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故意选择难走的路径,利用茂密的林木和复杂的地形作为掩护,时而急转绕过巨石,时而策马涉过冰冷湍急的溪流,以水流掩盖足迹和气味,试图扰乱追兵的判断。
然而,乌木格等人毕竟是草原上最出色的猎手和战士,凭借着马匹的耐力和人数优势,依旧死死咬在后面。
眼看距离鹤阳山外围迷阵的真正安全区域还有一段距离,而追兵已近至箭矢可及的范围,甚至能看清对方狰狞的面孔,刘宝儿心念电转,目光迅速扫过周围环境。
她记得前方不远处有一处地形极为复杂的岔路口,其中一条小路狭窄陡峭,通往一个她知道常有野猪、熊罴等猛兽出没的危险山谷,山谷深处还有一片容易令人迷失方向的沼泽。
“只能赌一把了!”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瞬间定下计策。
在经过一个岔路口时,她猛地拔出腰间匕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坐骑的后臀上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马儿骤然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长嘶,立刻发疯般扬蹄,朝着那条通往危险山谷的小路狂奔而去,留下了无比清晰的蹄印和一路滴落的、新鲜的血迹。
而刘宝儿则在同一瞬间,抱着尹昊清,借着马匹受惊前冲的力道和岔路口视线的遮挡,悄无声息地滚鞍落马,就势隐入了路旁浓密得几乎不见天日的灌木丛中,并用最快的速度,手脚并用,清除他们落地和移动的痕迹,还将几片折断的枝叶巧妙地恢复到原状。
这招“声东击西”果然奏效。
乌木格等人快马加鞭追至岔路口,看到那再明显不过、直指危险山谷的凌乱蹄印、新鲜血迹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去的血腥味,毫不犹豫地朝着那条路追了下去。
他们依据经验判断,认定刘宝儿是慌不择路,或是坐骑受惊失控,绝想不到她竟有如此魄力舍弃脚力,并能在瞬间完成如此干净的隐匿。
听着追兵的马蹄声和呼喝声沿着错误的方向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山谷深处,刘宝儿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但依旧不敢有丝毫耽搁。
她重新背起尹昊清,凭借着对路径的深刻记忆和对师父所布迷阵生门变化的了然于胸,专挑那些看似绝路、实则暗藏生机的岩石缝隙和兽径穿行。
她步履轻盈如猫,落地无声,在嶙峋的怪石和纠缠的藤蔓间快速而谨慎地移动,每一个落脚点都经过深思熟虑,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可能留下痕迹的松软泥土或苔藓地。
当她终于背着尹昊清,踏过最后一道看似天然形成的、由潺潺溪流和杂乱无章的巨石组成的无形“门槛”,钻入一片被终年不散的浓雾笼罩的幽深竹林时,外界的一切喧嚣、危险仿佛都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彻底隔绝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宁静,连鸟鸣都变得空灵。她知道,他们已经安全进入了鹤阳山迷阵的核心保护范围。
这个迷阵的范围特别大,几乎涵盖了进入鹤阳山谷底前的两座大山。没有马匹,她又要带着尹昊清这个伤患,一天之内很难到达目的地。不过,好在,安全了。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些胡人,即便之后发现上当,再想找到这里正确的入口,也难如登天了。
果然,一行人,在附近转悠半天一无所获。又过了两天,等到带来的干粮全部耗尽,他们也只在深山老林里打转。
无奈之下,乌木格只得带着残兵败将,押解着被捆得结实的胡尔干,垂头丧气地返回北境复命。
回程路上,胡尔干一直表现得十分配合,甚至有些萎靡。
然而,就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宿营时看守稍有松懈,这个程家派来的狡猾死士,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弄断了绳索,趁着夜色和风雨的掩护,成功逃脱,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乌木格一行人狼狈不堪地回到北境王庭,向狼主勃尔赤禀报任务失败、太子被神秘女子救走不知所踪、连程家的死士胡尔干也跑了的消息时,端坐于狼皮王座上的勃尔赤勃然大怒,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案!
“废物!一群废物!”狼主的怒吼声响彻整个王帐,“煮熟的鸭子飞了!还折了这么多人!连个人质都看不住!乌木格,你让本狼主如何向左贤王交代?如何向各部族交代?!”
乌木格跪在地上,头埋得极低,冷汗浸透了后背:“狼主息怒!是属下无能!但……但此事蹊跷,那女子武功路数诡异,对山中地形极熟,绝非寻常人!而且……而且程家派来的那个胡尔干,行为鬼祟,属下怀疑……怀疑此事背后,或许另有隐情!说不定是德妃她……”
他想把责任往德妃身上推,暗示可能是德妃故意设计,让他们北境背黑锅。
“够了!”勃尔赤厉声打断他,眼神阴鸷。他何尝不知道德妃不可尽信?但此刻说这些已于事无补。
关键是,太子没到手,大尹皇帝一旦查起来,很可能就会查到他们北境头上!到时候,就不是交换粮草的问题了,而是兵临城下的亡国之危!
“狼主,”一位年老持重的谋士上前低声劝谏,“当务之急,是撇清关系。那胡尔干逃脱,未必是坏事。你汇报时,或许可将部分责任推给他,就说他是大尹内奸,故意误导我们,破坏此次行动。至于太子……既然已知他最后消失在鹤阳山一带,我们是否去派人去找 ……”
他话未说完,勃尔赤便烦躁地挥手制止:“还派人去找?你是嫌我们暴露得不够快吗?大尹的暗卫和官兵不是吃素的,他们迟早会查到太子的踪迹!我们现在再派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坐实了太子就是被我们所俘?只要我们现在按兵不动,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们俘过太子?只要我们咬死不认 ,谁也没有办法!现在只能祈祷……那个太子,最好已经死了,永远别再出现!”
话虽如此,但勃尔赤心中清楚,太子被人救走,活下来的可能性更大。他是未来的储君呀,他一定会报复北境,到时候他这个罪人可就惨了。
他只能暗暗祈祷,希望大尹的内部倾轧能更激烈些,希望德妃能有办法抹平痕迹,最最……希望那个被救走的太子,重伤不治,再不现世。
否则,北境即将面临的,恐怕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战争浩劫。
(第一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