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武藏的刀锋裹挟着森寒杀意即将落下,悟道周身真气已然凝聚成盾,正欲做最后一搏。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
“砰!”
一声清脆而突兀的枪响,如惊雷般划破了山涧的肃杀。
悟道浑身猛地一震,胸口瞬间绽开一朵妖艳的血花。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凝视着汩汩流血的伤口,又骤然抬头望向枪声传来的方向,眼中满是震惊与滔天怒火。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脚下一个踉跄,身形向后倒去,身后便是深不见底、水流湍急的悬崖深渊。
“爷爷!”黑宸与鸿儿目眦欲裂,同时发出凄厉的嘶吼。两人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却被北辰一刀流的弟子死死缠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悟道的身影被悬崖下的浓重大雾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宫本武藏的刀僵在半空,脸上的杀意瞬间被极致的错愕与暴怒取代。他毕生追寻的是武者间堂堂正正的对决,是手刃仇敌的快意恩仇,而非这等卑劣无耻的暗杀行径!
“八嘎!”宫本武藏怒发冲冠,狂暴的真气以他为中心轰然席卷开来,震得周围弟子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他猛地转头,充血的双眼死死锁定枪声传来的山间密林,那里,一枚镜片的反光在暮色中一闪而逝。
“无耻鼠辈!安敢暗箭伤人,玷污武道!”宫本武藏的声音因愤怒而剧烈颤抖,他感觉自己乃至整个北辰一刀流的百年清誉,都被这一枪彻底玷污。“佐藤!山田!带人过去,把那个放冷枪的混蛋给我揪出来!要活的!我要亲手砍下他的脑袋,洗刷这份耻辱!”
“嗨!”大长老佐藤正雄与二长老山田信长立刻领命,脸上满是羞愤之色。两人顾不上再理会重伤的黑宸与鸿儿,身影如电般窜出,带着数名精锐弟子,以雷霆之势朝着狙击点扑去。对他们而言,此刻找出并严惩这个破坏复仇仪式的卑劣之徒,远比追杀两个小辈重要得多。
悬崖边,黑宸与鸿儿借着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强忍着心中的巨大悲痛与身上的剧痛,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达成默契——必须活下去,为爷爷报仇!两人虚晃一招逼开身前的敌人,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另一侧茂密的丛林,身影瞬间隐匿在层层叠叠的枝叶间。
几名北辰一刀流的弟子正欲追击,却被宫本武藏厉声喝止:“不必追了!”他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枪声响起的方向,语气冰冷刺骨,“我们的对手,不该是那两个小辈。真正的耻辱,是那个躲在暗处放冷枪的懦夫!必须找到他!”
此刻,在宫本武藏心中,尾崎司令官所谓的“协助”已然变成最恶毒的欺骗与利用。他誓要弄清楚,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山涧间,只剩下湍急的水流声,以及弥漫不散的血腥味,与宫本武藏滔天的怒火交织在一起。
宫本武藏伫立在悬崖边,山风鼓动着他青灰色的和服,猎猎作响。他那张布满皱纹却依旧刚毅如岩石的脸庞,此刻阴云密布,眼神锐利得如同手中的宝刀,死死锁定着对面山崖那片刚刚闪过致命反光的灌木丛。悟道中枪坠崖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心中翻涌的并非悲伤,而是被严重亵渎、被彻底利用的狂怒。他毕生追求的武道,讲究的是正大光明,是实力与精神的极致碰撞,哪怕是你死我活的仇杀,也应在刀锋相交中决出胜负。而这声来自暗处的冷枪,恰似一滴墨汁,彻底玷污了他心中神圣的复仇仪式。
“流主。”佐藤正雄与山田信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回到他身后,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羞愧与愤慨,“人已经跑了,动作极为专业,清理了所有明显痕迹,只留下这个。”佐藤递上一枚黄澄澄的弹壳,6.5毫米的口径,正是日军三八式步枪的专用弹壳,金属表面还残留着新鲜的火药味。
宫本武藏接过弹壳,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金属纹路,眼中的寒意几乎能冻结空气。“制式武器,专业手法。尾崎……好你个尾崎司令!”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指节猛然用力,将坚硬的弹壳硬生生捏扁,“他竟敢将我北辰一刀流当作清除异己、杀人灭口的工具!”他原本对尾崎关于匪徒杀害小泉惠子的说辞就存有几分疑虑——方才与自己较量的老者,武功路数刚正醇厚,绝非会对女子下毒手之人,只是复仇心切未曾深究。此刻,这枚弹壳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让所有疑虑都化为确凿的事实:尾崎在撒谎,他害怕老者在正面交锋中吐露某些足以动摇他地位的真相。
“流主,我们现在……”山田信长按着刀柄,指节咯咯作响,语气中充满了压抑的杀意。
“回去!”宫本武藏猛地转身,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劲风,和服上的家纹在暮色中闪过一丝冷光,“去找尾崎问个明白!若他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不介意让他的司令部也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北辰一刀流’!”
他看也没看黑宸与鸿儿逃离的方向,那两个年轻人在他眼中早已成了无关紧要的配角。真正的耻辱,必须用鲜血来洗刷,而这份耻辱,此刻在他心中,已然从悟道身上彻底转移到了背信弃义的尾崎那里。北辰一刀流的众人紧随其后,来时为了复仇的肃杀之气,此刻尽数化为被愚弄的滔天怒火。他们脚步轻捷如豹,沉默而迅速地消失在暮色笼罩的丛林之中,朝着蚌埠方向疾驰而去,沿途的枯枝败叶被踩得簌簌作响。
与此同时,悬崖之下的河水中。
冰凉的河水如同无数根钢针,瞬间刺透了悟道的肌肤,将他从短暂的昏迷中激醒。胸口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再次晕厥,子弹击穿右胸靠近肩膀的位置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肋骨被擦断的脆响,万幸的是避开了心脏与主动脉。但失血过多和坠崖时的剧烈撞击,还是让他浑身酸软无力,视线模糊不清。湍急的河水裹挟着他向下游冲去,他只能凭借残存的内息强行闭气,双手徒劳地划动着,拼尽全力让头部保持在水面之上。
不知漂了多久,水流渐渐平缓,岸边茂密的芦苇荡如同天然屏障,挡住了他的身体。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一根垂到水面的野葡萄藤蔓,指腹深深嵌入粗糙的树皮,借着这股拉力艰难地爬上了岸,瘫倒在泥泞的河滩上。大口大口的粗气从他胸腔中涌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咳出来的气息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天空阴沉得如同泼了浓墨,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落下。雨水打在他脸上,混合着血水与泥污,在脸颊上冲出一道道沟壑。他仰面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意识在清醒与模糊之间反复拉扯:尾崎的阴谋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思绪,北辰一刀流的追杀仍在身后,黑宸和鸿儿年纪尚轻,此刻不知是生是死……无数念头在脑中翻滚,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吞噬。
“不能死在这里……”他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挣扎着坐起身,扯下已经被鲜血浸透的中衣衣襟,用牙齿和左手配合着,笨拙却迅速地在伤口处缠绕包扎,暂时止住了流血的势头。目光扫过四周,这里是大别山脉的深处,峰峦叠嶂,林深草密,人迹罕至。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有未完成的任务,必须找到儿子启程,以及李涛、赵卓他们。
绣春刀此刻也不知落到了何处。他拄着一根随手捡来的粗树枝,强忍着剧痛与眩晕,一步一蹒跚地沿着河岸向下游走去。背后的河滩上,那道断断续续、带着血迹的足迹,很快就被渐渐变大的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与此同时,丛林深处,黑宸与鸿儿互相搀扶着,仍在亡命奔逃。
背后的喊杀声早已被山林的寂静吞没,但两人丝毫不敢停歇。黑宸肩膀上的刀伤深可见骨,鲜血不断渗出,将鸿儿扶着他的手臂染得一片血红,顺着指尖滴落在落叶上,留下点点暗红的印记。鸿儿自己的胳膊和小腿上也有多处刀伤,虽然不致命,但失血与疲惫让他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棉花上。
“鸿儿师兄,我们必须找到爷爷!”黑宸咬牙说道,声音因疼痛而微微发颤。
“黑宸师弟……爷爷他……”鸿儿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眼圈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忍不住掉下来。
“别说话了,保存体力!”黑宸额头上布满了因疼痛和用力渗出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滴落,“爷爷武功高强,吉人天相……未必就……”说到这里,他自己也顿了顿,心中的悲痛如同巨石般沉重,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弄清真相,才能为爷爷报仇!”他比鸿儿小两岁,此刻却只能强压下心中的巨痛,故作镇定地安抚着师兄,内心却早已被爷爷的下落揪得生疼。
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在密林与山脊线上艰难穿行。幸运的是,两人自幼在修真寺长大,跟着悟尽祖师学习过辨识地形、追踪与反追踪的技巧,对山林环境并不陌生。鸿儿凭借着敏锐的观察力,总能找到隐藏在灌木丛中的小路;黑宸则负责分辨方向,用随身携带的打火石在树干上留下只有他们能看懂的记号,防止在山林中迷路。两人冒着瓢泼大雨,饿了就摘些野果充饥,偶尔还能找到几株可食用的野菜,勉强维持着体力。
傍晚时分,一道狭窄的山洞出现在眼前。黑宸几乎是被鸿儿半拖半扶地进了洞,他失血过多,此刻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靠在石壁上便再也动弹不得。鸿儿将他小心地放平,解开他被血黏住的衣服,看着那狰狞外翻的皮肉,眼圈再次红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必须救黑宸师弟。
他想起丹妮平时教给他的急救知识,连忙打开随身携带的小背包。幸好里面的纱布、止血粉和金疮药都用防水的油纸层层包裹着,没有在雨水中浸湿。他先用水壶里仅剩的清水,搭配着干净的树叶,小心翼翼地清洗着黑宸的伤口,动作轻柔得如同怕惊扰了熟睡的婴儿;然后撒上止血粉,看着粉末接触到伤口后迅速凝结,才松了口气,接着用纱布紧紧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累得几乎虚脱,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气。洞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山风穿过洞口,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鬼魅的低语。他看着黑宸时而平稳、时而急促的呼吸,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恐惧笼罩了他。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伸手摸了摸腰间的赤宵剑,冰冷的剑柄给他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全感。他想起悟尽祖师平时的教诲,又想起藏兵洞里的兄弟姐妹,还有把他当成儿子一样对待的秀儿娘亲,以及下落不明的李涛、赵卓、启程他们……复仇的火焰在心中慢慢点燃,驱散了部分恐惧。
看到黑宸此刻正瑟瑟发抖,鸿儿强忍着自身的伤痛,找来一些被雨水淋湿的枯树枝,以及山洞里积存的柳絮和干树叶。他用石头碰撞出火花,好不容易点燃了柳絮和树叶,再小心翼翼地放上枯树枝,终于升起了一堆篝火,让黑宸取暖。
随后,鸿儿守在洞口,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一手紧紧握着赤宵剑,整夜未曾合眼。每当有风吹草动,他都会立刻绷紧神经,直到确认是鸟兽的声音,才稍稍放松警惕。
蚌埠,日军司令部内。
尾崎司令官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志得意满地听着副官的汇报。办公桌上摆放着精致的樱花茶具,一杯温热的抹茶还冒着袅袅热气,与他此刻阴狠的神情格格不入。
“……确认邹悟道中枪坠崖,生死不明,但根据悬崖高度和河流湍急程度,生还可能性极低。北辰一刀流众人已返回蚌埠方向,看样子是发现了狙击手的存在,情绪似乎很不稳定。”副官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不敢直视尾崎的眼睛。
“不稳定?”尾崎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冰冷的光,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一群只知道好勇斗狠的武夫,发现了又能如何?难道他们还敢对我这个大日本帝国皇军司令官动手不成?”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中满是笃定,“悟道这个心腹大患总算解决了。至于北辰一刀流……哼,利用完了,如果愿意为我效力最好,不愿意也该打发他们回日本了。至于惠子小姐的死,总得有人承担责任,不是么?”他早已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将小泉惠子之死完全归咎于“顽固抗日分子邹悟道的残忍报复”,而他自己则是“成功为惠子小姐复仇”的功臣。届时不仅能推卸责任,还能向上级邀功请赏。
然而,他严重低估了宫本武藏的怒火与决绝。
司令部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夹杂着士兵的呵斥和兵器碰撞的脆响。随即,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毫无阻碍地径直朝着他的办公室而来,仿佛门口的卫兵根本不存在一般。
“砰!”办公室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木屑纷飞。宫本武藏面沉如水,带着佐藤、山田等几位长老以及十余名核心弟子,如同煞神般闯了进来。门口的两名卫兵试图阻拦,却被北辰一刀流的弟子轻易制服,按倒在地,刀柄狠狠砸在他们的后颈上,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
尾崎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双手按在办公桌上,厉声呵斥:“宫本流主!你这是干什么?这里是大日本皇军司令部!岂容你如此放肆!”
宫本武藏根本不理睬他的色厉内荏,一步步走到办公桌前,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鹰隼般锁定尾崎,强大的气场带着凛冽的压迫感,让尾崎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后背几乎贴在了书架上。
“尾崎司令,”宫本武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我需要一个解释。”他手一扬,那枚6.5毫米的弹壳“叮”的一声落在尾崎面前的办公桌上,格外刺眼。
尾崎的心猛地一沉,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立刻强自镇定下来,伸手推了推眼镜,故作疑惑地说道:“解释?什么解释?宫本流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这枚弹壳又能说明什么?战场上流弹到处都是,或许是支那游击队留下的也未可知……”
“说明什么?”佐藤正雄怒极反笑,上前一步,指着尾崎的鼻子骂道,“尾崎!你当我们北辰一刀流是傻子吗?这是你皇军三八式步枪的弹壳,狙击点就在离我们五百米的山坡上,手法专业,明显是早有预谋!你派人暗中狙杀我们的对手,玷污我流派百年清誉!说!你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你心里有鬼?惠子小姐到底是怎么死的?那个武者到底是谁?惠子到底有没有死?!”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般敲在尾崎心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的头发。他没想到这些武夫竟然如此敏锐,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根本不给自己狡辩的余地。
“八嘎!胡说八道!”尾崎企图用愤怒掩饰内心的恐惧,猛地一拍办公桌,“那个老者叫邹悟道!惠子就是被悟道那个支那匪徒所害!这是我经过详细调查得出的结论!我派人狙击,是为了保证你们的绝对安全,也确保万无一失,是为了帮你们,也是为了给惠子小姐报仇!你们不感谢我,反而来质问我?简直岂有此理!”
“帮我们?”宫本武藏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眼神中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尾崎司令,你是在侮辱‘武道’二字,也是在侮辱我宫本武藏的智慧。”他缓缓抬起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一股凛冽的杀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办公室,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桌上的抹茶杯微微晃动,茶水溅出了几滴。
尾崎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书架上,上面的书籍哗啦啦掉了一地,砸在他的脚边。“你…你想干什么?宫本!我是大日本帝国的司令官!你敢动我,就是与整个帝国为敌!军方是不会放过你的!”
“帝国?”宫本武藏眼中的不屑更浓了,“我北辰一刀流传承数百年,追求的乃是武道至高境界,而非为某些政客的野心或是某些人的卑鄙谎言服务。”他向前逼近一步,刀鞘与腰带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真相。否则,我不介意用你的血,来洗刷我流派今日所蒙受的耻辱。”
看着宫本武藏那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神,以及周围北辰一刀流弟子那同样充满杀意的目光,尾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敢狡辩,下一秒,这位日本剑圣的刀就会砍下自己的脑袋。
“我…我说…” 尾崎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声音也带着哭腔,“惠子…惠子她…可能没死…
“什么?!” 北辰一刀流众人皆尽愕然,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佐藤正雄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尾崎的衣领,厉声问道:“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尾崎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所有真相和盘托出:他如何隐瞒悟道可能在许家寨轰炸中幸存的消息,如何为了推卸责任、夸大功绩而谎报军情,如何怀疑小泉惠子可能落入悟道手中,但又害怕此事暴露会影响自己的前途,于是选择隐瞒,并最终企图借北辰一刀流之手除掉悟道以绝后患。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恐惧,每说一句,都像是抽走了他身上的一丝力气。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只有尾崎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
宫本武藏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胸中的怒火已然转化为一种冰冷的失望和彻底的蔑视。他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谎言,兴师动众,远渡重洋,带领弟子们浴血追杀,最后却成了他人权力倾轧中的一把刀,一枚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这种被愚弄的感觉,比任何失败都更让他难以忍受。
“废物。” 他睁开眼,看着瘫软如泥的尾崎,只吐出这两个字,语气中不带丝毫感情。随即,他转身,不再多看尾崎一眼,对着门下弟子沉声道:“我们走。”
“流主!就这么放过他?” 山田信长不甘地问道,手依然按在刀柄上,显然还没消气。
宫本武藏脚步未停,声音从前方传来:“杀他,脏了我的刀。帝国的军队,就是被这样的蠢货和骗子指挥着,真是可悲。我们的仇,尚未得报。找到惠子,查明她真正的下落,才是关键。至于这个人……”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自有他的报应。”
北辰一刀流众人跟着宫本武藏离开了司令部,留下一片狼藉的办公室和失魂落魄的尾崎。尾崎瘫坐在地上,看着那枚依旧躺在桌上的弹壳,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自己的军旅生涯,甚至是性命,恐怕都到头了。宫本武藏虽然没杀他,但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结束,一旦上报给军部,等待他的只会是军法的严惩。
几天后,大别山深处的梁家坳的清晨。被一阵阵呐喊声刺破宁静的天空
老药农梁老汉看着昏迷在自家柴房草堆上,气息奄奄的悟道,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悟道是在清晨被村里早起打渔的二柱子发现的,当时他倒在村口的河滩边,浑身是伤,只剩下一口气。二柱子赶紧喊来村民,梁老汉一眼就认出这人面熟。一时半会又想不起。回忆半天才想起正是三年前救了自己孙子的那位恩人。他当即决定将人悄悄抬回家里,又对村民道,对外只说是捡回来的一个迷路猎人。千万别传出去!
“伤得很重,失血过多,伤口还有些溃烂发炎,再晚来一步,神仙也难救啊……” 梁老汉一边检查着悟道的伤势,一边喃喃自语,“幸好,子弹穿出去了,没留在体内,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咱们这荒山野岭也没个像样的郎中。能不能熬过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他从里屋翻出珍藏刀伤药和半坛烈酒,扒开悟道的衣服,喝了一口烧酒,噗的一口喷到悟道的伤口上,然后撒上刀伤药,又弄来几张狗皮膏药牢牢地贴在悟道的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