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过半,万籁俱寂。
义庄堂屋内,幽绿的长明灯将影子拉得忽长忽短,仿佛幢幢鬼影。
林春笙抱着桃木剑,盘膝坐在蒲团上,灵觉如同绷紧的弦,全方位笼罩着那口寂静无声的棺材。
之前的撞击与嘶吼仿佛只是幻觉。
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尸臭,却提醒着所有人,危机并未远离。
内室里,秋生和文才终究是少年心性,在极度的疲惫和紧张过后,陷入了不安的浅眠,文才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九叔并未入睡,他在隔壁房间打坐调息,耳朵却捕捉着堂屋的每一丝动静。
突然,春笙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种极其细微的“滋滋”声,像是湿木头被缓缓撕裂,又像是指甲在反复刮擦某种硬物。
从棺椁的尾部—那个墨线被雨水冲刷模糊的角落
——清晰地传了出来!
与之相比,之前的撞击声简直如同雷鸣。
这声音持续而固执,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恶意。
春笙瞬间汗毛倒竖,她腾地站起,压低声音疾呼:“父亲!秋生师兄!文才师兄!有动静!”
几乎是同时,九叔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口,目光锐利如鹰隼。
内室传来一阵慌乱的响动,秋生和文才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睡意全无,脸上写满了惊恐。
“在……在哪儿?”文才声音发颤,死死抓着秋生的胳膊。
九叔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噤声。
他侧耳倾听,那“滋滋”声越来越清晰,并且,棺木尾部开始有极细微的木屑簌簌落下!
“墨斗线……被破了!”九叔脸色剧变,“抄家伙!它要出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咔嚓”一声脆响!
棺椁尾部,一块巴掌大的木板被一股巨力从内部硬生生捅穿!
一只枯瘦、青黑、长着近半尺长紫黑色指甲的手爪,猛地从破洞中探了出来,疯狂地抓挠着周围的空气!
“啊!”文才吓得尖叫一声,几乎瘫软在地。
秋生也是头皮发麻,但求生本能让他一把抓起靠在墙边的竹竿,壮着胆子吼道:“它……它出来了!”
那手爪抓住破洞边缘,用力一撕!
“哗啦!”更大的缺口被撕开,一个穿着清朝官服、面目狰狞可怖的身影,直挺挺地从棺椁尾部坐了起来!
它双眼空洞,泛着死白,口鼻间喷吐着浓郁的黑气,正是尸变后的任威勇!
“吼!”僵尸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直接从棺材里跳了出来,落地无声,却带着千钧重压般的煞气!
它似乎感应到生人气息,第一个便朝着离得最近、吓得动弹不得的文才扑去!
“文才快躲开!”秋生目眦欲裂,下意识地将手中竹竿狠狠捅向僵尸后背。
竹竿刺中官服,却如同撞上铁板,“啪”地一声断成两截!
僵尸身形只是一顿,反手一挥,锋利的手爪带着腥风扫向秋生!
眼看秋生就要遭殃,一道娇小的身影疾冲而至!
是春笙!
她虽心慌,但步伐不乱,脚下踏出七星步。
险之又险地拉开秋生,同时手中练习用的桃木剑顺势刺向僵尸腋下
——九叔曾说过,此处是僵尸关节相对薄弱之处!
“嗤!”桃木剑与尸身接触,竟冒起一缕白烟!
僵尸吃痛,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攻势转向春笙!
“布阵!用墨斗线缠它!”九叔一声令下,自己已手持真正的桃木剑迎了上去,剑光闪烁,逼得僵尸连连后退。
秋生和文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拉起墨斗线,试图缠绕僵尸双腿。
然而两人配合生疏,墨线不是甩空就是缠在一起,反而几次差点绊倒自己。
春笙成为僵尸主要攻击目标,压力陡增。
她凭借灵巧的身法不断闪避,手中木剑伺机刺击,虽无法造成重创,却有效地吸引了僵尸的注意力,为九叔创造了数次攻击机会。
九叔的桃木剑每一次都能在僵尸身上留下灼烧的痕迹,黑气不断逸散。
师徒四人,九叔主攻,春笙牵制,秋生文才辅助,一番混战,总算勉强将僵尸逼到了墙角。
僵尸浑身冒烟,凶性却丝毫不减。
“吼——!”它猛地张口,喷出一股浓郁如墨的尸气,直冲九叔面门!
九叔急忙闪避,阵型出现一丝空隙。
那僵尸竟不再纠缠,猛地撞破一旁的窗户,身影一闪,便融入了外面的浓浓夜色之中,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四人。
“让它跑了……”秋生喘着粗气,看着破碎的窗口,心有余悸。
九叔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它吸了至亲之血,只会变得更凶!大祸,这才刚刚开始!”
春笙走到被撞破的窗边,夜风吹拂着她汗湿的额发。
她低头看去,只见窗棂上,残留着几道清晰的、粘稠的黑色指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而在更远处的黑暗中,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微、却充满贪婪与怨恨的嘶鸣,方向……隐约指向山下的任家镇。
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任家,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