就是自己吓自己。赶紧滚吧,别在这儿烦我。”
李三嘿嘿笑了两声,这才转身离开了书房。
书房里只剩下庆亲王一人,他看着桌上的地图,思绪万千。他想起了自己这些年在朝堂上的起起落落,为了权力,他付出了太多太多。明日,就是他能否更进一步的关键,他必须成功,也只能成功。
他拿起茶壶,想再喝口茶,却发现茶壶已经空了。他皱了皱眉,刚想喊人进来添茶,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很轻,若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庆亲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窗外。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书房的窗下。庆亲王握紧了拳头,做好了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过了一会儿,窗外传来一个压低了的声音:“王爷,是小的,送茶来了。”
听到是府里的下人,庆亲王这才松了口气,没好气地说:“进来吧,走路轻得跟鬼似的,想吓死人啊?”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丫鬟端着茶壶走了进来,她低着头,小声说:“王爷,夜深了,您也早点歇息,别累坏了身子。”
庆亲王接过茶壶,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发现茶是温的。他皱了皱眉:“怎么是温的?”
小丫鬟赶紧解释:“回王爷,小的怕茶太烫,您喝着不方便,就特意晾了一会儿。”
庆亲王没再说话,挥了挥手让她下去。小丫鬟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书房,临走时,她偷偷瞥了一眼桌上的地图,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只是庆亲王正低头沉思,并没有察觉到。
小丫鬟离开后,庆亲王又坐了一会儿,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便起身走到里间,准备歇息。他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明日的事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难以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那声音像是有人在撬窗户。他心里一紧,悄悄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屏住呼吸,透过窗缝往外看。
月光下,一个黑影正蹲在窗台下,手里拿着一把小撬棍,小心翼翼地撬着窗户的插销。庆亲王心里暗骂:好啊,还真有人敢来庆亲王府偷东西,胆子也太大了!
他屏住呼吸,等那黑影把插销撬开,刚要推开窗户的时候,突然大喝一声:“大胆毛贼,竟敢在庆亲王府作案,活腻歪了!”
那黑影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撬棍“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转身就想跑,却被庆亲王一把抓住了后衣领。黑影挣扎着想要挣脱,嘴里还喊着:“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是贼!”
庆亲王冷笑一声:“都被我抓现行 了,还敢说自己不是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说着,就要把黑影往屋里拖。
就在这时,黑影突然回过头,借着月光,庆亲王看清了他的脸,瞬间愣住了——这不是李三吗?
“李三?你怎么会在这里?”庆亲王松开手,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李三揉了揉被抓得生疼的脖子,喘着粗气说:“王爷,小的……小的是担心您的安危,想着过来看看您,谁知道您反应这么大,差点把小的魂都吓飞了。”
庆亲王皱着眉:“你担心我,也不用撬窗户吧?直接敲门进来不就行了?”
李三挠着头,一脸尴尬地说:“小的不是怕打扰您休息嘛,想着从窗户进来,悄无声息地看看您没事,就悄悄走了,谁知道刚撬到一半,就被您给发现了。”
庆亲王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气又笑:“你啊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赶紧回去睡觉,别在这儿给我添乱了!”
李三如蒙大赦,赶紧捡起地上的撬棍,一溜烟跑了。
庆亲王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关紧窗户,重新躺回床上,可经过这么一折腾,他再也睡不着了。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与此同时,郑和府里却是另一番景象。郑和正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一封密信,嘴角微微上扬,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督公,庆亲王那边都安排妥当了,明日卯时,他肯定会按照计划去永定门内的酒肆。”副将赵虎站在一旁,恭敬地说道。
郑和点了点头,把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慢慢烧成灰烬,才缓缓开口:“庆亲王这个人,野心太大,做事又急功近利,这次他以为自己布下了天罗地网,殊不知,他早已走进了我们为他准备的陷阱。”
赵虎笑着说:“还是督公您英明,早就料到庆亲王会有这一手,提前安排人摸清了他的部署,还把他安排在酒肆里的人都给换成了我们的人,这下庆亲王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郑和摆了摆手,语气严肃地说:“不能掉以轻心,庆亲王虽然行事鲁莽,但也不是个傻子,万一他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临时改变计划,那我们之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赵虎赶紧点头:“督公您放心,小的已经安排人在庆亲王府周围盯梢了,只要他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小的立马就会知道。”
郑和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轻声说道:“明日,就是决定胜负的时刻了,成败在此一举。”
夜色越来越深,京城的街道上,巡夜兵丁敲梆子的声音依旧在回荡,“笃笃、笃笃”的声音,像是在为明日的大战倒计时。庆亲王府里,庆亲王还在为明日的计划辗转反侧;郑和府中,郑和正胸有成竹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而在永定门内的那间酒肆里,一群穿着粗布衣裳的人正围坐在桌旁,低声交谈着。仔细一看,这些人正是李三口中“打过硬仗的兄弟”,可此刻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你们说,明日庆亲王看到咱们,会不会吓一跳?”一个脸上有疤的汉子笑着说。
旁边的人接话道:“那肯定啊,他还以为咱们是来帮他抓郑和的,殊不知,咱们早就投靠了郑大人,就等着明日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我听说庆亲王身边的那个李三,是个迷糊蛋,上次还把自己的帽子给弄丢了,这次说不定还会出什么洋相呢!”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酒肆里回荡,却被窗外的夜色掩盖得严严实实。
黎明渐渐到来,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庆亲王府里,庆亲王早早地就起了床,换上了一身便装,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富商。李三也已经收拾妥当,站在一旁等着庆亲王。
“都准备好了?”庆亲王看着李三,问道。
李三点点头:“王爷,都准备好了,马车就在府外等着,咱们现在出发,正好能在卯时赶到酒肆。”
庆亲王“嗯”了一声,带头走出了王府。坐上马车,庆亲王的心又开始紧张起来,他不停地用手指敲击着车厢壁,发出“咚咚”的声音。李三坐在一旁,看出了他的紧张,笑着说:“王爷,您别这么紧张啊,放松点,就当是去喝杯茶,聊聊天。”
庆亲王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啊,心这么大,这可是关乎咱们身家性命的大事,能不紧张吗?”
李三嘿嘿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热腾腾的包子。他拿起一个递给庆亲王:“王爷,您还没吃早饭吧,尝尝这个包子,是府里张妈做的,味道可好了。”
庆亲王接过包子,咬了一口,嗯,味道确实不错,松软可口,馅料也很足。他边吃边说:“没想到张妈的手艺这么好,以前怎么没发现。”
“那是因为王爷您平时太忙了,没功夫留意这些小事,张妈做的包子,在府里可是出了名的,好多下人都抢着买呢!”李三笑着说。
马车一路颠簸,很快就到了永定门内。离酒肆还有一段距离,庆亲王就让马车停下,他和李三下车,步行往酒肆走去。
快到酒肆门口时,李三指着里面,对庆亲王说:“王爷,您看,咱们的人都在里面呢。”
庆亲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酒肆里坐着几个汉子,正低头喝着茶,看起来十分镇定。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走,咱们进去。”
两人刚踏进酒肆,里面的汉子们就都抬起头看了过来。庆亲王刚要开口示意,突然,那些汉子们“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刀,眼神凶狠地盯着他和李三。
庆亲王和李三都愣住了,李三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干什么?我……我们是自己人啊!”
一个脸上有疤的汉子冷笑一声:“自己人?谁跟你们是自己人!我们是郑大人的人,专门在这里等你们上钩呢!”
庆亲王这才恍然大悟,他指着李三,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李三,你竟然背叛我!”
李三也是一脸懵,急忙辩解:“王爷,我没有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人明明是我安排的啊!”
就在这时,酒肆的门被推开,郑和带着赵虎走了进来,他看着庆亲王,笑着说:“庆亲王,别来无恙啊?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太贪心,可你就是不听,现在,知道后果了吧?”
庆亲王看着郑和,咬牙切齿地说:“郑和,你别得意,就算我今天栽在你手里,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郑和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庆亲王,事到如今,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乖乖束手就擒吧,或许我还能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求情,饶你一条性命。”
庆亲王冷哼一声:“我才不会向你求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三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上次丢帽子,这次又把王爷给坑了,我这命也太苦了!”
他这一哭,把在场的人都给逗乐了,就连一脸严肃的郑和,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郑和看着李三,笑着说:“你就是李三吧?听说你上次跟丢了人,还把帽子给弄丢了,真是个有趣的人。”
李三擦了擦眼泪,委屈地说:“大人,我不是故意的,那都是意外,您就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都指望我呢!”
郑和摆了摆手:“行了,别哭了,只要你老实交代庆亲王的其他阴谋,我就饶你一命。”
李三一听,赶紧点头:“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庆亲王还打算……”
就在李三准备开口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喊叫声:“不好了,着火了,酒肆着火了!”
众人都愣住了,纷纷看向窗外,只见酒肆的屋顶已经冒出了浓烟,火势越来越大。
“不好,是庆亲王府的人!”赵虎脸色一变,大声说道,“他们肯定是看到庆亲王被抓,想放火救他!”
郑和皱了皱眉,当机立断:“赵虎,你带人先把庆亲王和李三押出去,我来应付外面的人!”
赵虎点头应下,带着人押着庆亲王和李三就往外走。庆亲王看着着火的酒肆,哈哈大笑:“郑和,你没想到吧,我早就留了后手,今天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郑和没理会他,转身对酒肆里的人说:“大家别慌,跟我一起冲出去!”
混乱中,李三趁人不注意,挣脱了束缚,撒腿就跑。他一边跑一边喊:“我可不想被烧死在这里,我要回家!”
庆亲王看着李三跑远的背影,气得大骂:“没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