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暹罗国后,船队一路向西航行,澄澈的南海碧波渐渐被深邃的印度洋海水取代。印度洋的海风裹挟着热带岛屿特有的香料气息,混着咸湿的海雾吹拂在船员们的脸上,温润又熟悉。蔚蓝的海面辽阔无垠,偶尔有成群的飞鱼跃出水面,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又倏地坠入海中,激起细碎的浪花;远处的海平线上,不时能看到几座点缀着翠绿植被的小岛,像是散落在海上的绿宝石,静谧又惬意。
不少老船员扶着甲板的栏杆,望着这片熟悉的海域,眼中满是感慨。“想当年第六次远航,咱们在这片海上遇过风暴,也擒过海盗,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片海倒还是老样子。”一名头发花白的老水手捋着胡子笑道,指尖轻轻摩挲着栏杆上被岁月磨得光滑的纹路,“能再踏这片海,续写当年的光景,这辈子也值了。”
旁边几名年轻船员凑过来,满眼好奇地追问:“张叔,当年你们在印度洋遇到过什么稀奇事啊?有没有见过传说中的大鲸鱼?”
老水手哈哈一笑,正要开口细说,马欢拿着航海图走了过来,笑着打趣:“别听他吹牛,当年遇到鲸鱼时,这老小子吓得躲在船舱里不敢出来呢。”船员们闻言纷纷哄笑起来,甲板上的气氛轻松又热闹,连日航行的疲惫也消散了大半。
郑和立于“清和号”船头,望着一望无际的印度洋,手中轻轻摩挲着昆仑玉符。温润的玉质触感传来,仿佛能感受到这片海域沉淀的岁月与过往的情谊。十余年前,他曾多次率领船队在此航行,与西洋诸国缔结友谊,如今故地重游,心中满是期待,也暗下决心,定要不负使命,让大明的仁德与贸易的火种,在这片海域继续传递。
经过十余日平稳航行,古里国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远远望去,古里国的港口热闹非凡,数十艘来自不同国家的商船停泊在码头,桅杆林立,如同一片密密麻麻的树林;港口岸边人头攒动,商贩们的吆喝声、船只的鸣笛声、海浪的拍打声交织在一起,一派繁华景象。作为西洋重要的贸易枢纽,这里依旧保持着往日的兴盛,往来商船络绎不绝,各类货物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香料、海盐与异域水果的混合气息。
宝船缓缓驶入港口,船帆上的“郑”字大旗迎风舒展,格外醒目。港口岸边,古里国王早已带领文武官员等候在此,他们身着华丽的传统服饰,头戴镶嵌着宝石的头饰,身后跟着手持礼器的随从,排场隆重。古里国王年近五十,身形微胖,面容和蔼,眼神中满是期待,当年与郑和结下的深厚情谊,这些年一直未曾忘怀。
待宝船稳稳靠岸,郑和整理好织金官袍,带着赵虎、苏凝霜、马欢等人迈步登岸。刚一踏上码头,古里国王便快步上前,一把握住郑和的手,语气激动,眼眶微微泛红:“郑公公,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当年听闻大明罢停远航,朕还时常挂念,如今终于盼到你再次前来,真是让古里蓬荜生辉!”
郑和心中一暖,笑着拍了拍国王的手背回应:“国王陛下安好,时隔多年,陛下依旧精神矍铄,古里也依旧繁华如初,实乃幸事。此次前来,一是为了续写两国情谊,二是为了共促贸易兴盛,不负四海互通有无的心愿。”
两人寒暄片刻,古里国王便热情地邀请郑和一行人前往王宫,文武官员与随从们紧随其后。沿途的百姓们早已闻讯赶来,纷纷围在道路两侧,夹道相迎。他们大多身着麻布衣衫,肤色黝黑,眼中满是敬畏与喜悦,看到郑和一行人,纷纷挥舞着手中的鲜花与布条,高声呼喊着欢迎的话语,欢呼声不绝于耳。有胆大的孩童挤到人群前排,好奇地打量着大明船员身上的服饰,眼中闪烁着向往的光芒。
古里国的王宫建在城市中心的高地上,沿途街道整洁有序,两旁店铺林立,售卖着香料、宝石、异域织物等特产,商贩们热情地招揽着顾客,一派热闹景象。王宫的建筑风格融合了西洋与阿拉伯特色,墙体由白色砖石砌成,屋顶覆盖着蓝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宫殿大门雕刻着精美的藤蔓花纹,门上镶嵌着彩色的玻璃,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折射出斑斓的光影,神秘又华丽。
走进王宫庭院,只见院内种植着许多热带花卉,姹紫嫣红,香气浓郁;庭院中央有一座圆形喷泉,清澈的泉水喷涌而出,溅起阵阵水花,几只彩色的鸟儿落在喷泉边饮水,悠闲自在。王宫大殿内富丽堂皇,殿顶悬挂着水晶吊灯,光芒璀璨;墙壁上悬挂着描绘古里国历史与贸易盛况的壁画,色彩鲜艳,栩栩如生;殿内的桌椅皆由名贵木材制成,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镶嵌着细小的宝石,尽显奢华。
古里国王早已在大殿内备好宴席,桌上摆满了当地的特色美食,有烤羊肉、香料米饭、水果拼盘等,香气扑鼻。乐师们演奏着欢快的异域乐曲,舞者们身着华丽的服饰,跳着热情奔放的传统舞蹈,舞姿曼妙,引得众人纷纷称赞。宾主双方入座后,推杯换盏,相谈甚欢,气氛十分融洽。
酒过三巡,古里国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忧虑。他端着酒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说道:“郑公公,不瞒你说,近年西洋贸易虽仍算兴盛,但日子却越来越不好过了。”
郑和心中一动,放下酒杯,关切地问道:“陛下此言何意?莫非贸易上遇到了什么难题?”
古里国王点了点头,眉头紧锁道:“是啊。一来,近年海上海盗愈发猖獗,往来商船时常遭遇劫掠,不少商人损失惨重,吓得不敢再出海贸易,往来商船比往年少了大半;二来,贸易货物种类太过单一,大多是香料、宝石这些传统特产,大明的丝绸、瓷器又时常供应不足,导致货物价格波动极大,有时高价进货,转手却卖不出去,百姓们靠贸易获利也越来越薄,日子渐渐拮据起来。”
说罢,国王身旁的几位大臣也纷纷附和,脸上满是无奈。一名负责贸易的大臣叹道:“郑大人有所不知,上个月有一支商船队从阿拉伯地区过来,满载着珍贵的地毯与珠宝,结果在途中遭遇海盗,货物被抢一空,船员也死伤过半,实在令人痛心。如今商船越来越少,港口的集市也冷清了不少。”
郑和闻言,心中早已盘算妥当。此次远航,他不仅肩负着通好邦交、清剿海盗的使命,更带着促进西洋诸国贸易、互通有无的重任。大明物产丰富,手工业发达,丝绸、瓷器、茶叶等特产深受西洋诸国喜爱,而西洋诸国的香料、宝石、异域织物等也能满足大明的需求,只要搭建起公平稳定的贸易平台,定能让西洋贸易重新兴盛起来。
想到这里,郑和微微一笑,语气坚定地说道:“陛下不必忧虑,此次大明船队前来,早已考虑到西洋贸易的困境。船队不仅带来了大量的丝绸、瓷器、茶叶等大明特产,足以满足古里国及周边诸国的需求,还带来了新的贸易之法,愿与贵国及西洋诸国共促贸易兴盛,让百姓们重新过上富足的日子。”
古里国王与大臣们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喜,国王连忙追问道:“郑公公所言当真?不知是什么新的贸易之法,还请大人细说。”
郑和点了点头,当即命人将带来的大明特产搬到大殿内。很快,数十名船员抬着箱子走进大殿,打开箱子的瞬间,大殿内顿时变得光彩夺目。一箱箱色泽艳丽的丝绸,有大红、明黄、翠绿等多种颜色,质地顺滑,上面绣着精美的龙凤、花鸟图案,栩栩如生;一箱箱细腻的瓷器,有青花瓷、粉彩瓷、白瓷等,胎质细腻,釉色光亮,纹饰繁复精美,有的还雕刻着精致的浮雕;还有一箱箱醇香的茶叶,有龙井、普洱、碧螺春等,打开箱子,浓郁的茶香便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古里国王与大臣们纷纷凑上前,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丝绸与瓷器,眼中满是惊叹与喜爱。“这丝绸的质地真是太好了,比我见过的任何丝绸都要顺滑,颜色也这般鲜亮,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一名大臣忍不住赞叹道。
另一名大臣捧着一只青花瓷碗,感慨道:“这瓷器真是巧夺天工,纹饰精美,釉色均匀,放在王宫大殿里,真是相得益彰。要是能多进一些这样的瓷器,肯定能吸引更多商人前来贸易。”
郑和看着众人的反应,心中了然,笑着说道:“这些都是大明最优质的特产,此次船队带来了足足上千匹丝绸、上万件瓷器与数百斤茶叶,足够供应贵国及周边诸国的需求。朕提出的贸易之法,核心便是公平互利、抱团发展。”
随后,郑和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一是与古里国建立固定的贸易往来,大明长期供应丝绸、瓷器、茶叶等手工业品,古里国则提供香料、宝石、象牙等特产,双方约定合理的价格,避免价格波动过大;二是邀请西洋诸国的商人前来古里国参与贸易,形成一个大型贸易联盟,各国互通有无,丰富贸易货物种类;三是由大明船队牵头,联合各国商船共同打击海盗,维护贸易航线的安全,确保商船往来顺畅,让商人不再担心遭遇劫掠。
古里国王闻言,大喜过望,当即拍案叫好:“好!郑公公这个计划真是太好了!公平互利,抱团发展,既解决了货物单一、价格波动的问题,又能联手打击海盗,保障航线安全,实在是一举多得!朕完全赞同!”
殿内的大臣们也纷纷表示赞同,脸上的忧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与期待。一名大臣说道:“有大明船队牵头,有各国商人参与,再加上固定的贸易往来,西洋贸易定能重新兴盛起来,百姓们也能重新过上好日子了!”
当日,古里国王便下令,在港口附近开辟出一片广阔的空地,作为专门的贸易集市,同时派遣使臣前往周边的满剌加、锡兰、天方等国,邀请各国商人前来参与贸易。为了方便商人交易,国王还命人在集市内搭建了数十间商铺,配备了称重、记账等工具,甚至安排了专门的士兵维持集市秩序。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周边诸国。各国商人听闻大明船队带来了大量优质特产,还提出了公平互利的贸易之法,纷纷欣喜不已,连夜收拾货物,乘坐商船赶往古里国。短短三日,便有上百名商人抵达古里国港口,贸易集市还未正式开业,便已是人声鼎沸。
三日后,贸易集市正式开业。清晨时分,集市内便挤满了人,来自大明、古里、满剌加、锡兰等国的商人纷纷摆出自己的货物,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大明的丝绸、瓷器摊位前更是排起了长队,各国商人争相挑选,有的商人拿着丝绸在身上比划,有的仔细端详着瓷器的纹饰,还有的闻着茶叶的香气,脸上满是喜爱。
“这匹红色的丝绸多少钱?我要十匹!”一名锡兰商人指着一匹大红丝绸,语气急切地问道。
负责售卖的大明船员笑着回应:“这位商人客气了,按照约定的价格,这匹丝绸只要五两白银,十匹便是五十两,童叟无欺。”
锡兰商人毫不犹豫地掏出银子,笑着说道:“划算!太划算了!这样优质的丝绸,在我们国家能卖十倍的价钱,下次我一定要多进一些!”
另一边,古里国的香料摊位前也挤满了大明商人,肉桂、丁香、豆蔻等香料香气浓郁,让人垂涎欲滴。“这些香料怎么卖?我要大量收购,运回大明售卖。”一名大明商人问道。
古里商人热情地回应:“这位大人,不同的香料价格不同,肉桂一两白银一斤,丁香八钱白银一斤,您要多少,我给您算优惠价!”
双方交易公平有序,没有丝毫争执,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满意的笑容。商船们来来往往,将大明的丝绸、瓷器运往各国商人的船上,又将西洋诸国的香料、宝石、象牙等特产运往大明船队,港口内一片繁忙景象。
贸易期间,马欢、巩珍等人几乎脚不沾地,忙得不可开交。马欢负责记录各类货物的价格、数量,整理贸易往来的账目,他坐在临时搭建的账房内,手中拿着毛笔,飞快地书写着,密密麻麻的账目被他整理得条理清晰,一丝不差。巩珍则穿梭在集市各个摊位之间,与各国商人交流,收集他们的贸易需求,哪些货物受欢迎,哪些货物供应不足,都一一记录下来,为后续的贸易往来做准备。
“马兄,今日卖出丝绸三百匹,瓷器五百件,茶叶一百斤,换来了香料两百斤,宝石五十颗,账目都核对清楚了。”巩珍拿着记录册,走进账房对马欢说道。
马欢放下毛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笑着说道:“辛苦你了,这些账目都要妥善保管好,回去后要上报朝廷,让陛下知晓此次贸易的成果。对了,各国商人的需求都收集得怎么样了?”
巩珍点头道:“都收集好了,锡兰国想要多进一些瓷器,天方国需要大量茶叶,还有几个小国想要大明的农具,后续我们可以多准备一些这些货物。”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满是成就感。他们知道,此次贸易不仅能让大明与西洋诸国互利共赢,更能促进各国的友好往来,意义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