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个月,整个京都,都笼罩在一片血色的阴霾之下。
“绣衣使”这三个字,成了所有官员的噩梦。
每天清晨,天还没亮,一队队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缇骑,便会如狼似虎地冲入一座府邸。
没有警告,没有罪名。
只有冰冷的锁链和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奉旨拿人”。
前一天还在朝堂上高谈阔论的侍郎大人,第二天就可能身首异处,人头被高高挂在府门之上。
刚刚还在酒楼里一掷千金的封疆大吏,转眼间就被抄家灭族,妻女沦为官妓。
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尤其是那些与太师府走得近的官员,更是惶惶不可终日,连晚上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生怕一觉醒来,冰冷的刀锋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短短半个月,因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而被“绣衣使”直接处决的二品以上大员,就超过了二十人!
三品以下的官员,更是多如牛毛!
整个文官集团,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血腥清洗,杀得元气大伤,鬼哭狼嚎。
而太师赵千秋,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依旧每天告病在家,闭门谢客。
仿佛外面那些被砍掉的,不是他的左膀右臂,而是路边的阿猫阿狗。
这份定力,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镇国府。
龙晨的伤势,在海量珍稀药材和萧镇国不计成本的真气灌注下,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他已经可以下地,拄着拐杖,在院子里缓缓行走。
断骨重生,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麻痒与刺痛,比单纯的断裂更让人难以忍受。
但他一声不吭,每天都坚持着进行康复。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少主,陛下今日又斩了三人,其中一个是户部左侍郎,赵千…秋的亲外甥。”魏战站在他身旁,语气中充满了快意。
龙晨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地看着院中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
“还不够。”
“什么?”魏战一愣。
“这些都只是些小鱼小虾,动摇不了赵千秋的根基。”龙晨的声音很轻,“他这是在弃车保帅,用这些人的命,来平息陛下的怒火。”
“那条老狗,比我们想象的要能忍。”
魏战闻言,愤愤不平地说道:“难道就让他这么一直躲着?那赵无忌明日就要问斩了,我就不信,他连自己亲外孙的命都不要了!”
龙晨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当然要。”
“所以,明日的菜市口才是我们和他之间真正的战场。”
他转过头看着魏战,那双漆黑的瞳孔里,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传令下去,让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
“明天,会很热闹。”
……
翌日。
菜市口。
人山人海,万头攒动。
整个京都的百姓,仿佛都涌到了这里。
他们要亲眼见证,那个曾经不可一世,视人命如草芥的安乐侯世子,是如何人头落地的。
刑台之上,巨大的铡刀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赵无忌披头散发,被两名如狼似虎的刽子手,死死地按在铡刀前。
他浑身发抖,屎尿齐流,嘴里语无伦次地哀嚎着。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外公!救我!爹!救我啊!”
刑台之下,魏战亲率五百名玄甲锐士,将整个法场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杀气腾腾,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监斩官扔下手中的令牌。
两名刽子手,各自喝了一口烈酒,喷在铡刀之上,举起了沉重的刀柄。
就在这时!
“刀下留人!!”
一声尖锐的嘶吼,从人群外传来。
数十名身着黑衣的江湖客,手持利刃,如鬼魅般从四面八方冲出,直扑刑台!
他们的目标,赫然是劫囚!
“来得好!”
魏战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凶光,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战刀,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玄甲营听令!”
“结阵!杀!”
“吼!”
五百玄甲锐士,齐声怒吼!
他们没有丝毫慌乱,以一种演练了千百遍的默契,瞬间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圆形战阵!
盾牌在前,长枪在后!
那些冲杀过来的江湖客,就像是撞在了一堵钢铁城墙之上!
“噗噗噗!”
锋利的长枪,从盾牌的缝隙中,精准而致命地刺出!
一个照面,就有十几名黑衣人被捅成了血葫芦,惨叫着倒下。
血腥的杀戮,瞬间拉开了序幕!
就在法场陷入一片混乱之时。
一辆看似普通的青布马车,缓缓驶到了人群之外。
车帘被一只缠着绷带的手,轻轻掀开。
露出的是龙晨那张面无表情,却无比冰冷的脸。
他没有去看场中的厮杀。
他的目光穿过了混乱的人群,越过了血腥的战场,死死地锁定在刑台之上,那个因为劫囚而重新燃起希望,正拼命挣扎的赵无忌。
赵无忌也看到了他。
四目相对。
赵无忌的眼中,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怨毒。
龙晨的眼中,却只有一片无尽的怜悯与嘲弄。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赵无忌的方向,做了一个口型。
“本侯,等你很久了。”
赵无忌一愣,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但下一秒,他就明白了。
因为,他看到龙晨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身形枯槁,左袖空空的独臂老人。
老人手中,提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
老人动了。
他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个淡淡的残影。
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了刑台之上!
那些正与刽子手缠斗,试图救下赵无忌的黑衣人头领,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觉得脖子一凉。
然后,整个世界,便天旋地转。
“噗通!噗通!”
几颗大好的人头,滚落在地。
独臂老人陈默,就那么静静地站在赵无忌的身后,手中的柴刀还在滴着血。
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看了赵无忌一眼。
赵无忌眼中的狂喜,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将他灵魂都冻结的无边恐惧!
他终于明白,龙晨那句话的意思了。
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局。
一个,专门为他和他背后那条老狗,设下的……必杀之局!
“不——!!!”
绝望的嘶吼,响彻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