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兵洞的萤火石在岩壁上投下跳动的光影,将悟道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俯视着蜷缩在地的小泉惠子,那双眼看透世事的眸子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把她抬去医护所。”悟道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丹妮小姐给她治伤。”
此言一出,围拢的队员们无不哗然。李彪上前一步,眉头紧锁:“叔,这女人是鬼子特务,杀了我们多少兄弟,留着就是个祸患!”
“祸患也有祸患的用处。”悟道抬手制止了他,目光扫过众人,“她胸口旧伤叠加新伤,若不救治活不过今夜。我们抗日,是为了驱逐豺狼,不是沦为和他们一样草菅人命的刽子手。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凝重,“更何况,尾崎那边还等着她的消息,留着她,或许能钓出更大的鱼。”
队员们面面相觑,终究还是服从了命令。两个队员上前,粗鲁地架起小泉惠子的胳膊。她浑身瘫软,嘴角不断溢出暗红的血沫,空洞的眼神扫过众人,带着几分嘲讽,几分不甘。被架起时,她胸口的剧痛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那碎裂的护心骨仿佛要刺穿皮肉,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钢针在扎。
医护所设在溶洞西侧的一个偏洞里,虽简陋却收拾得干净。丹妮和几个学医术的女生正低头给受伤的队员换药,见众人抬着小泉惠子进来,动作一顿,秀丽的脸上满是诧异:,这……
“她伤得重,先救。”悟道跟了进来,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张空木床,“治好她,但要看好她,寸步不能离。”
自从张敏去了合肥,丹妮便是藏兵洞唯一的西医,她虽性情温婉,却有着医者的执拗,虽然是法国人。确是名副其实的共产国际,立誓要帮助中国人赶走法西斯主义的侵略者。她闻言点了点头,拿起听诊器走上前:“把她平放,解开衣襟。”
队员们将小泉惠子扔在木床上,眼神警惕地守在门口。小泉惠子挣扎着想蜷缩起来,却被丹妮按住肩膀:“别动,你的胸骨裂了,乱动会加重伤势。”
冰凉的听诊器贴上胸口时,小泉惠子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她曾是北辰一刀流最受器重的女弟子,是特高课精心培养的王牌特务之一,何时这般狼狈过?可胸口的剧痛让她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丹妮解开她沾满血污的粗布衣衫。
“护心骨断裂,胸腔有积血,必须立刻穿刺引流,再固定胸骨。”丹妮快速诊断着,转身从药箱里拿出消毒水、注射器和夹板,“会很疼,你忍着点。”
小泉惠子闭上眼睛,牙关咬得死死的。消毒水擦拭伤口时的刺痛,穿刺针插入胸腔时的钝痛,每一次触碰都让她浑身痉挛。她没有发出一声呻吟,额头上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丹妮看着她紧攥床单的手,动作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包扎好伤口,丹妮又给她注射了一支镇痛针,轻声道:“接下来几天尽量别乱动,我会按时来换药。”
小泉惠子依旧闭着眼,一言不发,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
悟道站在门口,对守在一旁的两名队员吩咐道:“再多派几个人轮流看守,她要上茅房,就用马桶,绝对不能让她踏出医护所半步。食物和水由丹妮送来,注意检查,别让她有机会藏东西。”
“是!”队员们齐声应道,眼神里的警惕丝毫未减。
接下来的日子,小泉惠子成了藏兵洞最特殊的囚徒。她被安置在医护所最里面的隔间,门口日夜不间断四名队员持枪守卫,就连吃饭、方便都有人全程监视。丹妮每天都会准时来给她换药、检查伤势,两人几乎没有交流,偶尔丹妮会问她伤口的感受,她也只是沉默以对。
小泉惠子的伤势在丹妮的精心治疗下渐渐好转。镇痛针的效果褪去后,她开始能勉强坐起身,只是胸口的疼痛依旧如影随形,稍一用力便会牵扯着五脏六腑都疼。她每天躺在木床上,透过隔间的缝隙看着外面忙碌的队员,看着医护所里来来往往的伤员,眼神复杂。
她曾以为这些抗日分子都是些粗鄙野蛮的匪徒,可藏兵洞里的一切却颠覆了她的认知。就连法国人中的丹妮给她换药时,会细心地用温水帮她擦拭嘴角的血渍;送饭的队员虽然眼神冰冷,却总会把温热的粥和馍馍放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甚至有一次她高烧不退,丹妮守在她床边一夜未眠,反复用湿毛巾给她物理降温。
这些细微的善意,像一根根细针,扎破了她心中固有的偏见。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想到尾崎的命令,想到北辰一刀流的荣耀,她又立刻将那点动摇压了下去。她是大日本帝国的战士,绝不能被敌人的糖衣炮弹腐蚀。
日子在单调的看守与治疗中一天天过去,小泉惠子的身体逐渐恢复,眼神却越来越沉寂。她知道,尾崎给她的三个月期限已经到了。按照计划,她本该在期限内送出藏兵洞的核心情报,引日军前来围剿。可如今,她身陷囹圄,别说情报,就连一丝消息都传不出去。
她开始尝试着与丹妮搭话,试图从她口中套取一些信息。
“医生,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当医生?”一次换药时,小泉惠子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丹妮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了她一眼:“因为这里需要医生,需要有人救死扶伤。”
“救死扶伤?”小泉惠子嗤笑一声,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咳嗽起来,“他们杀了那么多皇军士兵,也配说救死扶伤?”
丹妮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却依旧平静:“他们杀的是侵略中国的土地,、残害中国人民的侵略者。而你,作为日军军方特务,潜入这里想给你的同伙传递情报,导致我们的队员受伤,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们?”
我虽然不是中国人民,但是我想说的是:中国人民是打不垮的。我坚信正义终将打败一切邪恶的。
小泉惠子语塞,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话。丹妮不再理她,换好药后转身就走,留下小泉惠子一个人躺在黑暗中,陷入了沉思。
她想起自己加入北辰一刀流时的誓言,想起特高课训练时的残酷,想起尾崎对她的期许。可这一切,在藏兵洞的这些日子里,似乎都变得模糊起来。她看到队员们为了保护同伴,毫不犹豫地冲向前线;看到妇女们连夜纺线织布,为战士们制作衣物;看到孩子们在简陋的学堂里认真学习,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这些画面,与她脑海中被灌输的“支那人野蛮落后”的印象截然不同。她开始疑惑,因为她记得第一次来到皖北时,看到很多村民还留着齐耳短发,那时候的中国刚刚推翻封建的清王朝。转眼快二十年了。看到现在的村民的面容不再那么呆板。每个人脸上都透露出坚韧不屈的自信感。我们大日本帝国发动这场战争,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正义?
但这份疑惑很快就被她强行压灭。她告诉自己,这都是敌人的伪装,是为了动摇她的意志。她绝不能忘记自己的使命,我既然从北辰一刀流出来参加这场战争,绝不能辜负尾崎司令的信任。
与此同时,蚌埠日军司令部里,尾崎正焦躁地踱步。他办公桌上的日历被红笔圈出的日期,那是他给小泉惠子设定的三个月期限,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山田:尾崎喊到:还没有特高课小泉鬼子消息嘛?
已经很久没有任何消息了。”副官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会不会是……”
“闭嘴!”尾崎猛地打断他,眼神阴鸷,“惠子是北辰一刀流的精英,绝不会轻易失手!”
话虽如此,尾崎的心里却早已没了底。已经快五个月了,他每隔几天就会发送一次加密电报,却始终没有收到小泉惠子的回复。他派出的几批侦察兵,也都被荆山一带的抗日武装打伏击,根本无法靠近藏兵洞的位置。
他很清楚,小泉惠子大概率已经失败了。或许是暴露了身份,或许是已经战死了。
想到小泉惠子的才华和美貌,尾崎的心中闪过一丝惋惜,但更多的是愤怒和不甘。他精心策划的计划落空,不仅没能端掉皖北这里的抗日力量,还损失了多名得力干将。
踱步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尾崎的眼神渐渐变得阴狠。他不能就这么算了,小泉惠子的失败,必须用更大的胜利来弥补。
突然,一个恶毒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萌生。
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拿起笔,快速草拟了一份电报。电报的收件人,是日本九州北辰一刀流本部的流主——宫本。
在电报中,尾崎极尽渲染之能事,将小泉惠子的“牺牲”描绘得无比惨烈。他谎称小泉惠子在执行任务时,被一帮抗日匪徒发现。匪徒们见小泉惠子貌美,便对她进行了百般侮辱,最后残忍地将她杀害,尸体还被扔到了山洞外的乱葬岗。
惠子最终惨遭毒手。”电报的末尾,尾崎写道,“末将身在蚌埠,肩负守土之责,不能擅自离营为惠子君报仇雪恨。
恳请流主念及惠子君对本部的忠诚,派遣高手前来蚌埠,诛杀这群残暴的匪徒,为惠子君报仇雪耻,以慰她的在天之灵!”
写完电报,尾崎通读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北辰一刀流最看重的就是荣誉,小泉惠子作为流中最出色的女弟子,虽然因为执意要参加皇军被北辰一刀流逐出师门。可遭受如此“屈辱”而死,流主绝不会坐视不管。只要能激怒北辰一刀流,让他们派出顶尖高手前来,定能将皖北的抗日分子一网打尽。
“立刻发出去,用最高加密等级。”尾崎将电报交给副官,眼神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副官接过电报,躬身应道:“是,司令!”
看着副官离去的背影,尾崎嘴角勾起一抹阴笑。他仿佛已经看到,北辰一刀流的高手们斩杀抗日分子的场景。到那时,蚌埠的抗日力量将遭受毁灭性打击,他也能在天皇面前立下大功。
而藏兵洞里,小泉惠子对此一无所知。她正靠在床头,望着岩壁上的一道裂缝发呆。胸口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只是依旧不能剧烈活动。看守她的队员依旧严密,丹妮每天按时来换药打针,偶尔会给她带一本翻旧的书解闷。
这天,丹妮给她带来了一本《三国演义》,放在她的床头:“没事的时候可以看看,总躺着也无聊。”
小泉惠子瞥了一眼那本书,没有说话。丹妮也不在意,换好药后便转身离开了。
等丹妮走后,小泉惠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起了那本书。她在沈阳时曾学过中文,后又跟自己的丈夫启军学过中文,如今的她所掌握的中国文字和中国文学历史可以说比绝大多数中国人还要熟悉,阅读中国书籍自然没有问题。
翻开书页,那些金戈铁马、忠肝义胆的故事渐渐吸引了她。当看到关羽败走麦城、兵败被杀时,她的心脏莫名地抽痛了一下。她想起了自己的处境,想起了尾崎的命令,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因为尾崎的一封电报,悄然向藏兵洞逼近。北辰一刀流的顶尖高手,已经在赶来蚌埠的路上,他们的目标,是为“惨死”的小泉惠子报仇,而藏兵洞,即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血战。
日本.九州,北辰一刀流本部。
这座矗立在九州湾畔的古朴院落,青砖黛瓦间透着森严的气息。院内的演武场上,数百名弟子正手持木刀,在教头的指导下挥汗如雨地操练,呐喊声整齐划一,充满了肃杀之气。
正厅内,北辰一刀流现任流主宫本武藏端坐于主位。要说北辰一刀流早在江户时代是由千叶周作创办,后因为千叶家族落败,加上宫本武藏和千叶旁枝结婚,加之宫本武藏自己也创办了二天一流武道流一派。
正好借助自己的名气,就成功把散落各地的北辰一刀流的旧部笼络一起,所以北辰一刀流又重新进入日本武道人士的眼中,再次发扬光大。宫本武藏现在已经年约五旬过五有余,须发皆白,却依旧精神矍铄,一双眼睛锐利如鹰,仿佛能洞察人心。他手中摩挲着一把古朴的武士刀,刀鞘上镶嵌的宝石在光线的照射下闪烁着幽光。
一名弟子快步走进正厅,躬身行礼:“流主,蚌埠日军司令部发来紧急电报。”
宫本武藏抬了抬眼皮,声音低沉:“念。”
弟子展开电报,朗声宣读起来。当听到“小泉惠子遭抗日匪徒侮辱后残忍杀害”时,宫本武藏手中的武士刀猛地一攥,指节发白。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原本平静的眸子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小泉惠子虽然是被逐出师门。但也是他最看重的弟子之一。她天资聪颖,勤奋刻苦,十五岁便在全国剑术大赛中脱颖而出,二十岁时更是练就了北辰一刀流的绝学“北辰十字斩”,成为流中最年轻的剑术师范。宫本武藏对她寄予厚望,甚至一度想将她发展成接班人。
自从九一八事变前几年小泉惠子奉命前往中国执行任务,宫本武藏本以为凭借她的能力,定能顺利完成。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噩耗。
“岂有此理!”宫本武藏猛地一拍桌案,桌上的茶杯应声落地,碎裂开来。他站起身,精瘦的身影在厅内投下浓重的阴影,“支那人,竟敢如此放肆!”
厅内的弟子们都吓得噤若寒蝉,不敢抬头。他们从未见过一向沉稳的流主如此愤怒。
宫本武藏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他一生信奉“ honor above all ”(荣誉高于一切),小泉惠子的“惨死”,不仅是她个人的耻辱,更是整个北辰一刀流的耻辱。这口气,他绝不能咽下去。
“备车!去聚正厅。”宫本武藏沉声道,“召集流中五大长老,即刻议事!”
半个时辰后,五大长老齐聚正厅。他们都是北辰一刀流的元老,个个身怀绝技,德高望重。
当宫本武藏将尾崎的电报内容告知众人后,五大长老也都怒不可遏。
“流主,此仇必报!”大长老佐藤正雄一拳砸在桌案上,“小泉师是我流百年难遇的奇才,怎能让她白白受辱惨死?我们必须派出最强的力量,前往支那,将那些匪徒碎尸万段!”
“大长老所言极是。”二长老山田信长附和道,“蚌埠的抗日分子如此猖獗,不仅杀害我流弟子,还公然挑衅大日本帝国的威严。我们若不做出回应,天下人定会笑话我北辰一刀流软弱可欺。”
其他几位长老也纷纷表示赞同,一致认为应该立刻派遣高手前往蚌埠,为小泉惠子报仇。
宫本武藏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好!既然各位长老都同意,那我们就组成一支复仇小队,即刻前往蚌埠。”但是我有一句话要说在前面,就是此次前去就是报仇,绝不可帮助军方乱杀无辜,为非作歹,除了为惠子报仇外,绝不能参与军方任何事情。
或者.说话中,抽出武士刀,一道闪光劈开身后碗口粗的梨花木上,看似一刀,实侧梨花木已经断了四节。再看宫本武藏。已经坐在桌前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继续道:但凡违背本流的命令这就是下场。所有长老个个都觉得脖子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