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间殿侧殿,龙德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的压抑与怒火。
“废物!全是废物!”
纣王的咆哮声震得殿梁簌簌落尘。
他双目赤红,将手中战报狠狠摔在地上,那绢帛上“张桂芳战死”、“十万大军溃散”、“九龙岛四仙陨落”等字眼刺目惊心。
“十万大军!还有四位截教仙长!竟打不过西岐一群乌合之众?张桂芳该死!死有余辜!”
殿下,费仲、尤浑战战兢兢跪伏于地,冷汗浸透后背。
文武百官垂首噤声,无一人敢言。
连平日最得宠的妲己,此刻也只静静坐于纣王身侧,美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死寂即将吞噬一切时,殿外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轻微碰撞的铿锵之音。
一名老将昂首步入殿中。只见他面如淡金,五绺长髯,额生三目,中间一目白光流转,炯炯有神。
头戴九云烈焰冠,身穿大红白鹤绛绡衣,腰束金带,足登墨履。
虽风尘仆仆,却威仪凛然,正是刚刚平定北海七十二路诸侯叛乱,凯旋回朝的大商太师闻仲!
闻仲无视殿中压抑气氛,至御阶前,抱拳躬身,声如洪钟:“老臣闻仲,平定北海,班师回朝,特来复命!吾皇万岁!”
纣王见到闻仲,暴怒神色稍敛,却依旧铁青着脸:“太师回来得正好!西岐姬发、姜尚,勾结妖人,杀朕大将,叛朕疆土,如今更是害了张桂芳与四位仙长!朕心如火焚,太师可有良策?”
闻仲起身,中间神目白光一闪,扫过地上战报,已明大概。
他面色沉静,拱手道:“陛下息怒。西岐作乱,老臣已有耳闻。张桂芳虽勇,然轻敌冒进,更兼左道之术终非正道,败亡实属意料之中。九龙岛四圣,不过截教外门散修,道术不精,殒于阵前,亦不足奇。”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然,西岐竟能请动阐教金仙亲自出手,杀我截教门人,此事已非寻常叛乱!
此乃藐视天威,践踏道统!老臣不才,愿亲统大军,再伐西岐!不擒姬发、姜尚,不斩阐教来犯之徒,誓不回朝!”
纣王闻言,大喜过望,霍然起身:“好!有太师出马,朕无忧矣!不知太师需多少兵马?朝中大将,任凭挑选!”
闻仲沉吟片刻,道:“西岐得阐教之助,恐非寻常兵马可克。老臣请调佳梦关魔家四兄弟随军同行。另,需精兵二十万,粮草器械,务求充足。”
“魔家四将?”纣王眼睛一亮。
他虽昏聩,也知魔家四兄弟乃异人,神通广大,曾为佳梦关立下赫赫战功。
“准!朕即刻下旨,调魔礼青、魔礼红、魔礼海、魔礼寿四将,归于太师麾下!一应粮草军械,由太师全权调度!”
“谢陛下!”闻仲躬身领命,“老臣即日点兵,十日之内,誓师出征!定踏平西岐,以振天威,以雪此耻!”
“好!好!好!”纣王连说三个好字,仿佛已看到西岐城破,姬发授首的景象。
“朕在朝歌,静候太师捷报!待太师凯旋,朕当亲出郊迎,重加封赏!”
殿中气氛骤然一松。费仲、尤浑暗自抹汗,百官也纷纷附和称颂。
西岐城西三百里,有一处荒芜丘陵,名曰“断龙坡”。
此地山势险峻,怪石嶙峋,常年云雾缭绕,人迹罕至。自文殊广法天尊于西岐城外布下“小须弥金光阵”后。
阐教众仙便以此坡为临时落脚之处,一来远离凡俗军营,二来便于观测四方气运流转。
此刻,断龙坡最高处的孤崖上,七道身影或坐或立,气息与天地隐隐相合。
居中者头戴莲花冠,身着八卦紫绶衣,面如冠玉,三缕长须,正是阐教首徒广成子。
左侧赤精子,右侧玉鼎真人手抚长须,太乙真人、清虚道德真君、道行天尊、灵宝大法师分列两旁,或闭目养神,或低声交谈。
七人虽未刻意散发威压,但周遭云气流转至崖边便自行绕开,鸟兽虫蚁不敢近前百丈。
崖下云雾翻涌,偶有金光隐现,那是文殊所设大阵的余波。
“西岐气运,近日又涨三分。”玉鼎真人忽然开口,指尖一缕清气化作简易卦象。
“殷商国运如残烛摇曳,然烛芯深处仍有一点顽火不灭,当应在闻仲身上。”
广成子微微颔首:“闻仲已回朝歌,不日必率大军亲征。此人道术兵略皆是不凡,更兼对截教忠心耿耿,届时定会邀约同门助阵。杀劫真正高潮,将在那时。”
赤精子冷哼一声:“截教门人良莠不齐,多行不义者众。彼等若敢来,正是送其上榜,完此劫数!”
话音未落,太乙真人忽然眉头一皱。
他抬首望向东北天际,那里云层翻涌看似平常,却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有客至。”太乙真人起身,对众人道,“贫道去去便回。”
不等众人询问,他已化作一道赤色流光,投向东北方向。
离断龙坡百里之外,一片荒芜石林上空。
罡风凛冽,吹得浮云流散。一道玄色身影静静立于虚空,衣袍猎猎,黑发飞扬,正是杨戬。
他并未刻意隐藏气息,却与周遭天地达成一种诡异的和谐,仿佛他本就在那里,亘古如此。
额间竖痕微微开合,内中有混沌气流转,将百里内山川地势,灵气走向尽收眼底。
自然也“看”到了断龙坡上那七道冲霄清气,以及正疾驰而来的赤色流光。
数息之后,赤光敛去,太乙真人现出身形,与杨戬隔空相对。
两人相距不过十丈,这个距离对于他们这等存在而言,已是极近。
“杨戬道友。”太乙真人率先开口,面上带笑,眼中却无笑意,“不意在此相见。道友突至西岐,莫非也要入此杀劫?”
杨戬目光平静,声音随风传来,清晰入耳:“此劫席卷洪荒,无人能置身事外。我既为截教副教主,自然要来。”
太乙真人笑容微敛:“道友既至,贫道便有一问不得不提,当年道友曾应允贫道,绝不主动对阐教门人下杀手。此诺,今日可还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