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月儿”声音很轻,轻得像一阵风,却如同九天惊雷,在静谧的、洒满晨光的竹庐中轰然炸响!
刘宝儿猛地僵住了,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她手中原本拿着的、准备去清洗的空药碗,“哐当”一声从指尖滑落,掉在铺着青砖的地面上,瞬间摔得粉碎,碎片四溅。
但她浑然不觉,只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那双灵动的眼眸,兴奋地大声确认:“你……你刚才……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尹昊清自己也彻底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不敢置信地抚摸着自己的喉咙,那里,刚才分明传来了真实的、久违的振动感!
这感觉陌生又熟悉,让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混杂着重获声音的狂喜、恍如隔世的茫然,以及……对她无以为报的深深感激。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半个月积攒的所有勇气和力量都灌注进去,目光紧紧锁住她因激动而泫然欲泣的脸庞,用尽了此刻全部的心力,将那早已在心头萦绕了千百遍、带着无尽眷恋的称呼,更加清晰、也更加沙哑地,再次唤出:
“月……儿……”
虽然依旧低沉沙哑,甚至有些破碎,却无比清晰地回荡在两人之间,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厚重而炽热的情感。
刘宝儿的眼泪,瞬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汹涌而出。
那不是悲伤的泪水,是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喜悦和激动!
她猛地扑上前,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了他,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将满是泪痕的脸颊埋在他温热的颈窝里,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又笑得如同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宝藏的孩子:“你……你能说话了!小名子!你真的能说话了!太好了!太好了!呜呜……”
尹昊清被她紧紧抱着,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和因为极度激动而无法抑制的轻微颤抖,听着她在他耳边带着哭腔的喜悦笑声,心中那片荒芜了许久的冻土,仿佛瞬间被温暖的春水灌溉,开出了遍野繁花。
巨大的幸福和澎湃的感动如同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缓缓地、带着些许迟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最终坚定地抬起手臂,紧紧地回抱住了她,带着满腔的柔情,将她娇小的身躯,深深地、深深地拥入自己怀中。
“月儿……”他将脸深深埋在她带着阳光和草药清香的发间,再一次,用这失而复得的声音,低低地、珍重无比地唤着她的名字,仿佛要将这两个字,连同她这个人,一同刻入自己的骨血,融入自己的灵魂深处。
竹庐外,阳光灿烂,溪水潺潺,鸟鸣啾啾,万物生机勃勃。
而竹庐内,紧紧相拥的两人,都无比清晰地知道,有些东西,像破土的新芽在沃土中悄悄滋生。
山中不知岁月长。
自那天两人情不自禁拥抱了之后。两人的关系逐渐慢慢进入到一种心照不宣的境界。
刘宝儿开始带着尹昊清练习发声。
只要他能够发出声音,哪怕只是沙哑模糊的音节,也足以让整个竹庐的氛围为之一变。
刘宝儿的喜悦溢于言表,她像只忙碌又快乐的小雀,围着他转悠,不厌其烦地引导他练习发声。
“来,小名子,跟着我念,‘啊——’”她微微张开嘴,发出一个清晰的元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尹昊清看着她张着嘴的可爱模样,心底柔软成一片。
他努力配合,喉咙震动,发出嘶哑的:“啊……”
“对!就是这样!再来,‘啊——’”
“啊……”
他的声音如同破损的风箱,干涩难听,每发出一个音节,喉咙都带着隐隐的刺痛和不适。
但看着她因为他的每一点进步而绽放的笑颜,那点不适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甚至开始享受起这种幼稚的“学习”过程,因为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亲密互动。
他能下地行走后,便不再满足于只是被动接受照顾。
他会跟在她身后,她去溪边洗衣,他就坐在旁边的青石上看着;她去药圃除草,他便学着辨认那些草药,笨拙地帮她递送工具;她准备生火煎药,他更是成了固定的帮工。两人朝夕相处,一个眼波、一个动作都会让人感觉到温暖。
刘宝儿对尹昊清的态度,在不知不觉中愈发亲昵自然,说话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撒娇般的依赖。
“小名子,你帮我扶着这个木盆嘛,我拧不动。”
“小名子,你看这株三七长得好不好?我觉得比你刚来时气色好多了!”
“小名子,今天想吃什么?我去跟柳嫂子说。”
她叫他名字的频率越来越高,那一声声“小名子”从她口中唤出,带着独特的软糯和亲近,每每都让尹昊清心头一颤,仿佛饮下了一杯温热的蜜酒。
他贪恋着这种无需言语、只需眼神和微小动作便能传递心意的静谧时光。
他会在她忙碌时,默默递上一杯温水;会在她因为尝试新菜式失败而懊恼时,轻轻拍她安慰;会在夜晚临睡前,用恢复了些许力气的手,轻轻为她拢好散落在颊边的碎发。
每一次细微的触碰,每一个无声的凝视,都让两人之间那根情愫的藤蔓,缠绕得更紧,生长得更快。
山中岁月静好,他几乎要忘却了山外那个纷扰复杂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