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并无失落,更无愤怒。
于他而言,瑶姬虽是这具肉身的生母。
但他们之间,除了那无法斩断的血脉因果,并无半分母子情谊。
他今日前来,不是为了认母,不是为了获取那虚无缥缈的亲情。
仅仅是为了断这份因果,了解这桩执念,让自己的道心再无挂碍。
“婵儿,退后。”
杨戬淡淡开口,声音打破了那充斥着母女情深却唯独将他排除在外的氛围。
杨婵闻言,虽然不舍,还是乖巧地退到远处,紧张地看着杨戬。
杨戬向前一步,目光如电,锁定桃山。
他心念一动,那柄古朴厚重、蕴含着开山破禁无上伟力的开山斧,便出现在他手中。
没有蓄势,没有呐喊,他将周身磅礴的法力、沸腾的气血之力。
以及那坚不可摧的意志,尽数灌注于开山斧之中!
“轰——!!!”
石斧挥落,看似缓慢,却蕴含着劈开混沌、划定清浊的恐怖力量!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撕裂苍穹大地的斧罡,狠狠地劈在了桃山那流转着金色符文的山体之上!
整个桃山,不,是整片大地。
都为之剧烈一震!
地动山摇,乱石崩云!
山体表面那代表天规的道则符文疯狂闪烁。
与斧罡激烈对抗,发出刺耳欲聋的轰鸣与无数法则崩灭的光屑!
“不!住手!快住手!”
山体内的瑶姬感受到了这毁天灭地般的震动。
以及那锁链上骤然加剧的反噬之力,她花容失色,惊恐地大叫起来。
“婵儿!让他停下!快停下!这是逆天而行!会触怒玉帝的!你们都会死的!快走!不要管我!娘宁愿永远被镇压在这里,也不要你们为我送死!!”
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与恐惧,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山外那一双儿女。
“娘!您别怕!二哥他很厉害的!我们一定能救您出来!”
杨婵在外高声回应,语气虽然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对杨戬的信任。
瑶姬的劝阻与绝望,杨戬充耳不闻。
他眼神冰冷,心中唯有“劈山”二字!
“开!开!开!”
他一声声低吼,如同惊雷炸响!
一斧,又一斧!
毫不间断地劈向同一处!
开山斧的破禁之力与桃山的天规道则疯狂碰撞,每一次交锋都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和席卷八方的能量风暴!
杨戬的手臂虎口被震裂,鲜血淋漓,但他恍若未觉。
体内的九转玄功运转到极致,气血如同烘炉燃烧,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力量!
终于,在不知第多少次狂暴的劈砍之后。
“咔嚓——!!!”
一声清脆却响彻寰宇的碎裂声响起!
桃山那坚不可摧的山体上,一道巨大的、贯穿上下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金色的道则符文寸寸崩碎,化作光雨消散!
裂缝深处,幽暗的山腹景象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被锁链缠绕、禁锢在石台上的憔悴身影。
正抬起头,满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裂缝外透进来的天光。
以及那天光映照下,那道手持石斧、傲然而立、浑身散发着凌厉气势的挺拔身影!
山风从劈开的裂缝中呼啸灌入,吹动瑶姬散乱的长发。
也吹不散她眼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怨恨与绝望。
她死死盯着裂缝外杨戬那冷峻的面容,过往的一幕幕如同毒虫般啃噬着她的心。
就是这个儿子,这个她曾寄予厚望却又深深恐惧的儿子!
他那与生俱来的天眼,仿佛就是一个诅咒!
“你这个孽子!”
瑶姬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血泪般的控诉。
“害死你大哥还不够吗?今天还要拉着你妹妹一起为你陪葬?!我不要你救!你给我滚!滚啊!”
她疯狂地晃动着身上的锁链,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仿佛想用这种方式将杨戬驱离。
“娘!”
杨婵被母亲这般模样吓得脸色苍白,她冲上前几步,泪水涟涟。
“您为什么要这样说二哥!他是来救您的啊!您看看,桃山已经被二哥劈开了!”
“救我?”
瑶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凄厉而悲凉。
“婵儿!你醒醒吧!你忘了我们杨家是怎么家破人亡的吗?
忘了你大哥是怎么死的吗?就是因为他!
因为这个孽子非要睁开那只不该存在的眼睛!
引来了天兵天将!害死了你大哥!害得我被镇压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是灾星!是孽种!”
“不是的!娘你明明知道的!”
杨婵激动地打断她,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愤怒。
“我当年就跟您解释过无数遍了!是我和二哥外出遇到了虎妖,是二哥为了救我才被迫觉醒天眼击杀虎妖的!
大哥是为了保护我,才会被天兵发现的,这一切怎么能全怪二哥?!”
“住口!”
瑶姬厉声喝断,她根本听不进去。
或者说,她不愿意去听,不愿意去面对那个她早已认定的真相。
那能让她将所有的痛苦和怨恨都有一个明确的寄托。
“就是他!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杨戬,忽然发出了一声极轻、却充满了无尽嘲讽与冰冷笑意。
这笑声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瑶姬癫狂的宣泄。
她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瞪向杨戬。
杨戬迎着她的目光,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愈发明显。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字字如刀。
“你知道吗?你很蠢。”
瑶姬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蠢到被杨天佑骗了这么多年,而不自知。”
杨戬继续说道,语气淡漠,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你……你这个逆子!你怎敢如此对我说话?!我是你母亲!他是你父亲!”
瑶姬气得浑身发抖,锁链被她挣得哗啦作响。
雷光再次灼伤她的肌肤,她却浑然不觉。
“二哥!”
杨婵也惊呆了,不敢相信二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杨戬抬手,制止了杨婵。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瑶姬那扭曲的脸上,步步紧逼。
“母亲?父亲?”
他重复着这两个词,眼中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你扪心自问,自我五岁之后,神力初显异象开始,你可曾还有一日,将我视作你的儿子?”
他的话语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瑶姬内心深处那扇被刻意遗忘和封锁的门。
她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和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