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凌晨四点多发来的消息——王主任，您方便么？磐安县张福，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都在酣睡，而张福却辗转反侧，最终按下了发送键。王生指尖轻点，将这条信息调出，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内容后，他直接拨通了张福的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十几秒，在王生即将挂断的瞬间，听筒里传来了您好王主任！的一声，电话那头，张福的声音热络语调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喜悦，但这份喜悦又掺杂着明显的局促与不安。
你好，张部长。王生语气平静而礼貌，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热情，也没有明显的疏离，恰到好处地保持着一位市委书记秘书应有的分寸感。
电话两端，短暂的沉默蔓延开来，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在空气中若隐若现。这沉默并不自然，而是充满了微妙的张力——张福在等待王生的下文，却又不敢贸然开口；王生则在观察对方的反应，思考着如何把握这场对话的节奏。
王生不动声色地打破了这份沉默：张部长，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简单的五个字，却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电话那头的张福瞬间感受到了王生话语中的分量和潜台词。作为官场老油子，张福立刻听出了王生在他——这个这么早的问法，分明是在暗示：我注意到了你凌晨发来的消息，也明白你找我不是无缘无故的。
张福干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轻松：王主任，您看我这，大清早的打扰您，实在是...呃，主要是想请您赏个脸，一起吃个饭。您也知道，咱们磐安县虽然偏远，但咱们那儿的土特产可是地道得很，特别是新挖的山蕨菜，还有山里的蜂蜜，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他说着这番话，语速不紧不慢，语调尽量保持平稳，但王生能清晰地感受到电话那头张福的紧张——那是一种刻意压制却又难以完全掩饰的局促。张福作为磐安县的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官场沉浮多年，自然是个中老手。他很清楚，自己凌晨四点多给市委书记秘书发信息，又在对方回电后第一时间接听，这种行为本身就充满了急切与期待，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很容易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吃饭嘛...王生拖长了音调，故意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用一种若有所思的语气回应，既不拒绝，也不承诺，给双方都留下了回旋的余地。
电话那头的张福立即捕捉到了王生的态度，心中暗喜——这说明王生并没有直接拒绝他的邀请，意味着事情还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他赶紧补充道：王主任，您看，我这也是借这个机会，想向您汇报汇报工作。毕竟您也是宣传口出来的，磐安县最近在宣传方面也做了一些工作，特别是关于咱们县的文化旅游推广，有一些想法想向您请教。当然，更重要的是，我希望能有机会聆听您对磐安县工作的指导意见。
张福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表面上是邀请吃饭和汇报工作，实则是在向王生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我想靠近你，我想站到你这边来。他巧妙地使用了汇报工作听取指导意见这样的官方用语，既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接近理由，又给了王生足够的面子，让这份亲近显得不那么功利和明显。
王生自然听出了张福话中的深层含义。他明白，张福这是借着邀请吃饭的由头，实则是想与他建立更紧密的联系，寻找在即将到来的人事变动中站队的机会。郭明义出事后，磐安县的官场格局必然面临洗牌，张福作为县委常委，自然也在为自己的未来谋划。
王生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随后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张部长，您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最近田书记这边工作比较忙，我的日程安排也很紧，不一定有时间。
这话说得客气，却也留有余地。不一定有时间，意味着也有可能有时间，完全取决于张福的诚意和后续的动作。
电话那头的张福立刻听出了王生的弦外之音，他明白，王生这是给了他一个机会，但同时也保持着应有的谨慎和距离。他赶紧说道：那是那是，王主任您忙，您忙。您看这样行不行，，等您有空的时候，我随时恭候。我这边随时都可以，就看您什么时候方便。
张福的态度很明确——我愿意等，也愿意配合你的节奏。他知道，在官场中，有时候不是你主动去找领导，而是要让领导觉得，是你给了他面子，给了他机会。
王生听出了张福的诚意，也感受到了他的小心翼翼。他明白，张福这是在用最稳妥的方式，试图与他建立联系，寻找可能的站队机会。在当前的敏感时期，这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接近，恰恰体现了官场中人的精明与谨慎。
嗯，好的。王生简短地回应，如果近期有时间，我会联系你。
是是是，感谢王主任！感谢王主任！张福连声道谢，声音中难掩欣喜。
通话结束后，王生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张福的急切和谨慎，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在官场中，人事变动前夕，每个人都像是在薄冰上行走，既想抓住机会，又害怕踩空。张福作为郭明义的旧部，现在显然是在寻找新的靠山，而自己，作为田宏伟书记的贴身秘书，无疑是他的一个选择。
这种初步的试探和接触，只是漫长博弈的开始。他需要时间来观察，来判断，来决定如何与张福这样的县区干部打交道，如何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为未来的发展布局。而此刻，他只需要给出一个模糊的承诺，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就足以让张福这样的官场老手心领神会，继续小心翼翼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