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城外三十里,点将台高筑。
二十万商军阵列森严,甲胄如林,旌旗蔽空。
正中“闻”字大纛高逾三丈,黑底金边,在秋风中猎猎狂舞。
大纛之下,闻仲跨坐墨麒麟,额间神目开合,白光扫过三军,肃杀之气冲霄而起。
左右两侧,四尊巨灵神般的身影屹立。
魔礼青面如活蟹,须如铜线,手持青云剑,剑身符印流转,隐有风吼之声;
魔礼红面如重枣,虬髯戟张,怀抱碧玉琵琶,四弦对应地水火风;
魔礼海面黑如炭,眼似铜铃,掌中混元伞张开,宝珠、祖母绿、夜明珠等诸宝镶嵌,华光耀目;
魔礼寿须发皆白,神态凶恶,腰间皮囊鼓动,隐约有龙蛇嘶鸣之声透出。
魔家四将,俱已至!
闻仲神目望向西方,声如金铁交鸣:“西岐逆天,反叛大商,本太师今日奉旨征讨,凡我将士,当奋勇向前,破西岐,擒姬发,以正大商天威!”
“破西岐!擒姬发!”二十万人齐声怒吼,声浪震得云层四散,飞鸟惊绝。
大军开拔,烟尘滚滚如黑龙,蜿蜒向西。
而在大军侧翼,一道不起眼的灰色遁光悄然离队,折向东南——正是申公豹。
他怀中揣着一枚玉简,简上密密麻麻列着百余个名姓,每个名字后面都缀着简短批注:根脚、修为、性情、洞府所在。
这是杨戬交给他的“名单”,皆是封神榜上有名、且因果纠缠当入此劫的截教弟子。
“罗宣、吕岳、余化、洪锦、邱引……”申公豹心中默念,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笑意。
他知自己只是棋子,却也乐得借此机会,将这潭水搅得更浑。
接下来数日,申公豹穿梭于洪荒各处隐秘洞府,依照名单,一个个拜访那些榜上有名的截教弟子。
封神杀劫的漩涡,已将这些名字一个个卷入其中。
这些应邀前来的截教门人,或独自驾遁光,或三两结伴,悄然汇入闻仲大军。
他们中有的擅火法,有的精瘟疫,有的通幻术,有的炼毒功,修为从地仙到金仙不等,皆非等闲之辈。
而每多一位截教门人入营,商军上空的煞气便浓重一分,隐隐结成一片血色云盖,向西岐方向缓缓压去。
…………
西岐城西五十里,两军对垒。
闻仲大军抵达不过两日,便已连下三寨,兵锋直逼西岐主城。
此刻战场上,商军阵前一杆“魔”字大旗高扬,旗下魔家四将一字排开,妖气冲天。
西岐这边,姜子牙亲率众将压阵,文殊、广成子等七位金仙隐在云层之上,并未直接露面。
双方已斗了三阵,西岐损了两员偏将,商军折了一员先锋,算是平手。
但谁都清楚,这只是试探。真正的仙家斗法,尚未开始。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商军阵中忽有一道火红流光冲天而起,在空中翻了个筋斗,稳稳落于两军之间的空地上。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扎着两个冲天髻,颈套乾坤圈,身缠混天绫,手持火尖枪,脚踏风火轮。
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一双大眼灵动非常,却带着三分顽劣七分傲气,正是前两天被杨戬放下山历劫的哪吒!
“呔!西岐的听着!”哪吒将火尖枪往地上一杵,声音清亮,传遍战场。
“小爷乃清源妙道真君座下弟子哪吒!今日初至战场,想会会你们阐教的高徒!可有敢应战的?莫要躲在后头当缩头乌龟!”
这话一出,西岐阵中顿时哗然。
姜子牙眉头紧皱。他自然认得哪吒——当年灵珠子转世,太乙真人本欲收其为徒,却被杨戬截胡。
这些年哪吒在杨戬门下修行,进境惊人,如今竟已至天仙后期,距离金仙只差一线。
更麻烦的是,这小子性子顽劣,无法无天,杨戬派他下山,分明是要搅浑水!
西岐阵中,阐教三代弟子皆在。
金吒、木吒站在姜子牙身后,闻言同时低头——对面叫阵的是他们三弟,这让他们却是不好出手。
雷震子面生怒色,风雷双翅微振;杨任睁开手中神目,白光隐现;黄天化握紧了手中双锤;龙须虎低吼一声,鳞甲倒竖……
三代弟子中,除了金吒木吒,个个义愤填膺,纷纷向姜子牙请战。
“师叔!让我去教训这狂徒!”
“区区天仙,也敢猖狂!”
“弟子愿往!”
一片请战声中,忽有一道暴怒的吼声自西岐阵后传来:“逆子!逆子!你这孽障怎么会在对啊!”
只见一员老将分开人群冲出,正是李靖!
他自金吒传讯后,便带着妻子连夜逃出陈塘关,投奔西岐。
此刻见到哪吒在敌阵叫嚣,顿时气火攻心。
“老匹夫闭嘴,当初你就没把我当儿子,若不是师傅,恐怕我早被你赶出家门了。”哪吒掏了掏耳朵,满脸不耐。
“你……你……”李靖气得眼前发黑,几乎晕厥。
金吒木吒连忙上前搀扶,看向哪吒的眼神复杂至极——有怒,有无奈。
云层之上,广成子等人亦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赤精子冷哼:“杨戬派这顽童打头阵,倒是好算计。三代弟子中,除了金吒木吒,谁去战他都不合适——赢了是以大欺小,输了更丢脸面。”
玉鼎真人抚须沉吟:“哪吒已达天仙后期,根基浑厚,更兼杨戬亲传,寻常天仙绝非其敌。除非……”
他目光转向身后侍立的一名灰衣道人。
那道人相貌普通,唯有一双眼眸精光内敛,正是当年与狐妹追随杨戬、后拜入玉泉山门下的——五哥!
“五哥,”玉鼎真人淡淡道,“你去会会他。”
五哥躬身:“弟子领命。”
他自云头降下,落于阵前,与哪吒相隔百丈站定。
一身灰布道袍,无甚法宝傍身,气息也只是寻常天仙中期,看起来平平无奇。
西岐阵中众人见状,皆是一愣。
这五哥名不见经传,乃是玉鼎真人近年新收的记名弟子,平日只在山中修炼,怎会派他出战?
哪吒打量五哥几眼,嗤笑:“阐教没人了?派个天仙中期来送死?”
五哥并不动怒,只平静道:“玉泉山门下五哥,请赐教。”
话音落,他身形忽然模糊,下一刻已至哪吒身前,一掌平平推出。
掌风不起,却暗藏九重后劲,正是玉鼎真人亲传的“叠浪掌”!
哪吒反应极快,火尖枪一横,“铛”的一声架住这一掌。双方法力对撞,气浪炸开,将地面犁出数丈深坑。哪吒只觉枪身传来九道连绵不绝的暗劲,一重强过一重,震得他虎口发麻,连退三步!
“好!”哪吒不怒反笑,眼中战意熊熊,“有点意思!再来!”
他足踏风火轮,身形如电,火尖枪化作漫天红影,混天绫如灵蛇乱舞,乾坤圈脱手飞出,三宝齐出,攻势如狂风暴雨!
五哥面色凝重,身法却灵动异常,在枪影绫光中穿梭闪避,每都避开杀招。
他掌法变幻,时而刚猛如开山,时而阴柔如缠丝,竟与哪吒斗了个旗鼓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