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刚靠上小岛滩涂,赵虎就抱着布包蹿了下去,鞋底子沾着泥沙也不管,眼睛像两只探照灯似的在树林里扫来扫去。“左边!左边有芒果树!”他忽然蹦起来喊,布包在背上晃得差点掉下来,慌得他一手抓包一手指向果树,活像只被果子勾了魂的猴子。
老周在一旁笑:“赵虎,先别急着摘,跟我们去看看淡水泉,等会儿给你留够时间摘果子。”
“淡水泉哪有果子要紧!”赵虎咂着嘴往芒果树跑,刚摸上一个黄澄澄的果子,忽然被树枝上的尖刺扎了手,“哎哟!这果子还带暗器呢!”他甩着手直咧嘴,却半点没退,反而踮起脚找了个更大的,“看我怎么收拾你,等会儿就把你剥了皮吃!”
水手们跟着老周找淡水,赵虎独自在果树下忙得不亦乐乎。芒果摘了半布包,又盯上了不远处的菠萝蜜,那沉甸甸的果子挂在树干上,像一个个圆滚滚的小胖墩。他围着树转了三圈,试着跳起来够,却只够到树叶,气得他拍了拍树干:“你倒是长矮点啊!”
正急得抓耳挠腮,忽然听见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传来“簌簌”声。赵虎立马停了手,耳朵竖得笔直——刚才光顾着看果子,竟没留意周遭动静。他想起阿吉说的蛇,心里咯噔一下,悄悄摸出腰间别着的短棍,蹑手蹑脚往声音来源走。
“别是大蟒蛇吧?”他小声嘀咕,腿肚子有点发软,“不过要是把它打跑了,说不定能当英雄,阿吉肯定得夸我……”正想着,灌木丛突然一动,一只灰褐色的小兽窜了出来,抱着颗野果蹲在石头上啃。
赵虎愣了愣,随即笑骂:“吓死我了!我当是啥怪物,原来是只偷果子的小毛贼!”他凑过去想逗逗小兽,那家伙却“吱”地叫了一声,叼着野果钻进了树林。赵虎追了两步没追上,回头看见菠萝蜜,又改了主意,“算了,不跟你计较,我还得摘我的宝贝果子呢!”
他找了根长树枝,踮着脚往菠萝蜜上戳,戳了半天总算把果子弄了下来,“咚”地砸在地上,震得他脚边的泥沙都跳了起来。“好家伙,这得有十斤重!”赵虎抱着菠萝蜜往布包里塞,刚塞进去一半,忽然听见海边传来水手的喊声:“赵虎!快过来!有情况!”
“咋了?难道发现更大的果子了?”赵虎喜滋滋地扛着布包往海边跑,远远看见水手们围着滩涂议论纷纷,老周正蹲在地上盯着什么看。他跑过去一瞧,顿时傻了眼——滩涂上印着一串巨大的脚印,足有他两个巴掌大,形状像兽爪,深深嵌在湿泥里,边缘还沾着海草。
“这……这是啥东西的脚印?”赵虎的声音都变了调,刚才的嚣张劲儿全没了,不自觉往老周身后缩了缩,“该不会是海怪吧?我听说海里有能吞人的大怪物,爪子比船桨还大!”
老周皱着眉站起身:“不好说,这脚印刚留下没多久,说不定那东西还在附近。”他转头对水手们喊,“都提高警惕,咱们先回船上报信,别贸然深入。”
赵虎一听要走,比谁都积极,扛起布包就往小船跑,跑两步还回头瞅一眼,生怕有东西追上来:“等等我!这果子我不摘了还不行吗?保命要紧!”刚才还视若珍宝的芒果,此刻在布包里晃来晃去,他却半点心思都没了。
小船划回宝船时,甲板上已经聚了不少人。赵虎第一个跳上去,气喘吁吁地喊:“督公!水手长!岛上有怪物!脚印比脸还大!”
水手长皱起眉:“你看清楚了?别是看错了石头印子。”
“绝对没错!”赵虎拽着水手长往小船边拉,“老周他们都看见了!那脚印带爪子,肯定是吃人的海怪!”
郑和走过来问老周:“脚印具体是什么样子?周围有没有其他痕迹?”
“脚印呈爪状,共五趾,深陷泥中,”老周沉声道,“旁边还有些杂乱的拖痕,像是那东西从海里爬上来,又往树林方向去了。我们没敢追,怕有危险。”
王账房突然脸色一白:“难道是……是‘海妖爪’?我以前听老水手说过,这种怪物长着爪子,能爬上岸抓牲畜,要是遇上人,也绝不会放过!”
小栓也紧张起来,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的福宝:“我们上次来捡海琉璃的时候,没看见这些脚印啊……会不会是刚过来的?”
阿吉抱着福宝往后退了退,却还是强作镇定:“会不会是误会?说不定是某种大兽的脚印,不是什么海怪。”
正说着,福宝突然“呜呜”叫起来,小脑袋往小岛方向扭,耳朵贴在背上,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阿吉心里一紧:“福宝好像害怕了,难道真有危险?”
郑和沉思片刻,对水手长说:“派几个人带上弓箭和刀,跟我去岛上看看。其他人留在船上警戒,要是看见异常动静,立刻敲锣示警。”
“督公,我也去!”赵虎突然喊了一声,刚说完就被自己吓了一跳——他明明怕得要命,可看着众人紧张的样子,又觉得不能退缩。
水手长挑眉:“你刚才不是说要保命吗?这会儿倒勇敢了?”
“我……我这是为了保护大家!”赵虎梗着脖子,悄悄把短棍攥得更紧了,“再说我认识果树在哪,万一迷路了,我还能指路呢!”
郑和笑了笑:“也好,你跟我们一起去,注意跟紧队伍,别擅自行动。”
一行人乘小船再次登岛,赵虎跟在郑和身后,眼睛瞪得溜圆,左右张望个不停,连脚下的树枝响都能吓他一跳。老周带着众人沿着脚印的方向走,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突然听见前方传来“哗啦”一声,像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在那边!”水手长低喝一声,率先冲了过去。赵虎吓得腿都软了,却还是硬着头皮跟上去,刚绕过一片树林,就看见海边的礁石旁有个巨大的黑影一闪,“扑通”一声钻进了海里,激起一大片浪花。
“快追!”水手们刚要往前冲,却被郑和拦住了。他指着礁石旁的东西,示意大家别出声:“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礁石上躺着几只破掉的布包,里面的海琉璃撒了一地,还有些湿漉漉的爪印留在布包上。赵虎凑过去一看,忽然喊:“这布包是小栓他们的!上次捡海琉璃就是用的这种布包!”
小栓也认了出来:“没错!这确实是我们的布包!怎么会在这里?”
郑和捡起一块海琉璃,又看了看海边的浪花:“看来那东西不是来伤人的,是冲着海琉璃来的。”他顿了顿,又道,“刚才那黑影体型庞大,却没主动攻击我们,说不定它只是想拿海琉璃,没有恶意。”
赵虎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不是吃人的就好!吓死我了,我刚才都想好怎么喊救命了。”他又看向海面,“那这到底是啥东西啊?长得黑乎乎的,跟个大礁石似的。”
“不好说,”郑和道,“古籍里记载过深海有‘龙鱼错怪’,体型巨大,模样奇特,说不定就是这类生物。它既然没伤人,我们也不必追剿,先看看淡水泉和果树的情况。”
众人放下心来,跟着老周找到了淡水泉。那泉水清澈见底,尝起来甘甜爽口,水手们立马拿出水桶打水。赵虎看着不远处的果树,又犯了馋瘾:“督公,既然没危险了,我能不能去摘点果子?刚才摘的菠萝蜜还在小船上呢,再摘点芒果,回去给大家分着吃。”
郑和点头应允:“去吧,别走远,我们装完淡水就来找你。”
赵虎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撒腿就往芒果树跑,刚才的恐惧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他摘了满满一布包芒果,又去弄了个菠萝蜜,扛在肩上往回走,嘴里还哼着小调:“芒果甜,菠萝蜜香,摘满布包回家乡……”
正哼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呜呜”的叫声。赵虎回头一看,竟是福宝不知什么时候跟来了,正蹲在地上看着他,尾巴轻轻晃着。“你怎么来了?阿吉呢?”赵虎放下布包,摸了摸福宝的脑袋,“是不是闻着果子香了?给你留了个最大的芒果,等回去给你剥了皮吃。”
福宝蹭了蹭他的手,突然往树林深处跑了两步,又回头叫了一声,像是在叫他跟上。赵虎愣了愣:“你要带我去哪?有好吃的?”他看了看远处正在装淡水的众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扛着布包跟了上去,“可别带我去见海怪啊,我这布包还没装满呢!”
福宝领着他往树林深处走,越走树木越茂密,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走了约莫一刻钟,福宝突然停了下来,对着一处草丛叫了起来。赵虎凑过去一看,顿时眼睛发亮——草丛里藏着一堆海琉璃,比小栓他们捡的还大还亮,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我的乖乖!这么多海琉璃!”赵虎放下布包,伸手就要去捡,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只见一只体型庞大的生物正站在不远处,浑身覆盖着灰褐色的厚皮,脑袋圆圆的,前肢像鳍又像爪,正盯着他手里的海琉璃,眼睛里竟没有凶光,反而带着点委屈。
赵虎吓得差点坐在地上,手里的海琉璃“啪”地掉在地上:“海……海怪!”他转身就要跑,却看见福宝凑了上去,用脑袋蹭了蹭那生物的爪子,竟然一点都不怕。
那生物轻轻碰了碰福宝,又看向地上的海琉璃,发出低沉的“呜呜”声。赵虎慢慢停下脚步,心里犯嘀咕:“它好像……不凶?”他试探着捡起一块海琉璃,递了过去,那生物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接过,放在嘴边蹭了蹭,像是在道谢。
“原来你是想要这个啊!”赵虎松了口气,笑得合不拢嘴,“早说啊,吓我一跳!这些都给你,我不抢你的。”他把草丛里的海琉璃都捡起来,放在那生物面前,“你是不是也喜欢亮闪闪的东西?跟福宝一样!”
那生物用爪子扒拉着海琉璃,忽然转身往海边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叫了一声,像是在邀请他。赵虎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福宝:“你要带我们去哪?有好吃的吗?”福宝叫了一声,跟了上去,赵虎咬咬牙,扛着布包跟在后面:“要是有好吃的,我就原谅你刚才吓我了!”
一人一兽一狗往海边走,走到一处隐蔽的海湾,赵虎突然看见岸边堆着不少野果,有芒果、菠萝蜜,还有些他从没见过的红果子,散发着甜香。“我的天!这是给我的?”赵虎眼睛都直了,扔下布包就扑了过去,拿起一个红果子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汁水在嘴里爆开,“太好吃了!比芒果还甜!”
那生物蹲在一旁,看着他吃果子,眼里像是带着笑意。赵虎边吃边往布包里装:“谢谢你啊,大朋友!我叫赵虎,以后要是想吃海琉璃,就去我们的船边找我,我帮你捡!”他又拿起一个红果子递过去,“你也尝尝,可甜了!”
那生物闻了闻,摇了摇头,转身跳进海里,尾巴一摆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圈圈涟漪。赵虎愣了愣,随即笑道:“还挺害羞!”他把野果装满布包,扛起来往回走,福宝跟在他身边,小尾巴摇得欢快。
回到淡水泉旁时,众人正着急地找他。看见他扛着满满一布包果子回来,水手长气不打一处来:“赵虎!你跑哪去了?我们都快把岛翻遍了!”
“我去见老朋友了!”赵虎得意洋洋地把刚才的经历说了一遍,还举起手里的红果子,“你们看,这是它给我的,可甜了!”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阿吉抱着福宝笑:“你还真敢跟海怪交朋友啊?就不怕它把你抓走?”
“它才不抓我呢,它可友好了!”赵虎把红果子递给阿吉,“你尝尝,比芒果还好吃。督公,我觉得它不是什么海妖爪,就是个喜欢海琉璃的大怪兽,还会给人送果子呢!”
郑和看着赵虎手里的红果子,又看了看海边的浪花,若有所思:“看来这世上的生物,并非都像传说中那般凶恶。它不伤我们,我们也不必惊扰它,就当是岛上的一位特殊邻居吧。”
众人装完淡水,带着满船的果子和淡水返回宝船。赵虎把红果子分给大家,每个人都赞不绝口。王账房尝了一口,笑道:“没想到这小岛不仅有海琉璃,还有这么好吃的果子,真是个宝地。”
小栓抱着福宝,看着窗外的小岛,轻声道:“福宝肯定早就知道那生物不凶,所以才敢带你去见它。”
赵虎得意地摸了摸福宝的脑袋:“那是,福宝跟我一样,都是识货的!以后咱们要是再经过这,我还得去看看我的大朋友,给它带点海琉璃,再跟它换果子吃!”
水手长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就知道吃!下次再擅自乱跑,我就把你的布包没收了,让你摘不成果子!”
赵虎赶紧捂住布包:“别啊水手长!我下次一定跟你说!”
众人都笑了起来,福宝也“呜呜”叫着,像是在附和。宝船缓缓驶离小岛,赵虎站在船舷边,挥着手往小岛方向喊:“大朋友!我下次再来找你玩!记得给我留果子啊!”
海风拂过甲板,带着果子的甜香和海水的咸腥。郑和看着远处的小岛,又看了看身边热热闹闹的众人,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这茫茫大海上的航行,总有意想不到的奇遇,有令人紧张的疑云,更有让人暖心的甜事——就像这突然出现的海怪邻居,和满船的香甜果子,都成了航行中最珍贵的回忆。
而赵虎正抱着布包,数着里面的果子,嘴里碎碎念:“这个红果子给阿吉,这个菠萝蜜给水手长,这个芒果给督公,福宝留个最大的……剩下的都是我的!”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连海风都像是带着笑意,轻轻吹拂着宝船,向着下一段旅程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