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国端来一个纸箱子,招呼人,“发一下发一下,拿到手千万不要打开啊。”
一人一根带盖子的管子,上面贴着自己的信息,是待会儿抽血要用的。
徐逢刚刚到教室,就正好发到自己,帽子手套还没摘就赶忙接过来,结果管子太细没拿稳一下子掉地上了。
杜明拙把手艰难地从兜里拿出来,像克服了什么绝世困难,嘴上却说了声“哎哎哎,我捡,我看到了。”
他还没出门就把他那长款羽绒服从下拉到下巴,一身西装捂的严严实实的,像一个直溜溜的百岁山,平白无故给人泼了盆冷水,性缩力拉满,让人看起来瞬间没了欲望。
如果没事先看过,大概猜不出里面芯子是什么样的端倪。
只是杜明拙不肯戴帽子怕压坏了他的发型,于是下巴埋在领子里,脖子也缩着。
露出的上半颗头,张扬的发型,与不好遮的眉眼,还有下面一小截子西裤和皮鞋能依稀看出今天的人设。但现在羽绒服在身上,就好比把他今天准备新整的人设加了个封印。
徐逢已经缓过劲儿了,回归了理智,大脑重新归位,脸上依稀还有杜明拙淘过的热毛巾抹过的湿感,给她擦眼角的眼泪,怕出门后皮肤被寒风喇皱了。
此时此刻,杜明拙撅着个屁股,因为羽绒服有些臃肿,艰难地够地上的管子。
他还懒的要命,英雄本色尽显,一只手撑着躺椅扶手,怕闪着腰,另一只手尝试用两根手指夹上来,难度堪比秦三见店里的娃娃机。
徐逢看着这一幕,不禁反思自己那一下子被帅懵的时候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她怎么会喜欢脑子看起来这么有坑的人。
退一万步来说喜欢上杜明拙有时候好像不仅不值得炫耀,还不好向不熟的人解释他到底哪里好。
因为他的表现非常没有说服力,长期招笑丢人,短期才能只靠外表招蜂引蝶,半永久低功率运行,只有开天辟地般地才高帧率一回。
要是顾南枝第一次见他,看到他这个撅着屁股的样子,肯定头一个跳出来反对,理由也很充分,她的亲诡秘不能喜欢一个只有脸特别帅(限定期)还喜欢拉帮结派(广泛交友)的大少爷(有时形似)。
高雅艺术上层阶级与长期放养的市井烟火气奇妙地融为一体,组成了这样一个散漫随性时时抽风的人。
杜明拙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就像西装芯子外面确实也套了个羽绒服,还缩个脖子,不真正一把揭了他的皮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样,得劲儿也真得劲儿,保暖也真保暖。
搞的徐逢也劲儿劲儿的,没办法,人都是肤浅的动物,时不时被他造出来的一身乱七八糟的外表蒙蔽,于是她有时候甚至都不能共情几分钟前的自己。
经过长久的相处后徐逢唯一非常确定的就是杜明拙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好人杜明拙终于把管子用两根手指夹起来了,吹了两下蹭到地上的灰,往躺椅上二五八万一躺,又开始演“臣已老态龙钟”。
动作却是鲜少的规矩,躺尸一般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身体板着,因为怕压着他的宝贵发型。
主公徐逢真真儿是不畏严寒风采依旧,卸装备动作利索,但还是卸了半天,把手套帽子口罩等物品拿下来,最后才从装死的杜明拙手里把管子翘出来。
短短几分钟他握着管子歪在躺椅上已经快安详地睡着了,手里拿着的力度倒不小,像攥着个心怡的陪葬品。
“松手,你大爷的给我!”徐逢压着嗓子,斜眼觑着讲台上的王建国,确保他没在看这边。
徐逢把管子握进手里,管子是塑料的,已经染上的杜明拙掌心的温度,是温的,因为没吃早饭,她手是冷的,于是一下子有一种管子温度很高的错觉。
暖意一点点消散在空气和她手心中,但这点热量杯水车薪,徐逢手是冷的,脸上表情也是冷的,面无表情地翻开面前的地理书准备早读。
书页边缘割的徐逢手痛,但因为冷的原因又不那么痛,变成麻木。
情爱和环境从不影响徐逢读书,分数和前途向来是最重要的。
普通人和天才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头脑构造似乎也大有不同,除了阶级钱财与生俱来的差距以外,人与人的智商似乎也差别很大,有时候比人与狗的还大。
徐逢毫不意外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遗传到父亲聪明的脑子也没关系,反而很庆幸自己也许是遗传了有些普通的妈妈。
就像在她自己身上看到了未曾谋面的母亲。
地理书下压着的是十三市的数学卷子,昨晚写的。
试卷乱七八糟,还有她写崩溃后乱画又揉皱展平的痕迹,但是今天它被重新压平整,又被抽了出来,继续写。
杜明拙看热闹不嫌事大,从来不会嫌徐逢不会写。
加上徐逢情绪向来稳定,类似发泄的举动少有,因此他非但不会打断,还会把揉成一团的试卷投三分球。
但最后还是被徐逢抢救回来了。