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寨的残垣还凝着晨霜,霞儿将短刀藏进粗布衣襟,指尖反复摩挲着刀柄上的纹路——那还是黑宸弟弟亲手为她打磨的,说能让她在近身缠斗时握得更稳。二百名夜鸮特战队队员已分散成十支小队,混在逃难的百姓里:有的挑着空粮筐,竹扁担压出浅浅的弯;有的背着破旧铺盖,棉絮从缝里漏出来;潇静怡挎着药箱,鬓边别了朵不起眼的野菊,活像走村串户的郎中;陈默扛着断了弦的犁耙,靴底悄悄藏了枚手榴弹,每走一步都刻意放轻脚步,怕金属碰撞的声响引来注意。
“往西走蒙城、凤台,鬼子在要道上设了三道卡子,每过一个镇都要查良民证。”霞儿压低声音,指尖在掌心画着路线,“咱们用迂回战术,白天跟着百姓躲着走,晚上摸鬼子的岗哨抢物资,绝不能暴露大部队——听说黑宸苏芮他们在往合肥方向突围呢,不能让他们担心。”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鬼子的马蹄声,铁蹄踏在冻土上的声响越来越近。霞儿立刻挥手,十支小队瞬间散开:她拉着身边一个假扮成“弟弟”的小队员蹲在路边,假装系鞋带,眼角却紧紧盯着那队骑兵,手悄悄按在衣襟下的短刀上。
鬼子骑兵在村口停下,为首的军官用马鞭指着逃难的人群:“良民证!都拿出来!”陈默扛着犁耙上前,故意把脚步放得蹒跚,像是常年劳作的庄稼汉。良民证递过去时,他指节悄悄捏着藏在袖口的短刀,骑兵翻了翻良民证,又踢了踢陈默的犁耙,铁犁与冻土碰撞发出闷响,见没异常,才挥挥手放行。
等鬼子走远,十支小队在田埂尽头重新汇合。潇静怡突然停住脚步,蹲在一个捂着手腕的老农身边,假装帮他包扎伤口,实则从药箱底层摸出张折叠的纸条——是鸿儿派人前面打探的消息,上面用炭笔标注着蒙城周边鬼子岗哨的换班时间。“蒙城东门有两个哨位,丑时换班,咱们可以从那里绕进去,避开主街的巡逻队。”她将纸条揉碎,混着草药渣埋进土里,起身时还不忘叮嘱老农:“这草药记得每天换,别碰水。”
夜幕降临时,众人摸到蒙城郊外的破庙。庙门早已朽坏,风一吹就吱呀作响。霞儿生起一小堆火,火光照着她脸上的尘土,却映得眼睛亮得惊人。她烤着白天从鬼子丢弃的粮车里捡来的红薯,红薯的焦香很快飘满破庙。陈默则在庙门口布了警戒哨,将犁耙斜靠在门框上,一旦有动静,犁耙倒下就能发出声响。“明天分两队行动,”霞儿咬了口红薯,热气烫得她直呼气,“一队跟着潇静怡去凤台摸清布防,一队留在蒙城,找机会端了鬼子的粮站——城里百姓快断粮了,这些粮食必须抢回来分给他们。”
次日清晨,潇静怡带着五十人往凤台走,刚过涡河大桥,就遇到鬼子的征粮队。十几个鬼子端着枪,押着几辆装满粮食的马车,路边还站着几个哭哭啼啼的百姓。潇静怡立刻让队员们散开,自己则提着药箱迎上去,脸上堆着笑:“太君,我是走村看病的郎中,这是我的良民证。”鬼子小队长盯着她的药箱,伸手就要翻,潇静怡心里一紧,却故意把药箱往他面前送——箱底藏着的短枪,枪口正对着小队长的肚子,只要他再往前一步,就能扣动扳机。
好在这时远处传来骚动,是霞儿带着另一队队员,假装百姓与征粮队争执。一个队员抱着装着稻草的布袋子,哭喊着:“这是我家最后一点口粮,不能拿走!”鬼子被吵得不耐烦,纷纷转头去推搡人群。潇静怡趁机收起药箱,跟着其他百姓往后退,退到芦苇荡边时,她悄悄打了个手势,五十名队员立刻钻进芦苇丛,芦苇叶划过衣襟的声响被风吞没,等鬼子反应过来时,只剩下空荡荡的路边,风里还飘着淡淡的草药香。
蒙城这边,霞儿带着队员摸到粮站附近。粮站是用土坯墙围起来的院子,门口有四个鬼子站岗,墙头上还架着两挺重机枪,机枪手正靠在墙垛上打盹。霞儿蹲在路边的草垛后,观察了片刻,转头对陈默说:“你带三个人,从后墙爬进去撬锁,动作要轻;我去引开门口的鬼子;剩下的人埋伏在墙角,等我信号就冲进去抢粮。”陈默点点头,从怀里摸出细铁丝——那是陈三教他的手艺,再复杂的锁,他也能在半分钟内打开。
霞儿抱着一捆干柴,故意在粮站门口摔倒,干柴散落一地。“哎哟!”她捂着膝盖叫唤,声音带着哭腔。门口的鬼子骂骂咧咧地过来推她,其中一个还抬脚要踹。霞儿趁机将手里的硫磺粉撒向鬼子的眼睛,鬼子惨叫着后退,双手乱挥。霞儿顺势爬起来,从衣襟下抽出短刀,一刀划破离她最近的鬼子的喉咙,鲜血溅在干柴上,瞬间渗进木头缝里。
与此同时,陈默已经撬开后门锁,队员们蜂拥而入,扛起粮袋就往门外跑。墙头上的机枪手被动静惊醒,刚要扣动扳机,埋伏在墙角的队员就甩出一枚手榴弹,“轰隆”一声,机枪手连人带枪翻下墙头。等鬼子的援军从主街赶来时,粮站里只剩下空荡荡的粮囤,墙上还贴着一张纸条,上面是霞儿的字迹:“抗日志士取粮,还于百姓,尔等若再抢粮,必取尔等狗头!”鬼子小队长气得撕了纸条,却只能看着夜色里远去的身影,对着空粮囤狠狠跺脚。
两天后,潇静怡带着凤台的布防图回到破庙。图上用红圈标出了鬼子的三个炮楼,每个炮楼都建在高处,能俯瞰周边的道路,炮楼里不仅有十几名鬼子,还架着两挺重机枪,炮楼之间用铁丝网连接,只要有动静,三个炮楼就能互相支援。“凤台往涡阳的路上,鬼子设了三个卡子,每个卡子都养了两条狼狗,嗅觉特别灵。”潇静怡指着图上的黑点,眉头皱得很紧,“咱们人多,带着武器,狼狗肯定能闻出来,得想办法把它们解决掉,不然根本过不去。”
霞儿看着布防图,手指在“运输队”三个字上停住——那是潇静怡标注的,说鬼子每天都会派运输队往涡阳送物资。她突然想起邹卫田的日语手册,之前黑宸把手册交给了她,说关键时候能用得上。“咱们扮成鬼子的运输队,用粮站抢来的马车,拉着‘物资’往涡阳走。”霞儿眼睛一亮,“潇静怡,你会说日语,扮成翻译官;陈默,你扮成车夫;剩下的人穿伪军的衣服,扮成押运的士兵,这样就能混过卡子。”
次日清晨,三辆马车从蒙城出发。潇静怡穿着从鬼子翻译官那里缴获的制服,领口别着伪政权的徽章,手里拿着临行前苏芮给的日语的手册,时不时用日语跟“车夫”陈默说话,语气里刻意带着几分傲慢。陈默则穿着粗布短褂,腰间系着麻绳,赶着马车往前走,鞭子甩得很轻,生怕惊到马。霞儿和队员们穿着伪军的衣服,扛着枪跟在马车旁,脸上故意装出懒散的样子,和真正的伪军没两样。
路过第一个卡子时,鬼子岗哨端着枪过来检查。潇静怡立刻上前,用流利的日语说:“这是给涡阳皇军送的物资,耽误了时间,你担得起责任吗?”她把手册递过去,手册上还留着邹卫田标注的日语发音,鬼子岗哨翻了翻,又看了看马车上的“物资”——其实是用稻草裹着的石头,外面盖了块粗布,没敢多问,挥手放行了。
路过第二个卡子时,狼狗突然对着马车狂吠,挣着铁链要扑过来。霞儿心里一紧,悄悄摸向腰间的短刀,却见潇静怡从口袋里掏出块肉干,扔给狼狗:“这是皇军赏给它的,别叫了。”狼狗叼着肉干啃起来,尾巴还轻轻晃了晃。鬼子岗哨笑着说:“翻译官真是好心。”潇静怡笑了笑,心里却捏着把汗——那肉干里掺了蒙汗药,是她昨晚特意用草药配制的,再过半个时辰,狼狗就会昏过去。
到了第三个卡子,气氛突然紧张起来。鬼子小队长亲自带着人过来,手里拿着张画像,对着霞儿他们逐一比对。“你们的运输队,昨天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小队长盯着潇静怡,眼神里满是怀疑。潇静怡心里咯噔一下,却依旧镇定:“昨天的是粮食运输队,我们是武器运输队,路线不一样。”她故意把手册翻到“武器押运”那一页,递到小队长面前。
就在小队长伸手要接手册时,霞儿突然动手——她从怀里掏出枚手榴弹,拉掉引线,朝着卡子旁的柴火堆扔过去。“轰隆”一声,柴火堆燃起大火,浓烟滚滚。“动手!”霞儿大喊着抽出短刀,一刀刺向身边的鬼子,队员们也纷纷掏出武器,与鬼子厮杀起来。陈默扔掉马鞭,从犁耙下抽出藏着的步枪,一枪击毙架在卡子上的机枪手。潇静怡则用手枪射中了鬼子小队长的肩膀,小队长惨叫着倒下,剩下的鬼子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战斗很快结束,队员们将鬼子的尸体拖到路边的沟里,用树枝盖住,然后继续赶着马车往涡阳走。路上,霞儿摸出邹卫田的日语手册,扉页上的字迹依旧清晰:“学好日语,争取早上把鬼子赶出中国去。”她想起在许家寨的日子,想起黑宸、苏芮他们在合肥炸毁机场的壮举,心里更加坚定——不管往西的路有多难,他们都要走下去,把抗日的星火带到蒙城、凤台、涡阳,带到每一个被鬼子侵占的地方。
傍晚时分,马车抵达涡阳郊外的小镇。镇上的百姓见他们穿着伪军和鬼子的衣服,纷纷躲进屋里,关紧门窗。霞儿让队员们卸下伪装,露出夜鸮特战队的徽章,然后走到一户紧闭的门前,轻轻敲门:“老乡,我们是打鬼子的队伍,不是坏人。”门里沉默了片刻,然后慢慢打开一条缝,一个老汉探出头,看到霞儿身上的徽章,又看了看马车上的粮食,眼睛突然红了:“你们真是打鬼子的?我儿子就是被鬼子抓去修炮楼,到现在都没回来……”霞儿握着老汉的手,语气诚恳:“大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救回您儿子,把鬼子赶出涡阳!”
当晚,队员们在小镇的破庙里休整。潇静怡给受伤的队员包扎伤口,棉线在她指间穿梭,动作熟练而轻柔;霞儿帮百姓挑水,水桶在井绳上晃悠,溅起的水花落在地上,很快渗进土里;陈默则在庙门口放哨,犁耙靠在身边,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破庙里,百姓们送来的玉米粥冒着热气,队员们和百姓围坐在一起,聊着打鬼子的事,笑声和说话声混在一起,冲淡了连日来的疲惫。
第二天一早,霞儿召集队员们开会。破庙的土墙上,挂着一张简易的地图,蒙城、凤台、涡阳的位置都画着红圈,每个红圈旁边,都写着“已破卡子”“待端炮楼”的字样。“咱们在涡阳休整两天,摸清城里的布防,然后端了鬼子的炮楼。”霞儿指着地图上的红点,声音坚定,“等端了炮楼,咱们就往阜阳走,和黑宸哥他们汇合。到时候,咱们夜鸮特战队,就能在皖北形成包围,把鬼子困在合肥、阜阳之间,让他们插翅难飞!”
队员们齐声应和,声音里满是斗志。潇静怡收拾着药箱,鬓边的野菊依旧鲜艳;霞儿握着短刀,刀柄被掌心的温度焐得发烫;陈默扛着犁耙,靴底的手榴弹早已准备就绪;二百名队员整齐地站在破庙里,眼神里满是对胜利的渴望。
涡河的流水声在耳边响起,像是在为他们伴奏。远处的太阳渐渐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小镇的土地上,也洒在队员们的脸上。霞儿知道,他们的战斗还没结束,往西的路还有很长,但只要他们还在,只要抗日的星火还在,就一定能等到胜利的那一天。而这一天,不会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