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下楼后,回到车里,点了支烟,这时电话响起,是自己老爸的电话,自从当上市委书记秘书,他还没有跟家里打过电话。
“喂,爸啊。”
“王生啊,听说你当大官了啊。”
电话里传来王生父亲的声音,那中气十足的声音里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王生心头的鼓点。
“啊,嗯~没有,就是换个地方工作。”
王生刻意压低了声音,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随意,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可握着手机的指关节却在不自觉地微微泛白。
“你这孩子,可别瞒着我啦,张总都说了,你现在在市委工作,还是什么书记的秘书,这可不是普通的工作啊,是能有大出息的!”
父亲的声音越发洪亮,透着掩饰不住的自豪,仿佛王生已经功成名就,光耀门楣。
“张总?那个张总?”王生疑惑道。
“好像是羊草沟煤矿的张总,叫什么我也没记住,上午镇长带着过来的。”
王生的父亲接着说道,
“他们还带了好多礼物过来,说是来看看咱们全家。张总和镇长一块儿进的家门,场面可热闹了。张总说跟你是好朋友,镇长还在一旁一个劲儿地夸你,说你以后肯定有大前途,让咱们全家都高兴得不行。”
王生微微眯起双眼,望向远处那片略显模糊的街景,仿佛要将视线穿透那朦胧的空气,找到心中疑惑的答案。
羊草沟煤矿的张宝峰,那个在林通市本地颇具声名的人物。羊草沟煤矿位于磐安县,作为林通市最大的煤矿公司,羊草沟煤矿在这片土地上犹如一座丰碑,承载着无数的光环与传说。企业规模庞大,业务广泛,在当地的经济发展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其名号自然是家喻户晓。
然而,王生的心中却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羊草沟煤矿在本地虽然声名远扬,但一直以来,它与自己似乎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他和张宝峰仅仅在徐子琛的饭局上见过一面,当时的交流也只是寥寥数语的寒暄,和恭维,彼此之间并没有太多深入的接触。
在那次饭局上,张宝峰更多的是出于礼貌性。而如今,他却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家中。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过突兀,就好像平静的湖面上突然投下一颗石子,打乱了王生原本平静的心态。
他不禁皱起眉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张宝峰此次来访,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呢?是单纯地对长辈表示问候,还是背后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是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与自己建立更密切的联系,还是有着其他不为人知的考量?这些问题如同无数的丝线,在他脑海中缠绕交织,让他感到无比的困惑和不安。
王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这突如其来的思绪平息下来。
“知道了,爸。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会努力的。”
王生敷衍地回应着,心里却五味杂陈。曾经,他也渴望在仕途上一展宏图,为家族增光添彩,可如今真的身处这权力旋涡的中心,他才发现这背后的代价和复杂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你和陈曦最近怎么样?”
父亲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来,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像是一阵突兀却又在意料之中的风,轻轻吹皱了王生心中那片本就不平静的湖面。
王生心中一阵刺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了他的心脏。他想起了与陈曦曾经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回忆如今却如同锋利的刀刃,一下一下地割扯着他的内心。
“爸,这是我们俩的事儿,我现在不想谈这个。”
王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那微微颤抖的语调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失落与痛苦。
知子莫如父,父亲立刻察觉到了王生话语中的勉强和无奈,语气也随之变得严肃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感情的事儿哪能这么随便就搁置一边?陈曦那丫头多好啊,你这小子可得好好珍惜,别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僵了。”
王生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知道父亲是为他好,可此时他的心就像被一团迷雾笼罩着,找不到前行的方向。
“爸,我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些。工作太忙了,很多事情还都没理清楚。”
王生烦躁地揉了揉脑袋,试图暂时避开这个问题,仿佛这样就能将内心的迷茫和困惑一并甩开。
父亲在电话那头微微叹了口气,那声音穿过听筒,清晰地传进王生的耳朵里,带着一丝深深的无力感:
“儿子啊,我知道你现在有自己的难处,工作上有压力我能理解。但感情不是儿戏,你不能一直这么逃避下去。你当了市委书记秘书,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可生活不只有工作,家庭的温暖和伴侣的陪伴同样重要啊。”
王生听着父亲的话,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
“爸,我现在真的没精力想这些。这工作一下子太忙了········。
王生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无奈和迷茫。
“好吧,好吧,那我先不打扰你了。”
父亲的语气中透着无奈和担忧,
“不过你得记住,不管工作多忙,都不能忽略了家人。工作固然重要,但家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嗯,我知道了,爸。你也注意休息,别太担心我。”
王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可内心却充满了苦涩。
挂了电话,王生紧紧地握着手机,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那车水马龙的街道,此刻在他眼中却显得如此陌生。父亲的话像一把刀,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内心。他知道,自己和陈曦的感情已经告一段落,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而那羊草沟煤矿张宝峰的事情,更是让他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他本就混乱的生活,又多了一层未知的谜团。他不知道那些礼物背后隐藏着什么,也不知道这会不会对自己的未来产生影响。
他感到无比的迷茫,未来的路就像在黑暗中前行的小船,没有灯塔指引,只能随波逐流。他不知道自己该坚持下去,还是选择放弃,更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这种迷茫和困惑,就像一团驱散不开的浓雾,将他的内心填满,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缓缓地将车开到了皇家花园酒店。这一路,他的内心像是被一团乱麻紧紧缠绕,纠结万分。他渴望见到徐子琛,在他的心里,这位好大哥就像是一座巍峨的灯塔,一直以来都是他前行道路上的导师级人物。每当他迷失方向,陷入困境的时候,徐子琛总能像拨云见日一般,给他最明智的指引,最温暖的鼓励。
可是,此刻他却犹豫了。他的身份如今变得特殊起来,犹如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敏感而危险。然而,心中那解惑的渴望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在不停地拉扯着他的内心。
车稳稳地停在了酒店那宽敞的停车场。他轻轻关上车门,动作似乎都带着一丝犹豫和不舍。他下意识地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那尼古丁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顺着喉咙滑下,让他的思绪稍微平静了一些。他就那样倚着车身,目光紧紧地锁定着眼前这栋宏伟的皇家花园酒店。
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轻轻地覆盖着大地。而皇家花园酒店就像是镶嵌在这块绸缎上的一颗璀璨宝石,散发着令人炫目的奢华光芒。酒店的大楼外立面被无数的灯光装点得如同梦幻中的水晶宫殿。那灯光交相辉映,每一层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闪烁着、流动着迷人的光彩。巨大的落地窗反射着周围的灯光,宛如一面面镜子,偶尔能从里面看到模糊的人影晃动,像是在诉说着里面正在上演的或奢华或神秘的故事。酒店门口的喷泉在灯光的映照下,水柱如同银花绽放,在夜色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奏响一曲迎接贵宾的乐章。不远处,他似乎还能听到从酒店后山传来的建造声音,“轰隆隆”的机器轰鸣声,“哐哐哐”的敲打声,在这寂静的夜幕下,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在诉说着这个酒店背后不断扩张的野心与计划。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思考了片刻。那片刻像是被无限拉长,他的内心在纠结与渴望之间激烈地挣扎着。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将手中的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灭。那烟蒂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像是在为即将熄灭的生命做最后的挣扎。随后,他回头又看了一眼皇家花园酒店,这个看似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涯的地方。最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把那些纠结的情绪都随着这口气释放了出去,随后上车,缓缓驱车离开。
与此同时,在皇家花园酒店某层的一个房间里,徐子琛正环抱双肩,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王生驱车离开的方向。他的眼神深邃而冰冷,犹如寒夜中的星辰,幽暗中透着令人胆寒的光芒。他就像是一位掌控着全局的棋手,所有的棋子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他的表情平静得似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但那平静之下,却涌动着暗流涌动的力量,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没有什么能够逃脱他的预料。
王生来到市委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办理好入住手续后,他缓缓走进房间,将手机轻轻放在桌子上,像是完成了一种交接仪式般,而后径直走向洗漱间。
洗漱间里,水流潺潺流淌,洗漱用品的香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他仔细地清洗着脸庞,清凉的水滑过肌肤,似乎想要冲去近日来的疲惫与烦躁。当他最终洗净,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后,走出洗漱间。
他坐到沙发上,顺手从一旁拿起一支烟,打火机的火苗“噗”地一下蹿起,烟被点燃,微弱的火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忽明忽暗。他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眼睛便看向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此时,手机屏幕不断亮起,铃声此起彼伏。他看到来电显示,先是陈曦,随后是老丈人陈大山,紧接着便是陈家那些亲戚的来电。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来,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而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手机屏幕一次次被点亮,那铃声仿佛是一种无力的呼唤,在他的耳边回荡,又渐渐消逝。他就这么看着,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一次又一次,看着那来电显示又熄灭,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对这一切都已经麻木不仁·····
清早王生特意梳洗打扮一番,这算是他第一天正式上班,临出门前,站在卫生间的浴室镜子面前给自己鼓舞打气一番。 出了这么大的事王生一夜无眠,他在开车的路上就思考过这件事,一定会被有心人做文章,说不定田书记昨晚就已经知道了。 快捷酒店距离市委大院不远,走路也就二十分钟,他到达市委大院的时候不过才七点,他这才走进办公室,拿出前一日整理好的市委书记行程。 其实王生昨晚就早就把行程背的滚瓜烂熟,但是为了防止出现错误,他还是详细的看了一遍。
“小王这么早就到了?” 正在擦拭办公桌的时候,王生身后传来田宏伟的声音。
“书记早。”王生放下抹布,快步迎上田宏伟,从他手中接过田宏伟的公文包。
“小王啊,今天都有什么安排?”
田宏伟把夹克外套挂在衣架上,随后走到办公桌前,手背轻轻的碰了一下茶杯,手指背接触到茶杯,从茶杯传来温热感,这几个动作和他说话几乎同时进行,随后他坐到椅子上,从身旁的的文件架里拿出一份文件。 把田宏伟的公文包摆放好后,王生来到办公桌前,对田宏伟说道:
“上午八点,您,统战部长崔鑫,常务副市长王凯等拜访在林通市居住的退休老领导,十点会见新加坡来林通市投资企业,瀚海集团董事长刘景忠一行,十二点参加辽鞍省商会午宴,会见辽鞍省商界代表。下午两点接见市交通局党组书记郭嘉,下午三点接见市公安局局长杨灿,晚上七点参加林通市工商联举办的“永远跟党走,奋进新征程”文艺晚会。
应邀出席晚会领导:您,市长韩军,市委统战部部长崔鑫,市委宣传部部长马旭东,市委常委副市长王凯,同时出席晚会的还有各民主党派市委会负责同志……… 。
田宏伟微微侧头,听到王生提及韩军的名字时,眼角不易察觉地微微牵动了一下,那瞬间的动静仿佛只是目光不经意间的一次游离,却也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波动。随后,他微微挺直了身子,神情庄重地说:
“老领导可是咱们党极为宝贵的财富啊。上午这宝贵的时间,咱们得多拜访几位老领导,这不仅是对前辈的敬重,更是一种传承与交流。至于下午的市直领导,就没有必要再逐一去见了,毕竟精力有限,要抓住重点。还有啊,瀚海集团的刘总那边,我就不见了。这段时间我在这边,跟他们也没少打交道,各种事务性的交流也比较频繁了。如今,是时候深入基层,去下面看看实际情况了。”
王生听到指示后,心中一凛,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忙不迭地从包里掏出记录本,纸张在指尖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田宏伟的嘴唇,手中的笔随着田宏伟的话语快速地记录着每一个要点,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记完之后,王生微微抬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谨慎与关切,小心翼翼地问道:“首长,那咱们接下来具体去哪里呢?”
田宏伟听到这个问题,微微向后靠了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沉思片刻。接着,他从身旁的抽屉里缓缓取出一个精致的烟盒,那是荷花牌的香烟。他动作娴熟地从中抽出一根,轻轻夹在手指间,随后掏出打火机,将香烟点燃。一缕缕青烟缓缓升腾而起,在空气中弥漫出一丝淡淡的烟草香气。
田宏伟深吸一口香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邃的思考。他轻咳一声,说道:
“下一步啊,确实很有必要到各个区县去走一走、看一看、摸一摸底。咱们这次下去,不是去做表面功夫的,得真正深入了解实际情况。所以啊,人不要太多,要是出门就呼呼啦啦一大帮子,影响太不好了。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要是让他们觉得咱们只是在走形式,那可就背离了我们下去调研的初衷了。我看啊,一台考斯特就足够了,既不影响行动,又能低调行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王生脸上,像是在审视着每一个可能的选择。片刻后,他缓缓说道:“关于地点吗,你看啊,你在磐安县长大,对那边的情况比较熟悉。咱们就去磐安县吧。”
说完,田宏伟微微低头,用手指轻轻将烟蒂摁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那动作缓慢而沉稳,仿佛要将所有的思考与决定都一同摁进这个小小的灰缸之中,让一切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